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的傳統印象中,鬼節隻有三個分别是清明節、七月十五還有十月初一,但是還有一個那就是三月初三。
我們家鄉有句諺語“三月三,小鬼撂青磚”!
三月初三、七月十五,均屬于陰陽、輪回路上的界限寬松之時!有所不同的時,雖然當天,鬼門都是大開着,但七月十五卻是鬼魂從陰間來到陽間之時,而三月三卻是那陽間之人來到鬼市。
但不管怎麽說,這一天出生之人渾身骨骼經脈遭受陰風蕩滌,就會形成一種特殊的體質,有時候會招徕一些陰間好兄弟。
而“小天”這兩個字,是我的姥姥給取的。
我的姥姥是個神婆,神婆這個職業,從祖上傳到姥姥這裏的時候,已然經曆許多代。
姥姥家的大門上,至今還挂着這樣的一副對聯,“上聯是:看香、蔔卦、望風水;下聯是:過陰、問米、加驅鬼。橫批——就等你呢!”
姥姥他們祖上不是正規的道教傳人,不屬于茅山派,也不屬于出馬仙,他們這一脈有一個特殊的名字叫做——陸判宗!
此宗的開山祖師便是那陰曹的判官——陸判!但是由于陸判創立的宗法過分地透露天機而被天庭封殺,最終隻留姥姥這一脈,傳延至今!
由于姥姥職業的特殊性,老媽不太想讓我多跟在她的身邊,但她和老爸在我小的時候工作繁重又加上奶奶身體不好,所以無奈之下,隻有把我交給姥姥照看!
在我兒時的記憶中,姥姥家的堂屋裏面終年香氣缭繞,前來看香問米的人絡繹不絕,而每當姥姥閑下來的時候,都會帶我坐在院子裏面曬着太陽,悠悠地講起了太姥姥的事情:
我的太姥姥叫張玉仙,生于1896年,也是一個神婆,并且年紀輕輕就聞名十裏八鄉。
張玉仙20歲的時候,正逢舊中國的軍閥割據時期。兵荒馬亂的年月,最重要的不是銀元,也不是門第,而是——槍!
今天你有槍,再組織幾個散兵遊勇,就可以自立門戶,割據一方。稱霸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搶。
搶錢搶糧搶女人,隻要是能搶的,全部都納入囊中!而張玉仙所在的村子,也經年累月遭受兵匪之禍。
兵匪進村,第一件事,就是敲鑼召集全村之人,号令交糧,趁機再看看哪家的媳婦比較俊俏,輕則被搶去當“老總夫人!”重則就要被擄去犒賞全軍。
張玉仙出嫁後,在村中曾有一好友,名叫二鳳,人長得極爲端莊,但自古紅顔多薄命,就是因爲長得美才被一夥子兵匪在麥地裏給活活糟蹋了。
當時玉鳳男人就在旁邊,拼了命要救自己媳婦兒,被兵匪中的頭子開槍爆了頭,那紅白相間的漿液,頓時噴灑在了麥地裏。
當天夜裏,二鳳就在自家的房梁上上吊了,當張玉仙趕到的時候,她的身子就在那屋子裏面來回地蕩着,整個人都“涼”透了。張玉仙把她放了下來,抱着她的屍體哭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兵匪頭子耀武揚威地在村裏面溜達着,和張玉仙碰了個正着,張玉仙年輕的時候雖不是沉魚落雁,但也算是比較标緻。
兵匪頭子眼饞的緊,走上前去便想動手動腳,張玉仙非但沒有恐懼,相反卻在嘴角漾出了一絲陰冷地笑意,從牙縫中擠出了三個字——你該死!
兵匪頭子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頓時氣得跳腳大罵,老子我他媽帶領着百十杆槍百十多個人的隊伍,你他媽一個鄉下的野丫頭竟然敢罵老子,看我不崩了你!
可當他舉起槍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整個人已經是動不了了,四肢仿佛石化了一般,那手指也是緊緊地貼在了扳機上面,隻要稍微用力便可叩動,但卻挪動不了分毫,登時怔在了原地,張玉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隻此一眼他已是瑟瑟發抖,心中仿佛有千萬道冰淩劃過。
一夜過後,初冬的天亮的遲。早上的衆人還在夢中,就聽到了一陣殺豬似的嚎叫,緊接着張玉仙家的大門便被擂地山響。
四鄰皆驚,開門之後,看到那往日裏威風凜凜的老總此刻跪在了張玉仙的面前,抱住她的一隻腿,磕頭如搗蒜,直呼,仙姑救命!
待看清他的樣貌,衆人皆暗自倒吸一口涼氣,隻見他的眼窩已然深深地塌陷了下去,頭頂的軍帽也不翼而飛,頭發淩亂,嘴唇青紫,衣衫不整,在脖子上,還可以看到兩排青紫的掐痕以及牙印。
并且那牙印不像成人所咬,倒像是孩童那細利的牙齒所留,玉仙世代從事看香問米,自然通曉巫蠱之術,見此情景,衆人心中明白了八九分。
玉仙凜然地将自己的腿從“老總”環抱中抽出,“咚”地一聲将大門緊閉,兵匪們紛紛跪地,大門始終沒有再開。
那小孩子要吃我,那穿紅肚兜的小孩要吃我……兵匪頭子撕心裂肺地喊着這句話,眼神兒卻仿佛被抽空了,衆人隻有扶着“老總”,踉跄離去,當天晚上,這個兵匪頭子卻在曬谷場的老槐樹上上吊自殺了,并且嘴巴還張得老大,仿佛在死之前看到了什麽極爲恐怖的事情。
樹倒猢狲散,看到自己的老大發生了這樣子的事情,其餘的人便腳跟打屁股地離開了村子。
沒多久,這件事情傳遍了十裏八鄉,那個時代,民智未開,此事本就有些恐怖,再加上一些嚼舌之人的添油加醋,便被渲染地神乎其神,不過村子裏面的人卻因禍得福,從此少有兵匪之禍!
張玉仙在經曆了辛亥革命,軍閥割據還有抗日戰争和解放戰争。終于在不惑之年,迎來了新中國的曙光,但好景不長,在文化大革命時期,給人看了一輩子香,問了一輩子米的太姥姥,卻在“破四舊”當中,被紅衛兵吊死在了曬谷場上,死之前被紅衛兵們狠狠地暴揍了一頓,兩邊的臉頰高高地腫了起來,嘴角也浸出了血液。
姥每每給我講到此處總是唏噓不已,但兒時的我卻十分不理解爲何道行如此之高的太姥姥卻對付不了幾個乳臭未幹的紅衛兵。
姥姥此時隻是搖頭輕歎,“嗨,她自知壽限已到,給人蔔卦問米,那都是洩露天機的事情,定是不得善終啊……”姥姥臉上的皺紋仿佛交錯的地圖一樣縱橫排布着,那細竹枝一般的手指突然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小天兒,當我的接班人吧!”
我聽完心中大驚,瞬間把手抽回,我突然發現姥姥的眼睛現在竟然呈現出一種紅色,就仿佛紅寶石一般亮晶晶的,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當她的接班人”開什麽玩笑,我可是生長在紅旗下根正苗紅的一個好少年。
“呵呵,沒事兒,但是姥姥提醒你一下,即使你不當我的接班人,但是你的身上流的還是我們‘陸判宗’的血脈,有些東西該躲得終究躲不掉,如果當你真的遇到什麽危險的時候……”
姥姥說到此處,眼光驟然收緊,又神秘一笑,“你可以把你把你的舌尖兒咬破,吐一口血到那東西身上,那叫真陽涎,一般的東西,咱們陸判宗的血脈,還是震得住的,前提是,你還是個童男子兒!”
姥姥說完,大笑着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那時的我,尚且年幼,壓根不知道什麽叫做“童男子”,但這句話,我卻結結實實地記住了,因爲姥姥反複在提及。
我從來沒有将姥姥的話當真,這故事應該就是她們這群神婆們在茶餘飯後編造出來的橋段,我怎麽會聽信如此謊言,想到此,我不禁嗤之以鼻,甚至開始抵觸我的名字。
可就在我十歲那年發生的一件事情才讓我明白,或許姥姥的話,并不全是無稽之談。
那是我四年級的暑假,有位陌生中年男子來到了姥姥家,據姥姥介紹,這是她娘家那邊的人,我要喊表舅。
這位表舅一看就是極爲純樸之人,操着濃重的鄉音,并且給我們帶來了家鄉的土特産,姥姥也很開心,許久未見娘家之人,但表舅未說幾句便簌簌落淚,講起了村子裏面發生的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