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覺得剛剛那赤焰金龜燃燒的時候,所帶來的黃磷之味還未散去,還有那增長天王體内蠱毒發作之時的惡臭依然萦繞。
但是現在在我們面前的這些人,卻仍舊對這些東西置若罔聞,他們的眼中,隻有這一桌子美食,這“山、海、禽、草四八珍”,滿滿地填滿了他們的眼睛。
當聽到這大祭酒發号施令之後,這些人紛紛地低下了頭顱,張大了嘴巴,直直地把這盤子裏面的食物,悉數吞下去,或許着盤子裏面乘裝着的,已然不可以再稱之爲“食物”了,“八珍”重在那“珍”字之上,所以這些要叫做珍馐了。
隻是,這八法護法還有那三大金剛,吃起東西的樣子,卻俨然不像是在品嘗着那昂貴的珍馐,倒仿佛是一群被豢養的豬仔一樣,要滿足的僅僅是自己的口腹之欲,盤子裏面盛放着的也僅僅是那廉價的麥麸還有豆腐渣,這瘋狂的場景,隻是讓人覺得坐在這餐桌之上的是一群實實在在的畜生。
對面的江波,我看的真切,他的臉整個兒地都埋在了那盤子當中,深深地埋了進去,但是那口齒咀嚼的聲音卻陣陣地傳來,同時,他的鼻子也一下下地朝着前方拱着。
但或許是吃的太過于用力了,我看到他脖頸處的血管已然充血變成了那紫紅的顔色,但是他卻絲毫沒有察覺似得,仍然吃的十分歡愉。
他猛地擡起了臉,登時那食物的殘渣沾滿了臉頰,面前的盤子卻仿佛被舔過一般,十分的幹淨,而後,他便把頭轉向了其他的盤子的位置,繼續吃着。
仿佛在這個時候,主導着他的思想的,已經不再是他的大腦,而是他的那張大的,不停歇地在吃着的嘴巴。
“哼哼哼……”在座的這些人,都低着頭,不時從他們的口中發出了那歡愉的聲音,這是一種吃到了食物的滿足的感覺,但是仍舊不停歇地在吃着,倒是華宇還有其餘的幾個護法,以及那多聞天王,率先停了下來,紛紛靠在了椅子後背之上。
但是那江波還有另外的兩個護法,此時此刻仍舊在不停歇地吃着,奮力地吃着,他們一把撕開了自己的衣服,赤膊上陣,那胳膊之上根根血管此時也充盈無比,露出紫紅的顔色,仿佛是那熟透了的桑葚。
看到這樣子的情形,大祭酒身子往後靠在了那椅子背上,饒有興趣,仿佛是在看着一群牲畜,“吃吧,一群蠢豬!”這句話從他的牙縫兒當中擠出,嘴角那抹笑容當真是陰險至極。
而此時,那江波還有另外的兩個護法的嘴巴仍舊沒有停止,隻是他們在咀嚼着嘴巴裏面食物的同時,也在口齒不清地說着,“餓啊,餓啊……”天啦,這讓我的心猛地一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堕入餓鬼道的鬼魅。
但此時,這餐桌上面的食物已經被吃的光光的,盤子裏面不留絲毫的東西。但是很明顯,江波還有另外兩個護法,仍舊是一臉饑餓之色,全然一副沒有吃飽的模樣。
“餓啊,餓啊……”這個詞語在他們的嘴巴裏面仍舊在不停地喊着,聲音歇斯底裏,但是他們胳膊上面那充盈的血管卻也十分的明顯。
“啊——”那江波大吼了一聲,聲音巨大,我的肝髒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着,華宇還有其餘的那些護法還有金剛們,卻仍舊穩穩地躺在了這椅子之上,對于那突如其來的喊聲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應。
可是那大祭酒卻傳來了一聲冷笑,之後,我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江波把自己的胳膊,直直地塞到了自己的嘴巴裏面。
而當他那雪白牙齒和那充盈的血管相接處的時候,登時緊緊地穿透皮膚咬合在其上,那血液四濺開來,濺地他滿頭滿臉,但是他仍舊把自己的胳膊啃得精光,露出了那白森森的小臂的胳膊,但他仍舊在使勁地咬合着,不停地吃着。
我不住地吞咽了口唾沫,自是我心中早已做好的準備,知道這神之筵席危機四伏,猶如那鴻門之宴,但是我卻也是沒有想到現在的場景,這些個人坐在了餐桌之上,個個表現如同那沒有絲毫感知的牲畜。
可我也還是沒有想到,吃到了最後,江波還有另外兩名護法,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自己吃掉了自己。
從那胳膊上面滴濺下來的血液,紛紛滴落在了這雪白的桌布之上。那胳膊卻已然被他們給啃掉了大半兒,白骨也都露出了不少,隻是他們嘴上的動作卻仍舊沒有停下,隻是那大祭酒卻不耐煩了。
“你們……”他伸手指向了面前的這三個人,“把我的桌布都給弄髒了!”說完之後,他的右手猛然揮出,之後那三個赤焰金龜便飛了出來,直直地落在了他們那裸露的白骨之上。
之後,一陣“哔哔啵啵”地聲音傳來,那赤焰金龜所鑽營的地方,頓時起火,并且火焰巨大,隻是在這片刻之間,便把這些人的周身籠罩在那火海當中。
但這些人不曉得爲什麽,甚至連那慘叫都沒有發出幾聲,此時卻已然葬身火海當中,就在面前被燒成了黑色的焦炭。
“去吧!”大祭酒伸手拍了拍他的黑貓,那黑貓得令之後,便飛快地跑到了那三個人的面前,而後便低下頭,開始啃噬着這些人頭顱上面的焦黑的肉。
“護法是需要經常更換着的,否則,别的弟子怎麽會有鬥志呢?”大祭酒喃喃地說着,而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趕緊低下了頭來,被他這麽地看着,不曉得爲何,饒是有些個心驚膽寒。
這雙眼睛還有這個鼻子,隻是一眼,便忍不住遍體生涼!而後,那華宇和其餘的護法還有三個金剛,紛紛地直起身子,但是在他們睜開眼睛之前,那三個人,卻被教徒給擡了下去。
我忍不住後背緊縮了一下,從進到這個房間裏面,到現在,已經死去了5個人了,此時的桌子上面,卻隻剩下九個人。
但是我才算是明白了這“神之筵席”的意義,想來也是這大祭酒想長長更換一些護法,這樣子才會聚斂更多的錢财,下面的那些人想要上位,就要以這樣子的方式踏着前方人的屍體前進!
而後這餐桌上面的另外八個人也都紛紛地坐直了身形,此時,他們或許也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我看到華宇的耳朵又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了起來,同時在他的脖頸處,開始滲出了那豆大的汗珠,身子微微抖動。
但既然坐在了這餐桌之上,他們看似在吃飯,其實是以自己的生命博弈,自己都不曉得,在上第幾道菜的時候,自己立刻就會失掉自己的性命。
“别着急!留下來的各位,都是我‘血靈教’的精英!”大祭酒仍舊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我想着撒旦的微笑,也不過如此吧!
之後, 那個原本站在大祭酒身邊的女子,慢慢地踱步而出,等到她再返回那房間的時候,手裏面便推着一輛蓋着雪白桌布的小餐車,那雪白的桌布從那餐車之上,竟然直直地垂到了地下,但是卻聽到那吱吱吱地聲音從那白色的桌布當中傳來。
并且聽聞這聲音,當真像極了一隻猴子!我愣住了,但是在那白色的桌布被揭開的一瞬間,真的就是一隻猴子處于那餐車當中,隻是,那猴子的頭卻被卡在了那餐車車頂的鐵片當中,身子處于餐車裏面,動彈不得分毫。
而後,那女子微笑着,竟然舉着一個白色的針管,直直地捅向了猴子的頭頸部,在那滿滿一針筒的液體被悉數推到那猴子的身上的時候,那猴子當即挺直了動彈,反而在臉上露出了一種極爲放松的神色。
“神之筵席……”大祭酒單手托腮,“就要吃一點兒不一樣的東西,比如這----生食猴腦!”
我想我快要忍不住吐出來了,真是沒有想到,這些隻是在傳聞當中的菜市,現在竟然一一出現在我的面前,這神之筵席進行到現在,我不敢想往下去還有什麽樣子的菜式,難道當真是從死的吃到活的,在從活的繼續往下吃着那更爲高級的東西嗎?
而此時,那女子又慢慢地推着那雪白的餐車,走到了大祭酒的面前,朗然發聲,介紹着這生食猴腦的出處:
清代末年,貪污成性,吃喝成風,各路官僚,以宴席争奇鬥富,甚至動用軍隊,清人袁枚《續新齊諧》錄有一則譏谑的文字:“康熙間,河道總督趙世顯,與裏河同知張灏鬥富。”一次,張灏請河台趙世顯飲酒。在酒宴的四周,“樹林上,張燈六千盞,高高下下,銀河錯落”……
這女子的聲音圓潤而軟糯,字字抑揚頓挫,恍若那琅琅的泉水之聲,隻是,那栖身于餐車當中的猴子卻已然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命運,隻是滴溜溜地轉動着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