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作爲“豬隊友”的意大利海岸師并沒有一擊即潰。更沒有狗攆兔子似的一敗塗地。就在巴頓和蒙哥馬利指揮16萬美英登陸大軍分乘3200艘軍艦和運輸船,在1000架飛機的掩護下強行在西西裏島的西南和東南搶灘登陸時,被正趁風大浪急進行特殊場景實景拍攝的攝制組維持片場秩序的“鏈狗”們發現。
警報聲先是響徹海岸,照明彈緊趕着照亮海灘。這幾乎是所有外景拍攝前的預演。熟練的不能再熟練。
不出意外,腦中短暫的空白,意大利海岸師戰士幾乎下意識的扣動扳機。沒錯,不是轉身逃離,而是扣動扳機!
迸射的火線一頭撲向了搶灘登陸艇。
“射擊,射擊。保衛西西裏,保衛意大利!”背到滾瓜爛熟的唯一一句台詞立刻脫口而出。
幾乎同時,追着一束束強光。密集的火線從海面逆射海灘。守灘部隊和搶灘部隊激烈交火。在鏡頭前半身探出戰壕,高舉手槍大聲疾呼“保衛意大利”的納粹軍官立刻被亂槍擊斃。
“啊!”短暫的慘叫和四分五裂的屍體,把周圍的拍攝人員集體吓壞。騷動立刻開始在附近用來鋪設攝影軌道的戰壕蔓延。然而那些驚慌失措到不管不顧沖出戰壕的人,剛一露頭就渾身飙血被亂槍掃死,又渾身皮開肉綻的被硬生生打落戰壕。
一秒之前還是完好的人類,一秒之後變成一堆爛肉。血腥的畫面一下子震懾住了所有人。
“導演,導演,快,快去,快去找導演——”一個戴着厚厚近視眼鏡的場記正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忽聽“砰!”的一聲,被人當場擊斃。
順着還在冒煙的槍口,看到了槍斃場記的正是全副武裝的“鏈狗”——維持片場紀律的戰地憲兵。
“導演沒喊停,那就一直拍。”
“什……麽?什麽鬼?!”另一位拍攝組成員僅存的理智也被倒斃在眼前的同事擊潰:“這是戰争,不是拍戲!你這個沒人性的瘋狗,爲什麽要槍殺朝夕相處的同事?!”
“他已經瘋了。而你也快了。”戰地憲兵槍口沖下,身體在四面炮火的戰壕内站的筆直:“元首會看到一部偉大的電影。一場真實無比的盛大演出,一幕血肉和鋼鐵交織的帝國贊歌。而我們都是譜寫這曲贊歌的幸運兒。”
“……”提到元首,所有人瞬間變換了表情。
“聽聽周圍的槍炮聲,還有意大利語喊出的最後一句台詞。如果我們的人生注定是一場悲劇的結束。那麽請大家拍成一部偉大的電影,用來被紀念或用來被唾棄。”這個平時日看上去一無是處毫無戲劇感連一句完整台詞都背不會的蠢貨,竟然在生死關頭出口成章充滿了豐富的劇情感染力。
果然演好自己才是最好的表演。
正當攝制組收拾心情,各就各位時。被一輛由軍車改造成的敞篷攝影車載着的那位裹着浴袍的威尼斯導演,一路穿越火線抵達了拍攝場。
“導演來了!”
“導演來了!”
“保護導演!”越來越多的戰士躍出戰壕,爬上一輛輛用來拍攝的半履帶裝甲車,從四面八方向攝影車集結。
接過一頂鋼盔,胡亂扣在腦門上。喬瓦尼導演被助手們直接架進了隐蔽的拍攝戰壕。一路上不斷有人被落在附近的炮彈炸飛,而喬瓦尼導演卻毫發無傷的坐上了導演椅。
元首在上,這他媽真是個奇迹!
“啊哈!鬼鬼祟祟的英國佬。”吐掉咬下的煙皮,先把雪茄點上。喬瓦尼導演沖聚攏在身邊的攝制組成員,吐出一道濃濃的煙霧:“戰争從來不是我們的責任。而我們的責任是在這場人類血腥的自相殘殺中找到屬于我們的一塊血色幕布。用我們的方式來記錄,描述,創作。好的壞的,正義的邪惡的,又或者隻是悲喜人生中一朵微不足道的在胸口綻放的血花。”
“導演,我們會赢嗎?”一名爲帝國服務的藝術工作者,忍不住問出憋了很久的心裏話。
“不,我們永遠不會。”喬瓦尼導演大聲笑道:“30芬尼一張票的人生沒有輸赢。因爲藝術和人生從來都無法量化,也就無法标價。”
“好了,好了,各位大藝術家,先把30芬尼的活做完。”扔掉煙蒂,接過導筒的喬瓦尼導演直接沖各戰壕的通訊電台喊道:“《大戰役》最後一幕。”
“現場安靜(Quiet on Set)!”
“開機(Roll camera)!”
“打闆(Marker)!”
“開始(Action)!”
奇怪的氣氛在整個戰場或者叫“奇怪的片場”蔓延和傳遞。“幹啥啥不行,搞藝術第一名”的意大利海岸師團“奇怪的表演欲”仿佛傳染般從血脈深處覺醒。
“英國佬搶灘登陸的先頭部隊正堆積沙袋準備固守,去幾個人把他們趕回地中海喂魚。”
“特技沖鋒組請求執行拍攝任務。”
“同意請求。無特寫鏡頭,無台詞表演開始。各部門注意,機槍火力組支援。”
伴随着迸射的火線,一道道矯捷的身影躍出戰壕,像一頭頭黑暗中的獵豹,撲向對面的敵人。
“意大利人來了!”正用随身攜帶的工兵鏟飛快填裝沙袋的搶灘部隊立刻示警:“快,機槍手!”
“哒哒哒——”臨時架起的重機槍搶先開火。
剛剛撲到沙灘,還沒來及投擲手榴彈的沖鋒兵就渾身飙血,撲倒在地。
亂槍掃過,沖在最前的意大利海岸師戰士也最先倒地。
沒等盟軍機槍手喘口氣,這些滿身彈孔滋滋冒血的沖鋒兵,竟然詭異的坐起?
“……”整個沙灘一片死寂。
低頭看了眼貼在胸前被子彈貫穿的前後兩層豬皮,正滋滋噴血的一定是那夾在豬皮中間的雞血袋。爲了防止追求極緻逼真的高級化妝師拼了命的下猛藥,點燃鞭炮把鏡頭前表演中槍的戰士炸的皮開肉綻。狡猾的意大利群演們偷偷在豬皮下墊了塊從防彈衣内抽出的鋼闆。結果誤打誤撞的在機槍下活命。
然而。從血脈深處覺醒“奇怪的表演欲”的沖鋒兵深知,這個時候再倒下去裝死,除了浪費膠卷已毫無作用。在先前的拍攝中因爲此類全景鏡頭下無從剪輯的“詐屍”表演,沒少被導演用大喇叭訓斥的群演們,爲了補救隻能咬牙站起。用一股大無畏的勇氣上演一出“重傷不下火線”英勇犧牲打不死的壯舉,才符合電影邏輯。
“沖鋒,沖鋒!保衛西西裏,保衛意大利!”脫口而出的熱血台詞随即響徹海灘。
“機槍手,射擊,射擊!”
啞火的重機槍慢了半拍的重新射擊。仍舊讓頂着槍林彈雨,血肉橫飛的意大利群演們沖進了搶灘陣地。舉起手中裝滿實彈的伯萊塔M1938沖鋒槍貼臉怒射。
如此近距離的掃射,瞄不瞄準都一樣。
“快,鏡頭追上去。”也難怪導演興奮到青筋勃起(?)。這是高級化妝師拼了命的下猛藥,也達不到的中槍效果啊(我說大人,您果然“單章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