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那犢子已經瘋了,現在被五花大綁在家裏面,你給他吃他就吃,你給他喝,他就喝,有些時候,連大便都吃……”孫大勇的臉扭曲着。
看來,他肯定知道那王大壯的近況了,他接着說,在錢輝失蹤之後,大家一起去找過王大壯,單單他自己都去了十幾次。
每次都希望他可以想起來點兒什麽東西,但是無一例外,每次都無功而返,反而看了一場生吃排洩物的真人秀,當真讓人受不了。
我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崔明麗還有崔明伏也都站了起來,我們三人仍舊堅持着我們的意見,我們必須要去見見王大壯。
保不齊,就有一些被忽略了的蛛絲馬迹,話說到底,孫大勇忙說他帶路,事不宜遲,看看能否有新的進展。
經過了剛剛的那一番的鬧騰,夜色當中的村莊,慢慢地又恢複了平靜,隻是在我們路過祠堂的時候,裏面倒是那燈火通明,并且那松油燃燒的味道再次傳來。
孫大勇說,這是族長在審判張蓮英,若是依照本村律法,肯定是要被丢進那狼山坳子裏面去了,但是考慮到她本人還有一個70多歲的老母親,肯定要對她從輕發落,但也不會太輕,畢竟錢雲可是村裏面的大恩人。
我又隐隐地皺起了眉頭,不爲别的,要說這張蓮英充其量也隻是一顆棋子,最可惡的是那個遊方術士,這一切的一切,隻是被那個術士所授意的。
但,那個術士叫什麽名字,她卻全然不記得了,當真讓人頭疼。
“哇哇哇——”剛剛走到了王大壯家的門口,就聽到了這樣的一聲聲的呼喊,我的那個天啦!
看着這殘垣斷壁般的院落,這估計是村子裏面最破的一間房子了吧,隻是那院落是由一圈木棍紮起來的,并且那房子低矮,看着樣子,好像随時都有那傾頹的可能性,當真有些觸目驚心。
“嗨,我就說啊,已經傻了,完全傻了,就這還怎麽弄啊!”孫大勇說着。
崔明麗沒說什麽,但是聽到這樣子的聲音,還真的讓人有些驚心,别的不說,這樣子的喊叫聲,在這黑夜當中就有些讓人兩腿打顫。
王大壯的家秉承了山風村的傳統,那就是晚上不鎖門,推門而入,來到院子裏面那“哇哇哇”大叫的聲音立刻又傳到了耳朵裏面,而且屋子裏面還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乒乒乒乓乓乓”,夾雜着哭聲,不絕于耳。
“不要再鬧了好不好……”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直直地進入到了我的耳朵當中,我深吸了一口氣,一個頭發散亂的老年人跌跌撞撞的從屋子裏面走了出來,頭發淩亂,皺紋頗深,镌刻在那被歲月腐蝕的臉頰上面。
“你們是?”看到了我們這群人站在了院子當中,老人有些遲疑地問着,語氣裏面充滿了疑惑,當然還有那隐匿不住的疲倦。
“王叔,這是小輝的……”孫大勇見此情況趕緊來介紹,但是他還沒有說完,便被崔明麗給一口搶先了。
“老伯,您好,我們是大勇的朋友,聽說您兒子現在的情況,我們這位朋友是學醫的,想來看看,能否幫上忙……”
我了個去,我當真是有些佩服崔明麗,突然發現她說話,竟然這麽地富有技巧性。
這位王姓老人深深地歎了口氣,但聽到我是學醫的時候,那雙昏黃的眼眸裏面,又傳來了一陣的光亮,“我是大壯的父親,您,您真的是學醫的嗎?”
他的手哆哆嗦嗦地顫抖着,之前我聽錢輝說過,在這窮鄉僻壤之間,若是聽到有個學醫的到來的話,那麽肯定會引起村中之人的傾佩之情。
我輕輕地點着頭,心中難免又是一陣的慚愧,雖說我當真是學醫的,但是現在卻是在從事另外的一種工作,但或許這也算是同一種類。
在古代,經常所說,“巫醫樂師”,看來這“巫”和“醫”自古就是一體的,甚至“巫”的涵蓋範圍,要比那“醫”涵蓋地更加廣泛一些。
“我可以先看看大壯嗎?”我剛剛說完了這句話,就聽到了一陣“哇哇”之聲傳來,直直地傳到了院子當中,聽到這樣子的聲音忍不住讓人頭皮發麻。
“嗨,行,但是你們要有些準備,我都不知道我這兒子還算不算人了!”老人說着,那淚水仿佛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從眼睛裏面斷落下來。
我擡頭仰望着月亮,狀如銀盤,銀輝灑落在地上,但是我也知道,今晚當真是個多事之夜,确定要發生很多的事情,注定不再平靜。
衆人走進了屋子裏面,剛剛進去,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撲來,這是那屎尿屁混合的味道,傳到的鼻子裏面,當真讓人有些喘不過來氣。
等到大家走到了屋子裏面的時候,才更是吸了一口涼氣,隻見屋子裏面空蕩蕩的,就隻有一張桌子還有一張床,而在屋子的中央,放着一個大大的木籠子。
在籠子的一角蜷縮着一個人,頭發蓬亂,身上的衣服也髒兮兮的,籠子下面那一大堆的屎尿橫流,大家不由得捂住了鼻子,看來,這老伯說的真對,這王大壯當真不曉得還算不算一個人。
“哇哇哇——”看到我們衆人走到了屋子當中,這王大壯趕緊來到了籠子前,伸手抓住了籠子的木栅欄,歇斯底裏地喊着,嘴巴長得老大,此時他仿佛是一隻圈在了籠子裏面的猛獸。
“哇哇哇——”這卯足了力氣,發出的單一的音節,當傳到了耳朵裏面的時候,引起了耳鳴陣陣,不由得讓整個腦仁兒都在發顫。
他的頭抵在了這木籠子上面,腦袋一顫,額前那蓬亂的頭發散落開來,我忽然看到了他那一雙眼睛,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這雙眼睛的瞳仁竟然模糊異常,黑眼珠和白眼珠隻見已然沒有了那正常的分界線,倒仿佛形成了一片混沌。
“嘶——”我吸了口這屋子裏面渾濁之氣,和崔明麗對視了一眼,從她的眼中,我看到了同樣的信息。
就在此時,崔明伏倒是先我們一步,講出了其中的實情,“被吓掉魂兒了!”
是的,這個王大壯,說是瘋了,其實就是三魂七魄被吓得了一魂一魄,由于魂不全,魄有損,所以才會形成這樣子的狀況。
《陸判手卷》有雲:夫人身有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陽和之氣也;一名爽靈,陰氣之變也;一名幽精,陰氣之雜也。若陰氣制陽,則人心不清淨;陰雜之氣,則人心昏暗,神氣阙少,腎氣不續,脾胃五脈不通,四大疾病系體,大期至焉。
七魄: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其第一魄名屍狗,其第二魄名伏矢,其第三魄名雀陰,其第四魄名吞賊,其第五魄名非毒,其第六魄名除穢,其第七魄名臭肺。此皆七魄之名也,身中之濁鬼也。
這三魂七魄,倘若牢牢地拘于體内的話,那麽人肯定是身強體健的,但倘若,受到巨大的驚吓和打擊的話,就會離體而去,那麽人體内部的陰陽失調,如同王大壯現在的模樣。
“我求求各位了,我求求各位,幫幫我兒子吧,幫幫我兒子吧……”這王大壯的父親對着我們連連磕頭。這完全可以理解,越是老邁之人,越不想和那“鳏寡孤獨”扯上分毫的關系,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戲碼,倘若真的發生的話,那真真兒的是會要人命的。
我和崔明麗還有崔明伏商量了一下,目前看來,“招魂”這件事情,對于我們來說不算是難事。
但比較困難的地方在于,王大壯從那山上逃下來的時間較久,換句話說,他體内那丢失的一魂一魄離體的時間比較久,而離體之魄又因爲長時間地受到了這人世間的陽氣損傷,能否召回,還真的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沒辦法,隻有試一試了!”我斬釘截鐵地說到,“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沒有其他的更好的辦法,倘若不可以這個樣子的話,那我們隻有在山上展開那地毯式的搜索,那樣子更不靠譜!”
崔明伏一把把手中的煙頭給甩了出去,連連點頭說是的,是的,不論如何,死馬且當做活馬醫吧,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我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晚上十一點,折騰了這麽一番,渾身困乏,可招魂法事最好的時間就是在午夜十二點,子時!這是一天當中陰氣最強的時候。
而錢輝的事情迫在眉睫,隻有今晚施法。我們三人趕緊準備朱砂,黃表紙,又叮囑大勇去找到白紙,做成了招魂幡。
崔明伏的銀鈴法螺,最強大的地方就是招魂上,那法螺上面的銀鈴原本就是那招魂鈴!況且還有嘟嘟在,柳靈童子,有些時候在拘魂的方面,也有得天獨厚的過人之處。
一切準備妥當,我們把王大壯連人帶籠子擡到了院子中央,登時那股屎尿之氣襲來,就仿佛鄉間剛剛新漚化肥的味道。
“真他媽臊……”在王大壯走到一邊的時候,崔明伏不住地扇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