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把手中的泡面桶放在了桌子上面,慢慢地講了起來:
肅慎、挹婁、勿吉、靺鞨、渤海、女真,都是現代滿族一脈相承的祖先。
公元前22世紀肅慎文明的中心在喜都,早期肅慎王國的第二代王室開始在此修建土坯城牆和宮殿,此時已有人口約千戶。
我國考古學界認爲今黑龍江省甯安市,鏡泊湖南端的莺歌嶺原始社會遺址,距今3000年左右,相當于西周時期,當是肅慎的文化遺存。
在那裏出土了許多石器和陶器,其中有陶豬、陶狗、陶熊。
豬的飼養,說明古時民族部落,已經過着相對穩定的以原始農業爲基礎兼漁獵的原始生活。
陶豬、陶狗、陶熊是作爲陪葬品埋入墳墓的,是對死者靈魂崇拜的一種有力的證明。
聽到這裏,我不禁咋舌,原本以爲,在那麽久遠的時期就生活在如此嚴寒之地的肅慎人,定然個個兒是那茹毛飲血之輩,兇惡蠻夷之流。
我當真沒有想到他們的文明竟然開化的如此之早,并不比我們“群雄逐鹿”的中原晚了太長時間。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小的時候有讀過《山海經》,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鹹,有肅慎氏之國。當時隻以爲那是杜撰來的,沒有想到竟然還真正的存在……”
說到此,崔明伏不禁嗤之以鼻,“行了,韓小天,你就不要附庸風雅了,好好聽周叔叔講啊,你懂個錘子!”
崔明伏說着“呼噜呼噜”地,又往嘴巴裏面扒了兩口泡面,仿佛對我的話一臉不屑,我瞪了他一眼。
聽到他這話,周密不禁看向了他,“你們年輕人啊,有些時候是需要多去讀讀古代的典籍著作,這樣對自己也有好處。《山海經》是一部充滿着神奇色彩的著作,内容無奇不有,無所不包,蘊藏着豐富的地理學、神話學、民俗學、科學史、宗教學、民族學、醫學等學科的寶貴資料,它的學術價值涉及多個學科領域。”
說到此,周密不禁停頓了一下,“所以說,小天剛剛說的話是正确的,在《山海經》當中真的有對這肅慎國有詳細的記載,并且根據事實證明,這也不是杜撰來的,而是确實存在的……”聽到周密這話,崔明伏的臉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草,這到底是誰不懂啊!
火車“況且況且”地往前開着,周密又打開了話匣子,“我是搞收藏的,你們也知道,我們這一行的,文玩無賤貴,藏品無高低。但是那都是騙鬼的,有些時候你倘若撿了一個大漏兒,别說3年了,30年也讓你有的吃!”
聽到這句話,崔明伏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把把耳朵側向了他,“韓小天,你說他媽的咱們成天拼死拼活的才賺幾個錢啊,還他媽天天得把這腦袋給拴在褲腰帶上,你瞧瞧人家這大爺,單單一件收藏品都可以吃夠30年,要不然咱們以後就跟着他混得了,有這大收藏家罩着,我們還怕什麽呢?”
我搖着頭,看着崔明伏這聽風就是雨的樣子十分的無奈,“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有些時候生意是可以賺的一本萬利,盆滿缽滿,但是有些時候也可以讓你賠的幾乎吐血,你要搞收藏啊,你倒是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長一對識貨的‘招子’……”
我說着,伸出食指和中指,呈鷹鈎狀,一把伸向了崔明伏的兩隻眼睛。崔明伏一把給我打到了一邊說,去去去,繼續聽周叔講事情。
周密微微一笑,說崔明伏倘若有興趣的話,他可以多跟他講一些在收藏方面的知識,現在的這一行也當真是有些青黃不接了,很多年輕人對這一行幾乎沒有了任何的興趣,所以在收藏界缺少了新生的中堅力量。
講完這句話,周密又開始講述那有關肅慎國的事:
在新石器時代,黑龍江區域的人類共有三大族系。西部的東胡、鮮卑、室韋、契丹、蒙古系;中部的穢貊、索離、夫餘、豆莫婁系;東部的肅慎、挹婁、勿吉、靺鞨、女真。
牡丹江流域自古就是肅慎人,或後來學者稱之爲通古斯諸族密集活動的區域,肅慎人自古就是白山黑水的主人,牡丹江中上遊流域是肅慎人活動的中心。
最早記載肅慎王國的文字是《竹書紀年?五帝紀》,文中曰:“肅慎者,虞夏以來東北大國也。”
其意是說,在公元前2100年夏朝舜帝的時候,肅慎就是東北的一個很大的國家了。書中又說,“肅慎來朝,貢弓矢”。
之後,關于肅慎來朝的記載時有出現。西周初年(約公元前十一世紀),“武王克商,道通九夷、百蠻,于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其長尺有咫”。這是有關肅慎氏貢楛矢石砮的最早記載。
那時,在東北這片廣袤的土地上,主角是高山、森林、河流和猛獸飛禽。
當時人類還很孱弱,靠族群集體的力量與大自然搏鬥,主要的食物是野果和飛禽走獸,使用的工具是考古中不乏見到的石器,而實際上最常用的一定是木棒。
這木棒子在森林中到處可以找到,随手就可以制作成爲打擊野獸或者防身的工具。甚至後來一直成爲山區人們上山行走用來輔助和防身器物。
也因爲闖關東到達此地的人們手中常常握着一根木棒子,爲走路、進山、采參和狩獵提供了方便,也成爲當地人對闖關東移民的一個貶稱,那是後話。
聽到這裏,崔明伏不禁使勁地拍了一下大腿,“草,我最煩的就是在小的時候有人喊我‘棒子’,原來這都是東北原著名瞧不起我們這些闖關東的人啊!”
周密拍了拍崔明伏的肩膀,叫他不要這麽地生氣,“歧視無處不再,況且,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絕對的平等!”
周密說着,轉頭看向了窗外,夕陽的餘晖照在我們的臉上,火車仍舊一路向北,外面的地貌山川也逐漸變了樣子,南方小橋流水,中原地勢平坦,倒是越往北走,地勢越起伏多變,波瀾壯闊,就如同那北方的漢子一樣,滿腔熱血。
周密拿着紙巾擦了擦嘴角,又開始慢慢地講述:
在公元前約1800年時,惠(穢)、漠(貊)兩族逐漸遷徙在喜都融合成爲惠漠(穢貊)族,(滿族的前身),當時成爲德惠(得穢)國,改“錫都”爲“何龍(合隆)城”,後來建立扶餘國由于此時與中原的東漢文化開始交流。
道教傳入扶餘,全民信仰放狗二郎,城内有許多二郎神廟.所以把國都又改稱“天罡城”,此時人口已經過萬,城牆和宮殿也改爲石建的。在此後的漫長歲月裏,這座古都雖然改過很多不同的名字,但一直是東北古代國家的王都。
“而後,肅慎和這扶餘國之間發生的戰争,也就是由這場戰争導緻了肅慎的分崩瓦解,後來,肅慎在漢代時已經分化出幾個部落集體,挹婁集團,東沃沮集團,北沃沮集團。其中這東沃沮和北沃沮集團長期處于漢族政權與高句麗的争奪之中,而這挹婁集團則繼續往下發展,漢至晉時期稱挹婁,南北朝時期稱勿吉,隋至唐時期稱黑水靺鞨,遼朝時期稱‘女真’……”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周密也有些累了,崔明麗遞給了他一瓶水,他道了句謝,接過來之後并擰開喝掉了。
我和崔明伏對視一眼,忽然覺得這個人當真是知識淵博,看來這收藏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的,還必需要有足夠的知識儲備,否則的話,否則也隻能像是“瞎子識樂譜”一樣——光哆啦出不來咪嗦,那樣子的話,就算是長了一對,堪比X射線的“招子”也是不行的了。
“哦,沒有想到女真族是這麽由來的!”崔明麗也聽得津津有味。
我甚至覺得周密完全可以去《百家講壇》上面直抒胸臆了,這口才,這派頭,絕對的可以讓人聽得如癡如醉的呢!
周密點了點頭,忽然語氣變得極爲的憂愁,“我就是這麽個人,在我看來,我們泱泱大國,如此地大物博,但我仍舊隻對這肅慎國感興趣,這也就是我女兒爲什麽這麽執迷于此的原因了!”
說到這裏,他作爲父親的擔心又從心底冉冉升起,我想這是每一個父親對女兒都會有如此的感受吧,兒行千裏母擔憂,倘若我這樣失蹤了,我那愛我如眼睛的老媽,肯定也不惜花費一切的代價,把我們這泱泱大國當中的每一寸的土地都翻過來一遍,去找尋我的存在。
而此時,我的電話響了,是一條短信,我打開來讀,是小魚兒發來的:小天,我到家了,勿念!
我的手哆哆嗦嗦地拿着手機,面對着如此普通的一條短信,我竟然不曉得要怎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