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智腦艾伊立刻将三架空獵者先前拍攝到的畫面，原景重現在ae86前視窗。隻見一束束突變神經，用力掙脫義體殘骸的束縛，先與被炸斷的同伴續接，再如電鳗一般，向阪華摩天樓蛇形蠕動。甚至有掙不脫束縛的突變神經，如眼鏡蛇般高高直立，用力将義體頭顱撞碎，以至于腦漿迸濺的恐怖畫面。
諸多細節，看得智腦艾伊都不禁毛骨悚然：“義體不過是突變的溫床。孕育出的突變a.i，正通過神經絡合，源源不斷的向阪華摩天樓彙聚。這就是主人說的在一起？”
“或許不全是。”吳塵若有所思。
“爲什麽不用網絡。”這也是誕生于新香港的數字生命體所無法理解的。
“這與本劇情碎片的科技背景相關。”吳塵說出自己的理解：“就如同‘上傳’和‘下載’，這些誕生于廣域互聯網之前的劃時代的新科技類似。也正如很多年前的網吧不叫網吧，而叫電腦遊戲室類似。記得那時候的我，幹過現在看起來很搞笑的一件事，是用幾十張1.44m軟盤去拷貝初代《大富翁》遊戲。攻殼機動隊創作的時代背景也大抵如此。甚至幾乎所有的賽博朋克劇情世界，都沒能展示出基于5g無線傳輸技術的廣域互聯網，以及基于6g技術的更廣泛的萬物互聯。所以‘在人腦中植入存儲硬盤，到特定的終端去下載或上傳資料’，就成了賽博朋克約定俗成的世界觀。當然也是時代局限性使然。事實上在我們看來，突變神經束根本無需做物理上的互聯。隻要通過無線網絡就能彼此連接，成爲ann規則下更高級的a.i智能，甚至數字生命，也說不定。”
“所以，這其實是攻殼劇情世界的規則。”智腦理解了爲什麽突變神經束要争先恐後爬向阪華摩天樓。
“對。”吳塵輕輕點頭：“或者說，是突變a.i與生俱來的本源使然。”
“就像人類肉體的插入，也是一種最原始的連接。”智腦艾伊忽然懂了：“這就是（智慧）生命最初的樣子。”
“通常也可以這麽理解。”吳塵輕輕點頭。
阪華摩天樓，圍繞深不見底的義體服務器柱矩陣建起的碟形中央主機室。
密集的火線追着四散而逃的突變神經束，将沿途一切轟成碎片。穿越淩空盛開的火焰，少佐突破封鎖飛身落地。
博士和少佐之所以非要抵達主機室，是因爲這裏是整座阪華摩天樓唯一可對義體服務器進行操作的地方。想要關閉服務器讓所有突變義體集體掉線，隻能通過中央主機室的腦機接口。而且擁有此操作權限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與此同時，阪華摩天樓外立面，已被源源不斷向上攀爬的突變神經束，密密麻麻的纏繞至腰際線。一眼望去，摩天樓自腰線以下，全是纏了一圈又一圈，裹了一層又一層，不停蠕動、扭曲、翻滾、糾纏、滋滋放電的突變神經束集群。那種感覺，就像是争相攀爬的蛇群，又像是無數嗅到血腥味的水蛭。又或者是奮勇洄遊到産卵地的大馬哈魚群。
也和要洄遊數千公裏進入江河上遊産卵，延續種群的大馬哈魚類似。争先恐後，不斷向上攀爬的突變神經束，這麽做的目的也隻有一個。将攜帶的突變a.i，上傳給更高級的節點。不斷完善更高級的群體智能。甚至成爲“義人”。
“主人，快看。”智腦立刻将畫面切回中央主機室内。
“啊，好久不見。米拉少佐。”熟悉的問候從巨大水母攻殼内傳來。
“老爹，真是你。”借助裝甲雷達成像，少佐目光所及。電光閃耀的巨大水母攻殼的傘狀頭冠内，正顯現出3号實驗室電子超腦的特殊輪廓。所以這就是“100%全身義體化”、“試驗型先進攻殼”、“電子超腦”的三位一體。也是成功啓動的“創始項目2573”。
“沒能提前告訴大家，是我的不對。”荒卷大輔語氣平和，充滿耐心。
“爲什麽？”少佐完全不能理解。
“少佐可知道，瘟疫最可怕之處是什麽？”荒卷大輔反問。
“高緻命、易傳染、難治愈。”少佐脫口而出。這是她的親身經曆。
“不。”荒卷大輔用一成不變的語氣，事不關己的說着：“我倒覺得，無法預測的恐懼才是瘟疫最可怕的地方。”
“無法預測的恐懼。”少佐輕聲重複。
“是。當電子腦硬化症爆發時，城中人人自危。即便事實證明，有人的确能夠被治愈。然而無法預測的恐懼，還是讓民衆避恐不及。這裏我想用個‘狂犬病’的比喻。許多人都知道，并不是每條野狗都攜帶緻命病菌。而科學早已證明發病率不足1%。然而對于不幸被野狗咬傷的人而言，即便是1%的幾率，也會做100%的預計。所以從這點來說，對狂犬病的恐懼不是1%，而是100%。”
“即便明知隻有1%的威脅，也要做100%的防禦。”這是少佐的理解：“社會本來就應該這樣。”
“那麽說到底，電子腦硬化症是不是瘟疫。”荒卷大輔一直在暗中引導少佐的思維：“與感染者同乘一列地鐵，去同一家酒館，哪怕是人群中偶然擦肩而過的人。恐懼是1%還是100%。”
“100%。”少佐給出多數人的答案。
“如少佐所言，哪怕隻是1%的感染幾率，也會帶來100%的絕對恐懼。而這，就是瘟疫。”荒卷大輔一如既往的平淡口氣：“所以，作爲人類的我們，永遠無法治愈。”
“既然恐懼（瘟疫）無法治愈，那麽我們又該怎麽辦呢？”少佐追問。
“成爲更高級的物種，就能‘自然免疫’感染低等物種的瘟疫。”荒卷大輔給出解決之道。
“是阪華美智子口中的‘義人’嗎？”少佐完全沒有被說服。
“不，少佐。我們是新人類。”說着，水母長長的觸手猛然下探。将一個攀爬到附近的突變神經束，連根拔起。仿佛張開血盆大口的電子異獸，水母觸手與突變神經束強行鏈接，伴着激射的電光，将突變a.i吞噬殆盡。
仿佛被吞掉靈魂的軀殼。突變神經束扭曲的身體，先是軟綿綿的耷拉下來，又被觸手直挺挺的丢棄。來不及落地，就在半空中化爲灰燼。
“你吞噬了它攜帶的突變a.i。”
“爲了更高級的智慧。”荒卷大輔将少佐省略的後半句說完。
“然後呢？”少佐穩住呼吸。
“然後，在一起。”阪華美智子的聲音忽從水母攻殼背後響起。隻見由無數突變神經束編織成的巨大人臉上，阪華美智子的“臉部肌肉”還随笑聲一同詭異的蠕動。
“博士在哪？”少佐咬牙問道。
“我都說了，在一起。”人面張開大嘴，渾身纏滿突變神經的奧萊特博士，正被囚禁在阪華美智子的口中！
“可惡！”少佐引擎全開，向人面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