賈珩與寶钗說了一會兒話,安撫了下少女低落的情緒,輕輕拉過一隻柔膩溫軟的小手,溫聲道:“妹妹信我就好。”
寶钗也壓下心底湧起的陣陣複雜思緒,回轉神思,柔聲道:“珩大哥,你先忙着吧,我也不好打擾着珩大哥的。”
賈珩笑了笑,清聲道:“薛妹妹就坐在一旁看着,等我寫完奏疏,再與妹妹叙話就是了。”
寶钗螓首點了點,“嗯”了一聲,在一旁搬過繡墩,落座下來,端起茶盅,好整以暇地看向那青衫直裰的少年。
高案燈籠燭火映照之下,少年氣質無疑溫潤許多,堅毅眉鋒之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湛然流光,似蘊藏利劍,而凝神書寫,不多時,寶钗目光就吸引了過去,竟有些癡了。
男人是視覺動物,女人亦然。
賈珩正襟危坐,提着毛筆開始凝神書寫着奏疏,沒有多久,就将奏疏寫完,待晾幹墨迹。
起得身來,重又來到寶钗身旁,不由伸手捏了捏有些失神的寶钗粉膩的臉頰,隻覺手感柔膩,滑若凝脂,一臉的膠原蛋白好似要擠出水一樣。
但此舉卻引起寶钗回轉神思,杏眸熠熠流光,嗔視以對,羞道:“珩大哥,别鬧呀……”
而“任是無情也動人”的寶钗,眉眼之間流轉而出的俏皮可愛,無疑讓賈珩心頭一跳,頗有幾分異于平常的驚喜感覺。
賈珩在寶钗身旁坐下,擁住豐盈端麗的佳人,輕笑了下,說道:“明天我要去錦衣府問問事兒,後天領着族中的爺們祭祖,大後天還要上朝,值宿軍機處了。”
寶钗不點而紅的粉唇輕啓,柔聲說道:“珩大哥剛回來,就這般忙?”
旁人豔羨于他,以一介布衣而至大漢一等伯,但他立下的功業以及做下的事,旁人又如何知曉?
“是有些忙,妹妹閑暇時候多過來找我。”賈珩攬過寶钗的削肩,輕聲道:“妹妹,這會兒有些累了,我看看妹妹的金鎖。”
“珩大哥……”寶钗聞言,芳心嬌羞不勝,雪顔微紅,扭轉過去,口中嗔怪,羞惱之餘,心底又爲少年的喜愛覺得甜蜜不勝。
權勢煊赫、名震天下的大漢永甯伯,平常威嚴肅重,但誰又能知曉,與她膩在一起,動辄就是看她的……金鎖,伏在金鎖之上,宛如一個小孩子般。
那種人前禁欲,人後癡迷于己的反差之感,無疑讓少女芳心爲之悸動不已。
賈珩這邊兒已是單手探入寶钗排扣的衣襟,溫軟豐圓的金鎖跳将出來,一下子被齧噬殆盡。
許久之後,寶钗一張如白海棠的雪膩臉頰,酡紅彤彤,微微眯起眼眸,唯有鼻翼不時發出幾聲膩哼。
……
……
不提賈珩開鎖,卻說另外一邊兒,鳳姐陪着秦可卿玩了會兒麻将,重又返回自己所居的小院,坐在廂房中,一手支起在小幾上,豔麗玉容上見着出神。
置身其間,隻覺周匝環境冷冷清清,室内孤燈一盞,形單影隻,唯帷幔随着軒窗而來的微風輕輕擺動。
鳳姐目光轉了轉,忍不住探手入袖,掏出一方手帕,出神片刻,旋即又塞了衣袖。
這時,平兒端着一盆熱水進入廂房,看向“深坐蹙蛾眉,不知心恨誰”的鳳姐,輕聲道:“奶奶,洗洗腳,早些睡吧。”
因爲賈珩返家,鳳姐回到榮國府居住,情知鳳姐心頭孤苦,平兒也不好睡在甯國府西跨院,遂一同過來,權當說話解悶。
鳳姐輕輕應了一聲,低頭窸窸窣窣去着腳上的鞋襪,随着羅襪盡去,一雙宛如蓮藕的玉足暴露在空氣中,足趾纖纖,幾如纖筍新發。
“嘩啦啦”聲中,探入盛滿溫水的銅盆中,忽而也不知怎地,就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少婦臉頰兩側紅若胭脂,一雙丹鳳眼霧氣朦胧,潤意欲滴,好似冰雪融化一般。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
平兒這時正給鳳姐沏着燕窩粥,分明沒有注意到鳳姐的異常,輕聲說道:“珩大爺這次回來,東府那邊兒也熱鬧了起來。”
鳳姐玉容微頓,感慨了一聲:“東府哪天不熱鬧?”
說着,似是覺得不舒服,正了正坐姿。
鳳姐玉容微紅,鳳眸中倒映的燭火卻是明滅不定,怔怔看着窗外漆黑一團的夜色,一時之間,心底蒙上一層陰霾。
有過男人的婦人與未經人事的小姑娘還不一樣,近半年不得滋潤的鳳姐,已稍稍能體會到李纨夜裏的難熬,這還要這般過幾十年,真是……
平兒端走銅盆中的溫水倒去了,鳳姐則拿起布條開始擦着腳上的水迹,旋即,将一雙光潔無暇的玉足插入繡花鞋中,轉身上床。
伸手去着身上衣裙,先是解了脖子上的金項圈兒,旋即是褙子,不多時,鳳姐隻着一件中衣,繡着牡丹花的抹胸下,秀峰雙立,傲霜淩雲。
“奶奶,我還過來睡着嗎?”平兒盈盈走過來,好奇問道。
鳳姐擺了擺手道:“平兒,你在外廂睡着就是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說着,掀開絲被蓋好。
“好的,奶奶。”平兒輕柔地應了一聲,幫着鳳姐放下帷幔,而後看向眉眼郁郁的鳳姐,寬慰道:“奶奶,也别太憂思過甚了,早些睡吧,明天還要準備祭祖的事兒呢。”
“嗯。”鳳姐無精打采說着,屈彎着十指,在嘴上打了個呵欠,向平兒擺了擺手,而後拉着被子躺在床上,靜夜中一雙憂郁的丹鳳眼,看向帷幔上的夜色出神。
彼時,夏夜涼風吹拂,庭院梧桐樹梢發出飒飒之音,月光皎潔如銀,匹練似虹,透過窗紗,一下子跳進帷幔垂落的床帷中。
而鳳姐在床上輾轉反側地烙着餅子,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也不知過去多久,從裏間取出木盒,借着月光依稀而觀,分明是宛如蘑菇的玉杵,秀眉緊蹙,兩側臉頰滾燙如火,閉上眼眸。
一手捉住賈珩遺落的手帕,墊着手帕探入繡着牡丹的抹胸,一手……
雙眸微閉,隻覺一顆芳心砰砰跳的加劇,似比往日都有難以言說的感覺。
此刻拿着那方手帕,宛如手帕主人正以一雙粗粝、溫厚的大手……
也不知多久,月光之下,鳳姐秀頸微起,錦被末端兩隻恍若脫籠之兔的玉足,曲背似弓,而後恍若打擺子一般,旋即幽幽歎息之聲響起。
獎勵完的鳳姐,心頭隻覺一股莫名羞臊湧起。
内疚神明,思緒紛飛。
她方才究竟在做什麽?竟是拿着珩兄弟的手帕……她怎麽能這般不知檢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帷幔中的花信少婦沉沉睡去。
……
……
翌日,甯國府
賈珩用罷早飯,換了一身嶄新蟒服,在錦衣府錦衣衛士的護送下,準備前往錦衣府府衙問事。
因爲劉積賢已經走馬上任,擔任錦衣府新任鎮撫使,而此後扈從賈珩出行的是一位李姓百戶。
正要出得前院花廳,忽而見到外間一個小厮進來花廳,道:“大爺,五城兵馬司的董家大爺還有柳條胡同的範先生,過來拜訪大爺呢。”
今天是賈珩回返神京的第三天,原本五城兵馬司的董遷與範儀,過來登門拜訪賈珩。
而且随着時間過去,勢必有京營的軍将、五城兵馬司的舊部,登門拜訪大漢永甯伯。
賈珩沉吟道:“讓他們進來。”
不多時,五城兵馬司的董遷以及五城兵馬司的主簿範儀,從外間而來,朝着賈珩行禮。
“卑職見過永甯伯。”
賈珩面容溫和,伸手虛扶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禮,都坐吧。”
董遷、範儀二人道了一聲謝,紛紛落座。
“大人這是要出門?”見賈珩蟒服黑冠,範儀問道。
“去錦衣府公幹,五城兵馬司最近可有什麽異常?”賈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擡眸,問着範儀。
範儀說道:“倒沒有什麽大事,大人前往中原平亂之時,京中倒是一切順遂。”
賈珩點了點頭,道:“那就好,你爲主簿,處置五城兵馬司事宜也能用心一些。”
先前經過與晉陽長公主的一番交談,對五城兵馬司職事,其實倒可以暫不予理會,等來日再圖後計。
這般想着,凝神看向表兄董遷,輕聲問道:“表兄,五城兵馬司最近在辦什麽案子?”
董遷道:“京中前段時日對拐賣婦幼的拐子偵稽,抓了不少人,又對在街市滋事的青皮無賴抓捕,這是相關的事務劄子。”
說着,遞上一本簿冊。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放我這,我回來看看就是了。”
情知兩人還有話要說,道:“随我到書房叙話罷。”
說着,引領兩人前往書房,來到書案前,提起茶壺,給兩人斟了一杯。
“範先生。”賈珩目帶詢問地看向範儀,凝聲問道:“最近魏王在司衙怎麽樣?”
範儀道:“大人,正要向大人叙說魏王之事,在大人離京前往河南勘亂之時,魏王數次以公務、私誼設宴邀請五城兵馬司同僚前去,不少同僚,如法曹高宜年、倉曹呂慶、西城指揮沈炎,還有稅務等分司的同僚,都有赴魏王府上。”
賈珩面色不變,目中現出思索,低聲道:“倒也不足爲奇。”
魏王爲皇後長子,極有可能立爲儲君,那麽五城兵馬司一些中下級官吏向魏王靠攏也屬正常現象。
“也是大人時常不去五城兵馬司問事,司衙中衆人多有猜測,說大人在不久後就要離開五城兵馬司。”範儀遲疑了下,輕聲說道。
賈珩道:“我如今掌京營,又領錦衣府,對五城兵馬司……等時機合适,是會向宮裏保舉魏王爲五城兵馬司副使。”
他雖然可以保持對五城兵馬司的影響力,但也不能太過擋魏王的路,否則容易受其嫉恨,那就可以舉薦魏王爲五城兵馬司副使,這樣天子也會放心,魏王以及宋皇後也會心滿意足。
範儀聞言,心頭微驚,問道:“大人是要此辭去五城兵馬司的差事?”
賈珩道:“倒也不是,而是今後當以備虜之兵事爲重,對五城兵馬司事務不好再過多分心。”
史鼎的兒子史義,一直想調入京城爲官,等見過之後,如果人還可靠的話,就可以順勢安插進入五城兵馬司,這樣一個董遷,一個史義,就牢牢把握住京城的防務。
甚至如果不是擔心爲有心人警覺,他甚至可以從在軍中的賈族中人調任。
範儀斟酌着言辭,勸道:“大人,五城兵馬司可以差役彈壓京城地面,平常有什麽事,調撥人手也頗爲方便。”
賈珩道:“我暫時不會辭去這一職位。”
相比錦衣府這等情報部門以及京營,直接管領神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馬司,遇上事後,使喚起來無疑最爲順手。
總不能有什麽事兒就以天子劍調撥京營大軍,于朝廷兵部經制有悖,而且政敵也會趁機攻讦。
賈珩道:“魏王那邊兒,還是不用太過理會,他若是邀請你們赴宴,也可以去赴宴,大可不必推辭。”
皇子開府觀政,不讓其拉攏人手,培植親信根本不可能,甚至詭詐一些,甚至有意派人取得皇子的信任。
董遷輕聲說道:“先前魏王府下請柬,範先生未去,我卻是推辭不過,隻得過去。”
賈珩笑了笑道:“表兄這般做沒有什麽差池,表兄先做着,回頭就調表兄爲北城指揮。”
相比蔡權的升遷速度,自家表兄反而差上不少,當然一直沒有立功機會。
董遷卻心頭一驚,連忙推拒道:“我在五城兵馬司剛剛升爲中城副指揮,資曆尚淺,再等等倒也不遲。”
賈珩道:“表兄先前在清剿三河幫時就立下不少功勞,先前是礙于時間太短暫,不好倉促升遷,現在差不多可以了,倒也不會太過紮眼。”
就在這時,外間小厮喚道:“大爺,神武将軍馮家的大爺下拜帖,說是要拜訪大爺。”
“馮紫英?”賈珩目光微頓,看向董遷以及範儀,說道:“我過去看看。”
此刻,花廳之中——
馮紫英與柳湘蓮在仆人的引領下,落座在一方小幾兩側的梨花木椅子上,早有小厮奉上香茗。
柳湘蓮一身箭袖錦袍武士服,頭發束以藍色玉帶,腰間配着一把帶着淡黃色劍穗的寶劍,其人面容俊朗,劍眉朗目。
轉眸看向一旁的馮紫英,低聲說道:“馮兄,我們這是來的不巧了,聽府上小厮說,永甯伯正在會客,等會兒還要去衙門問事。”
馮紫英笑了笑,說道:“柳兄放心,兄長聽我來了,再忙肯定也會來見一面的。”
雖然賈珩今日去錦衣府,其實還在假期之中,馮紫英或者說背後的柳湘蓮撺掇着馮紫英,聽說賈珩班師回京以後,就想要見見賈珩。
果然就聽到外間小厮的見禮聲音,“大爺,過來了。”
賈珩此刻舉步而入花廳,目光投向馮紫英,笑問道:“紫英賢弟,今天怎麽這般得空,來我這邊兒?”
馮紫英與柳湘蓮紛紛起身,朝着賈珩見禮。
“兄長,你班師回京,想着兄弟在家中怎麽也會得閑,就過來看看兄長。”馮紫英俊秀面容之上,笑意繁盛,說道:“隻是看兄長這架勢,似等會兒要去衙門?”
賈珩點了點頭,道:“去衙門是有些事兒。”
然後,沉靜如淵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柳湘蓮,問道:“這位是?”
柳湘蓮連忙拱手見禮說道:“柳湘蓮見過永甯伯。”
馮紫英見此,連忙在一旁引薦說道:“兄長,柳兄一直仰慕兄長的威名,央告了不少時日,想要與兄長見上一面,我就領着他過來,冒昧之處,還望兄長見諒。”
賈珩看了一眼柳湘蓮,問道:“柳家二郎?”
柳湘蓮聞言,心頭大喜過望,語氣帶着幾分激動說道:“永甯伯知道我?”
賈珩點了點頭,道:“聽人在耳邊兒提過,說柳二郎武藝精通,有情有義。”
柳湘蓮眼前一亮,隻覺心緒激蕩,說道:“區區賤名,何足永甯伯挂齒?”
一位宰輔軍機,對一個市井遊俠說着,我也聽過你的名聲,這種肯定自然讓人倍覺榮幸,何況柳湘蓮原是視賈珩爲當世人傑。
賈珩卻眉頭微皺,打量着柳湘蓮,搖頭說道:“隻是我聽說你也爲官宦子弟,自幼習得一身武藝,如何流落市井,眠花宿柳?如今北方胡虜肆虐,害我軍民,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不爲國家效力,馳騁疆場,卻在煙花柳巷之内,碌碌無爲,蹉跎歲月?”
一位當朝軍機輔臣,天下聞名的武勳,整容斂色,義正言辭相問,如果柳湘蓮來日有所成就,甚至能錄于史書之上。
柳湘蓮聞聽蟒服少年擲地有聲的話語,隻覺晨鍾暮鼓,心頭劇震,臉色蒼白,拱手一禮,因爲心頭慚愧,垂頭說道:“永甯伯,柳某雖有心報國,但苦無門路。”
賈珩面色肅然,問道:“京營之中正在募兵,爲何不去投軍?”
馮紫英在一旁解釋說道:“兄長,柳兄原也有投軍之意,但彼時對京營軍将不明所以,故而有所疑慮,後來知道兄長的威名,才知京營是爲我大漢護國強軍,于是生出拜訪之心。”
賈珩點了點頭,打量向柳湘蓮,說道:“京營自平定河南之亂以後,将會再次補充兵額,柳二郎如是有意投軍,可以到京營,我護軍之中尚有兵額。”
紅樓夢中《好了歌》曾言,“訓有方,保不準日後作強梁,擇膏粱,誰承忘流落在煙花巷”,脂硯齋就在間貼中劇透說是“柳湘蓮一幹人”,可見在家國亂世,社稷傾頹之時,柳湘蓮與馮紫英等人,終究落草爲寇。
如今,大漢顯然不會如紅樓夢所言,白骨如山忘姓氏,可憐公子與紅妝,而柳湘蓮一身武藝,如是能爲朝廷效力,也算有了着落。
柳湘蓮心頭劇震,目光堅毅,拱手道:“多謝永甯伯。”
他原是想投在永甯伯門下,爲國效力。
賈珩點了點頭,沒有多言,而是轉而看向馮紫英,說道:“紫英,我等會兒還有事兒,等改天我去你府上拜訪馮老将軍。”
馮紫英連忙說道:“兄長,你有公務在身,先去忙着。”
賈珩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