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來到我們這邊,我肯定不會讓錢輝出錢買單。錢輝現在剛剛工作,估計收入還不是很穩定,所以這頓飯,當然需要我來請。我叫上了崔明伏,崔明麗還有邝晶晶,一行四個人浩浩蕩蕩地朝着省城當中比較氣派的一家火鍋店開進了。
雖然對面王哥那邊也是火鍋店,但是不能每次都在他那邊聚餐,這次老大來,怎麽說也要搞得像模像樣不是嗎?老大這個人,十分的夠意思。
别人爲了兄弟可以兩肋插刀,他爲了兄弟幾乎全身都可以插滿刀。
每當宿舍的兄弟遇難之時,都是他第一時間站出來替我們扛着。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跑出去校外的網吧通宵的時候,突然面臨學校臨時大抽查,我已經被抽查到兩次了,要是這次再被逮着的話,估計等待着我的,就是清退的結局了。所以,當我床上的被子被掀開的時候,老大毅然決然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可當檢查的老師反問他是誰的時候,他也毅然決然地報出,“我是韓小天!”
結果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我和老大就在布告欄前合了影,身後張貼着的,便是有關于他的布告處分。
晚上,我們來到了“天下第一鍋”,剛剛下車,就看到了老大和錢輝站在了火鍋店的門口,當看到我們一行四人的時候,老大猛地朝着我跑來,竟然一下子把我給“抱”了起來,“擦,你快放我下來,你還是這麽壯?”
我整了整衣服,但是卻覺得和老大這麽久沒見,他最近的一段時間是不是在吃什麽豬飼料,否則的話,原本壯碩但是肌肉感十足的身軀,怎滴在這個時候變得滿是肥肉,隻是在大笑間,他這渾身的肥肉都要顫抖的厲害,仿佛是一團剛剛蒸好的豆腐,慢慢地在碗裏面抖動着。
“你這……”我有些疑惑地看着老大,突然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
老大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嗨,沒辦法啦,這不是回家工作了嗎?在家裏面吃的肯定要比外面更滋潤了,并且天天在單位也沒什麽事情,也就是一張報紙一杯茶,熬一陣子時間,到了點兒就下班……”
老大的臉上雖然挂着笑容,可仍舊覺得他仿佛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并且據我的感覺,他并非隻是身材走樣那麽簡單,他周身籠罩着一層我有些不敢确定的氣場,隻是站在我的身邊,便讓我極爲不适,若是稍稍地離他遠一些的話,倒是還稍微舒服一些,擦,這該不會是……
我正在這麽想着的時候,邝晶晶和錢輝還有老大交流了起來,并且晶晶還跟老大介紹着崔明伏,“你們看,這是我的男朋友啊,他可是韓小天的師兄呢……”
老大和崔明伏在熱情的攀談着,“兄弟啊,你厲害啊,晶晶在我們學校裏面外号可是叫‘碉堡’,你能把她給拿下的話,你可真是屌爆了,想當年,這塊高地讓多少英雄爲之競折腰啊——”
說到這裏,邝晶晶嗔怪地瞪了老大一眼,“去你的,别瞎說。”
老大看到了崔明麗,眼睛倒是一陣明亮,在我們走進那火鍋店的時候,老大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朝着我這邊靠了過來,“小子不錯嘛,我聽輝子說了,這女孩子就是你的女朋友啊,不錯,這麽短的時間,你就把上一個這麽有看頭兒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我白了他一眼,便也不再說話,而是和大家一起往裏走着。身上那種不适的感覺,反倒是就在此時有些模糊了,這麽說的話,是不是剛剛我的精神有些緊張,所以當站在了老大的身邊,感覺自身有些不舒服的話,那是否僅僅就是我心中的一種錯覺呢?
“天下第一火鍋店”當真是名不虛傳,單單這裏的服務員都堪稱絕色,且看人走路擺動着的***,各個兒還都穿着火紅色的旗袍兒,并且旗袍兒的岔都幾乎開到了大腿根兒部,晃蕩的瞬間,隻覺得仿佛是一條條紅尾的鯉魚,在這店裏面走動穿梭着,直直晃得人眼花缭亂。
不單單是長得好看,這些服務員的眼力界兒也絕對是一等一的好。
你若是剛剛端起了杯子,那水立即就給你蓄滿了,你若是剛拿起了煙,這邊兒她就已經給你掏出了打火機,“來,先生……”
麻酥酥的感覺傳來,這聲音就仿佛是一顆甜膩香酥的冰皮月餅,頓時覺得自己簡直成了古代的财主,大宅門裏面的老爺。
“輝子,小天,還有明伏兄弟,來,我敬你們一杯!”老大的臉漲的仿佛是一個雞冠,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端着手中的一杯酒,舉到了我們三個人的面前,我們三個在仰頭間便把杯子裏面的酒給喝的精光,老大使勁地抹了下嘴巴,一屁股坐了下來,“嗨——”
錢輝打趣地看着他,“我說你是怎們回事兒啊,現在就他媽屬你最安逸了,回到家鄉工作,還屬于‘鐵飯碗’待遇,都他媽旱澇保收了,你還在這邊跟我們唉聲歎氣的……”聽到錢輝這麽說,老大登時一臉苦澀。
“嗨,各人有各人的煩惱啊,世間人有千千萬,殊不知也有各種各樣的辛酸。”老大一邊說着,一邊搔着腦袋,我忽然發現他的十根手指,也就此時變得又短又胖,就仿佛十條渾圓滾滾的肥香腸兒。穿梭在那黑發間,隻覺得奇怪無比。
老大又給自己斟了滿滿一盅的白酒,仰脖間,便把這白酒給全部喝到了肚子裏面。話匣子就在此時全然打開了,嘚嘚嘚地開始講述着有關他的事情:
原來,老大的所在的縣城正面臨着舊房改造,這原本是件好事,他們家的老房子也字改造的行列當中,因此還有可能得到一筆拆遷補償款。
“哇靠,這樣子啊,你這就賺大發了,你這可就是一夜暴富了,以後小弟們還是需要仰望你這個包租公啊……”老二一邊說着,一邊提起了酒壺,給老大的杯子裏面繼續地倒着酒。
但是老大卻把頭搖地仿佛是撥浪鼓,“哎呀,算了吧,你不要再這麽說了。”
原來,這個時候才是最容易出事情的時候。老大的爸爸還有個弟弟,這地原是屬于他們兄弟兩個的,老大的爸爸在前些年因爲工傷去世,所以這土地上面原本是由老大來繼承的,但是他的叔叔卻不想讓他繼承自己本該獲得的部分。
“這就說不過去了吧,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他這麽做太過分了。”我說。
邝晶晶也義憤填膺地點了點頭,“是啊,他這麽做分明就是要欺負人嘛,這種人嚣張跋扈,你可千萬不可以讓出去。”
老大自是點頭,但是仍舊滿面愁容,在他的印象裏面叔叔原本是一個十分和藹的人,在他小的時候也十分的疼愛他,但是沒想到現在牽涉到利益的話,搞得兩家人之間的關系水火不容的,沒有了半點的情分在,還經常跑去他們家騷擾他和他媽媽的生活,搞得自己也是一片煩心。
“嗨……”他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深深地歎了口氣,滿面愁容,“我都想好了,這些年,我也算是看清楚了一些人還有一些事情,什麽他媽的親情、友情還有愛情啊,都是扯淡的東西,我去他媽的……”
說到這裏,他又開始哽咽了,雙目紅的幾乎都要滴血出來,我知道,或許他最後隐匿起來的是“美利堅”三個字。老大之前的女友叫做管甯,論長相,是絕對的小家碧玉,帶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清麗婉約,并且在學習方面,也穩穩當當是學院一姐,國家勵志獎學金還有學校特等獎學金,全部都被她納入了囊中。
以至于在畢業的時候,她拿到了美國名校的offer,并且還被對老大講說,“行李夠多了,再帶上你的話,那就超重了……”
我忽然想起了在冬天的早晨,老大傻乎乎被手機鬧鍾吵醒,從被窩裏面坐起來,跑到了食堂裏面買來包子豆漿,跑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又害怕東西涼了,就把那些早點揣在了自己的衣服裏面深深地捂着的情形。
我還記得他出去做兼職,在炎炎夏日,跑到車展的現場,鑽進了密不透風的充氣服裝當中,裝了一天的“皮卡丘”,整整三天捂出了一身的痱子,拿到了1000塊錢之後,帶着管靜去買衣服的樣子,那自豪的神态,大手一揮,“媳婦兒,随便挑啊,不要在乎錢……”
可是我更加忘不了的就是在我們畢業之後的露營時,他喝醉了酒,捂住了嘴巴,嗚咽地說了一句,“去他媽的女人,去他媽的美利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