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迎春玉蘭也爬滿了牆頭,在這初春中,露出了欺霜賽雪的臉蛋,傲然地凝視着這萬物複蘇的城市。
一切的事物仿佛都在蘇醒,都在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色,每天下樓的時候,那小區裏面的花朵都努力地綻放着,春天是讓人歡喜,讓人覺得充滿了生機,當然了還有我心中的小竊喜。
回家過了個年之後,我不再是單身了,至此,我也是有家室的人,我的愛人叫李小魚。
但是和這一切十分不搭調的那就是崔明麗的臉,依然陰冷無比。
整日裏就是坐在櫃台處,臉上的表情紋絲不動,這讓我一度認爲她的笑肌、頰肌、口輪匝肌還有顴大肌是不是都處于癱瘓的狀态。
每天除了繃着一張臉,連鼻子都不會抽一下,我十分不解,尤其是當我想起小魚兒那滿臉似乎都可以把我給甜化了的笑容的時候,我更加理解不了這崔明麗的“撲克臉”了。
“你說她天天就這麽面癱啊?”我和崔明伏站在門口抽煙,我不由自主地吐出出了這句話,“我怎麽覺得你這妹妹就像是撲克牌裏面的‘皮蛋Q’啊?”
崔明伏悠然地吐出了一個眼圈兒,抹了抹頭發,“天兒,你這嘴巴真是毒哦,我師妹這麽漂亮,你怎麽可以說她像是一張撲克牌呢?”
我咳嗽了一聲,透過了玻璃門看到了坐在屋子裏面的崔明伏,此時站起身來,慢慢地走向了門口,雖然冷若冰霜但依然婷婷袅袅,突然覺得自己說她像撲克牌真的有些過分了。
可誰料崔明伏彈了彈煙灰,狡黠地沖我笑了一下,“依我看啊,她那臉不像是撲克牌,倒像是公交卡,欠刷!哈哈哈哈……”
崔明伏說完了這句話,仰天大笑起來,可我卻苦着一張臉,一聲都笑不出來。
因爲我看到了崔明麗此時手中提着一袋垃圾,正站在崔明伏的身後,兩隻眼睛仿佛正在噴發的這座活火山。
“嘿嘿嘿嘿……”崔明伏回頭,一側的嘴角高高地揚起,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就在作爲旁觀者的我看來,也當即尴尬到了骨子裏。
崔明麗沒說什麽,隻是把手中的垃圾抛出,準确無誤地落在了門口的垃圾桶裏面,轉身而去,隻是崔明伏那一臉的尴尬仍舊沒有卸下,這張臉在這初春的陽光中,塗抹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芒。
對面的王哥沖我們擺着手,“嘿,你嫂子剛煮的茶葉蛋,中午過來吃蛋!”
離家幾日,我和小魚兒對對方的思念簡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尤其是小魚兒,我很理解她的心情,我們剛剛在一起,完全處于熱戀的時期,但是我卻在這個時間離開了,這對于她來說,當真是有些難以接受。
“嘟嘟嘟……”剛剛送走了一對前來爲新生兒起名的年輕夫妻,我的手機就在口袋裏面震動起來,我點開來看,是小魚兒發來的一則信息。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鸠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這句話的最後,竟然還配上了一個哭泣的符号,我的心軟在了當下,看來這小丫頭真的是想念我了。
我當即撥通了小魚兒的電話,電話的那邊傳來了小魚兒有些失落的聲音,周遭充斥着孩童的玩鬧聲,看來此時她肯定是在幼兒園裏面。
“小天,我想你了!”小魚兒的聲音透過這溫情的電波傳來,就仿佛是在太陽下被悠悠曬化的冰淇淋。
“好了,寶貝,我抽時間一定回……”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另外一個脈沖聲波給沖斷了。
“上班時間不可以打電話!”我轉頭,恨恨地看着崔明麗。
電話那頭的小魚兒肯定也聽到了,“小天,你上班吧,咱們晚會兒說!”
我默默地挂斷了電話,怨怼地看了崔明麗一眼,她沒有看我,仍舊在忙着自己手頭的事情,我萌生了一種要辭職的念頭,媽的,牛逼什麽,老子不幹了。
是夜,老二約我出來吃飯,仍舊是在我家附近的燒烤攤,隻是這個攤位的老闆也有店面,攤位就擺着店面前。
而平時店裏面都是做着一種小火鍋的生意,因爲價格低廉,食材鮮美,老闆爲人又比較厚道,所以很得我們這群年輕人的喜歡。
“來,走一個!”老二舉起了手中的啤酒瓶,火鍋裏面冒出了陣陣地水蒸氣,撲在了臉上,一股辣味撲鼻,我也舉起酒瓶和老二“當”地一聲碰在了一起。
毛肚、羊肉、午餐肉,丸子……一衆的東西被我們就着這川椒特有的辛辣,悉數裹入腹中,許久沒有吃的這麽酣暢淋漓了,沒有想到我和老二又回到了之前的那種大葷扯皮的日子。
我一時興起,拿出了手機給他翻看着小魚兒的照片,“來,兄弟,這是我媳婦兒……”
老二眯起眼睛,仔細地瞧着,“不錯,不錯,哥們厲害,這麽漂亮的妹子都能被你搞到手,着實厲害!”
老二說着,伸手向我抱拳行李,“這可比你在大學時候咱們系的學霸好太多。”
聽到這句話,我嘴巴裏面的啤酒登時飛出來,我不禁想起了那個學習狂的女生,即使有着火鍋熱氣的滋養,我仍舊覺得後背發涼,那個在我的身上學習人體骨骼構造的女生當真是仍舊存在于我潛意識當中的夢魇。
我做出暫停的手勢,打住,閉嘴吧你,還能讓人好好吃飯不!
而正在這時,老二一仰脖,一下子把酒瓶裏面的酒全部都幹了下去,酒瓶裏面傳來了“咕咕咚咚”的聲音,從那翠綠色的酒瓶當中悉數流到了老二的喉嚨裏。
“小天兒……”他嚴肅地說出了這句話,鄭重其事地看着我。
我擡頭看着他,有些搞不清楚他眼中的神色還有意味,“怎麽了?”我突然覺得老二此時,肯定有些重要的話想要和我說。
不然不出我所料,“我要去東北支教了!”說完這句話,他使勁地抹了一下嘴巴,眼睛裏面亮晶晶的,閃爍着動人的光芒。
“去東北?”我當即坐直了身子,“支教?”我在确認着從他嘴巴裏面說出的這句話,覺得此時蹦出來的這句話,真的有些像是天方夜譚。
“是的……”老二說着,掏出了手機,一下下地給我劃拉着手機裏面的這些照片,我仔細地看着這些照片,也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第一張照片是雪中有些坍圮傾頹的校舍,隻是用那殘磚片瓦蓋了幾間簡易的校舍,明顯屬于危房,而那校園裏面的旗杆也隻是一根簡易的竹竿,上面挂着的五星紅旗,歪歪斜斜,破破爛爛地挂在了一邊。
第二張照片是一群孩子,在雪地裏,露出了嘴巴裏面那兩排雪白的牙齒,個個都喜笑顔開,但是他們身上的衣衫仍舊破舊,有的孩子的鞋甚至都露出了腳趾。
第三張就是老二跟孩子們的合影,他的笑容在那皚皚白雪間,也顯得極爲清爽,和那滿天滿地的大雪連在一起,沒有任何世俗的污染,這絕對是發自内心的笑容。
“這是我過年的時候,去了一趟我堂姐那裏……”老二說到此,抹了把眼淚。
據他所講,她的堂姐,當初嫁給了一個來自東北窮鄉僻壤的一個青年,二人情投意合,雖然家裏極力反對,但他堂姐仍舊跟随那青年回到了家鄉,一直在家鄉投身教育事業,爲那些農村裏面的孩子,傳授知識。
“我堂姐去世了!”老二說着,伸手抹着眼淚。我自然十分理解他的心情,我們這一代的人,大都是獨生子女,由于沒有親生的兄弟姐妹,那自然在表姐弟,堂兄妹之間的感情深厚。
之前在上學的時候,老二的堂姐就十分的照顧他,不僅在财務之上予以接濟,每周末來的時候,就連老二的衣服還有臭襪子,都拿去給他洗好,再送來。
老二說着,就泣不成聲了,那聲音悲痛至極,或許也是喝了酒的緣故,才可以讓他在此時痛痛快快地釋放出自己的情緒。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感受到周圍有些異樣的目光,仿佛探照燈一般地在我們的身上劃過。
過了許久,老二終于止住了哭泣,他告訴我,她表姐得了乳腺癌,誰料去年的時候,病情急速加劇,而今年過年,他就是去那個山村裏面幫她堂姐辦了喪事。
當時他堂姐的靈柩出殡的時候,整個村子裏面的人都出動了,全村的人對着那靈柩行大禮,還有那學校裏面的娃娃,全部都在胳膊上面帶着黑紗,每個孩子都痛哭流涕。
結果在堂姐下葬之後,村裏的幹部更加頭疼了,表姐走了,以後的這課誰上呢?山村偏遠,老輩的人沒有幾個識文斷字的,凡是稍微有些個能耐的全部都遠走高飛了。
“我當時就看着那些孩子的眼神,我就覺得我應該留校,小天,你也知道,去年我在王哥公司賣産品,坑了不少人,我覺得我留在那裏支教,也算是幫助了一下孩子們了……”老二說完,又抹了一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