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崔明伏這句話,影院老闆連連地擺着手,臉上挂着一幅“你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這位先生,您先别這麽說,你還是先看看那紙吧!”
而後,我們則把膠片放在了一邊,先打開了手中的紙張,我們相互之間傳閱着,卻赫然發現,這泛黃的紙張,竟然是一沓厚厚的劇本。并且編劇以及導演的名字赫然地寫着“唐自豪”!
看到這一幕,我們擡起頭,看向了面前的老闆,頓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并且這電影的名字看起來也讓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采生折割,劇本……”我定定地念出了在這紙張之上的四個字,看來這時電影的名字,但是在這“采生折割”四個字的後面,還有一個括号,裏面又寫着三個字“雙腳羊”,看來在這括号裏面的題目,應該是個備選的題目。
或許意識到我們三個人,都向他投來了那疑惑的目光,唐自豪伸手摸索着自己的口袋,當摸索了一陣之後,便向我跟崔明伏伸出了手,“請問能給我一支煙嗎?”
我掏出了煙還有打火機,一并遞給了他,他道了謝,把煙接了過來,袅袅的煙霧升起,他便開始悠悠地講述起那些事情,“沒錯,十多年前,我是一位編劇和導演,但是卻是卻是一個不知名的導演,我指導過幾場沒有名氣的電影,但是仍舊籍籍無名!”
他煩躁地搔着頭發,“終于有一天,有個投資商找到了我,願意出高價讓我指導一部電影,劇本就是這個……”
他說着,指着我手中的那沓紙張,我有些疑惑,“但是這劇本也是你寫的啊,編劇署的可是你的名兒!”
他卻毅然決然地搖着頭,“編劇不是我,卻是讓我署名的,當時我看這本子寫的比較好,我也就同意了,自編自導,确實容易提升自己知名度,隻是沒想到事情就出現在這裏,嗨……”
我打開了劇本,翻看着這劇本的梗概。從梗概裏面不難看出,這是一部清朝時代的電影:在雍正末年,中原地界兒,有一惡婦,面貌粗鄙不堪,爲人心狠手辣,夥同一男子專營“拍花子”的勾當兒,行“采生折割”之舉,專門以大肆殘害中原一代的兒童爲生。
“采生折割?”我喃喃地念出這句話,但是細想之下,卻細思極恐。采生,就是采獲生人;折割,就是用刀斧等器具摘取對方身體的一部分,用作巫術邪法,“采生折割人是一事,謂取生人耳、目、髒、腑之類,而折割其肢體也。此與支解事同,但支解者止欲殺其人而已。此則殺人而爲妖術以惑人,故又特重之。”
不管在哪朝哪代,依靠“拍花子”販賣孩童,或者殘害孩童以牟取個人私利的現象幾乎都屢禁不止,因此,在古代律法,針對這種事情還有專門的刑罰:
凡采生折割人者,淩遲處死,财産斷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雖不知情,并流二千裏安置。爲從者斬。若已行而未曾傷人者,亦斬,妻子流二千裏。
雖然刑罰嚴酷,但仍保不齊有些人卻偏愛橫财,鍾情刀尖舔血,于是在中原地區地這位面貌粗鄙猶如怪物的惡婦,便終日裏靠偷盜别家的孩童,取其人耳、目、髒、腑之類,而折割其肢體,從而做成童丐,或者活活地制成“樟柳神”!
故事梗概看到這裏,我便不由得心生慨歎,這若是一個恐怖片的話,絕對是一個絕佳的題材。
且這“樟柳神”是以樟木和柳樹拼湊後雕刻成人形,再附上人的魂魄,便能行走說話,預言人間一切陰陽吉兇的事情,若論其根本,則和嘟嘟相似,但仍舊存在着較大的差異。陸判手卷也針對這樟柳神有好幾則的記載:
昔吳越間有所謂沿街算命者,每用幼孩八字,咒而斃之,名曰樟柳神。星蔔家争相售買,得之者爲人推算,靈應異常。”說當時吳越地區有沿街算命的人,使用小孩的生辰八字,用咒術咒斃對方,煉成樟柳神,星象占蔔家争相購買,爲别人推算未來的事情,異常靈驗。
這便是采生法中的采集生魂,咒殺孩童。于是這“采生折割”當中的“采生”當然也有這樣的一層意思,不單單是殘害孩童的身體,有些時候更加奪取生魂。
而嘟嘟則是由于天生童子之命,在陽壽将近的那一日,被我的祖師婆婆制成“柳靈童子”,和這被活活地奪走生魂的樟柳神,則是存在着本質上的區别。
在封建社會當中,巫蠱之禍始于漢代,至清朝仍舊興盛未衰敗,并且由于這樟柳神善言人間一切陰陽吉兇事,并能關引亡魂到家。家人環集,問及生前事,對若影響因此被江湖術者奉爲至寶,也使得劇本裏面這位惡婦的生意做得是風生水起,價格也是水漲船高。
然而,這世間并不是一切事情,都不是一帆風順的,不管是正經生意還是不正經的生意均是如此。公元1735年,雍正皇帝猝然駕崩。乾隆皇帝在登基的第一個年頭,中原大地之上天災泛濫,人禍不斷,于是糧食生産和國糧儲備之“第一緊要大事”全面失控。
屋漏偏逢連夜雨,又接連發生“火龍燒倉”、“陰兵借糧”、“耕牛哭田”等驚世奇案,使得大清國頓時危如累卵,到了那危急存亡之秋。
于是,在如此的大環境之下,全國上下一片哀嚎之聲,而災情最爲嚴重的中原大地之上,災民貶低,人們紛紛肚束三篾,蟬腹龜腸,那樟柳神的生意自是無人問津。
但是這“采生折割”還有一類用途,如今在街上偶爾還能看見,那就是将小孩子弄殘疾,充作乞丐。
這劇中的惡婦若是生在了我們現代,是當之無愧的一位金融風浪的弄潮兒,她誘拐孩童去到一密室,并綁住女童的腳,剪去女童的腳趾,用火燒紅鐵針插入,将女童泡在煮過的石灰水中令其潰爛,令其乞讨。并且逼她喝下緻盲的藥物,讓其行乞爲她牟取私利,若孩子年歲漸大,則殺掉祭祀邪神,而後再和那腌臜潑皮,一起吃孩子的肉。
把孩子的骨頭燒制成丸子,聲稱吃了可抗住大刑,可以堕胎,可以治肺痨,沒想到賣了不少,生意居然不錯。
但是沒想這次的天災竟然如此嚴重,越到後來,幾乎連口吃的都沒有了,但是這二人腦子一轉,下手的對象沒變,仍舊是那群無辜的孩童,但是做買賣的方式卻又變了,便是開始做起了“兩腳羊”的買賣。
“兩腳羊”并不是指羊,而是一種比較血腥的場面。“兩腳羊”就是指被當作食物吃的人,在古代的多處有記載。尤其是在戰亂的古代,民不聊生,難以爲計,人們隻得将人烹之,食之。
如果讀過紀昀的筆記體文字《菜人》,想必應該知道這樣一句話:“甯爲太平犬,莫爲亂世人。”中原的天災繼續肆虐,水災過後,又出現了嚴重的蝗災與旱災。草根樹皮吃幹淨了之後,就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當時有婦女、兒童被綁起來拉到市場上賣,稱之爲“菜人”。
屠戶買去之後,就像牛羊一般宰殺了賣肉賺錢。
在彼時,山東、京西、淮南等路,荊榛千裏,鬥米至數十千,且不可得,人肉之價,賤于犬豕,肥壯者一枚不過十五千,全軀暴以爲臘。老瘦男子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名之“下羹羊”,小兒呼爲和“骨爛”,又通目爲兩腳羊,因此雙腳羊便也由此得名。
于是這惡婦二人,便開啓了飯店的勾當,明目張膽地把那孩童以及所賣婦人給買了去,舂磨宰殺,再把其肉上架沽賣,誰料當時的人餓紅了眼,争相購買。
甚至又那奄奄一息,尚未斷氣的孕婦,他二人也開膛破肚,取其腹中胎兒,舂磨成肉泥來賣,幾乎不可爲人,喪心病狂,與禽獸無異。
危難之際,刑部尚書劉統勳扶棺履任,統領全國查案赈災之職,其由京城出發,一路南行至中原地帶,所到之處皆滿目瘡痍,而到了中原之後,便覺此處尤甚,餓殍遍野,哀嚎之聲不決,劉統勳體恤民情,發放赈災救濟糧,同時也識破這二人的邪惡面目,終于緝拿惡婦,并公開處決,将此惡婦吊死在了公審現場。
自此,我已經看到了劇本的最後一頁。
“不錯啊,很好的一個本子啊,那麽問題是出現在哪裏呢?”我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唐自豪,這個曾經的導演,現在的電影院老闆則是一臉愁容。
“啪嗒啪嗒……”他又猛地抽了兩口煙,“事情就發生在拍攝的時候,最後一場戲,也就是那惡婦被吊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