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路和陳然施禮，卻并未動作。
許天鶴不由得好奇，“怎麽，二位還有事？”
秦路深吸一口氣，指向了還趴在地上的紅蓮。
倒是忘記她了。
許天鶴笑着想要叫紅蓮起來，手擡起來話未出口卻又落了下去。
“秦侍衛是忘了什麽事了嗎？”他問道。
“王爺請勿生氣，公主也是爲了王爺您好。”秦路指着紅蓮，“這名女子哪裏配得上王爺，待卑職現在就将人帶出去，回京之後卑職定然第一時間禀告公主，給王爺選兩個可心意的人送過來。”
許天鶴挑眉，又有些想笑。
現在就演上了？
他看向門口，門口處無人守着，院子裏卻有三兩個下人來回走動。至于吳嬷嬷，卻是連個影子都沒有。不過這兒看不到門兩側牆壁下，不知道吳嬷嬷有沒有早早的等在那裏……
“滾！”他冷冷喝道：“本王的事情，也是你能過問的？本王喜歡誰就寵着誰，便是皇姐在此，本王也是這個樣子！你一個小小的侍衛，居然也敢過問本王的事情，你是不是活膩歪了？！”
“屬下不敢！”秦路迅速半蹲下，作了個單膝下跪的動作。
陳然雲裏霧裏，好似明白了，又好似沒明白。但看着秦路下跪，噗通一聲也結結實實的跟着跪了下去。
“王爺——”一直未曾說話的紅蓮開了口，可憐兮兮的看着許天鶴。一張原本平淡無奇的臉上，卻因爲有了那雙潋滟雙眸而生動明媚，“王爺，您真的要趕奴婢走嗎？奴婢，奴婢就算長相不如京中那些貴女，可奴婢對王爺一顆真心啊！奴婢伺候了王爺這麽久，王爺您怎麽能……難道昔日的情誼您一點兒也不顧了嗎？”
許天鶴看了她一眼。
“王爺！”秦路立刻大聲喊道：“忠言逆耳，卑職知道您會生氣，可有些話卑職卻不能不……”
“滾！”伴着一聲怒吼，是花瓶碎落的聲音。
紅蓮害怕的抖了一下，而後不着痕迹的朝着秦路和陳然靠了過來。
秦路一把掐住紅蓮，拖拖拽拽，直接把人拉到了門外。屋内是噼裏啪啦東西落地的碎裂聲，屋外門的右側卻是吳嬷嬷滿臉擔憂關切的表情。
“吳嬷嬷，幸不辱命，人我帶出來了。”秦路說道，手一松，紅蓮摔在了吳嬷嬷跟前。
吳嬷嬷看了紅蓮一眼，對着秦路時卻是滿臉的不知如何是好，“這，這，王爺是生氣了嗎？你們怎麽和王爺說的，怎麽不好好說說，怎麽能叫王爺生氣……若是怪罪了你們，若是王爺生氣惱了你們，那可怎麽辦……”
陳然是單純，可卻不是蠢。
雖然一直是個旁觀者沒有參與進去，可也正因爲是旁觀者，這會兒反倒是看得更明白一些。他繃着臉，卻用輕松的口氣說道：“嬷嬷不必擔心，我和秦路哥是領了公主的命而來的，我們這麽做也都是爲了王爺好，王爺不會如何我們的。”
“是啊，嬷嬷不必爲我們操心。”秦路說道：“倒是這位紅蓮姑娘，王爺氣惱之下說賞給我，可我怎麽能要王爺曾經的女人。嬷嬷，還得勞煩您安排下這位姑娘了。”
“好說，這事兒交給老身就是了。”吳嬷嬷神情舒緩的笑道。
吳嬷嬷拉了紅蓮下去了，秦路和陳然對視一眼，二人一人一個方向，尾随了上去。
吳嬷嬷是許天驕放在許天鶴身邊的老人，是她的心腹，這樣的人秦路若沒有真憑實據動了的話，等着她的可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而且，吳嬷嬷是許天驕身邊的老人，按理應該忠心耿耿才對，如何會生出離間兩位主子的心思？是她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是說她身後有什麽人，故意教她用的這一招？
許天鶴是信了她，可卻也是想看看她有幾分本事，一個隻有忠心沒有本事的下屬，和一個既有忠心又有本事的下屬，得到的重用程度自然不同。
秦路想得到重用，自然得拿出全部的本事。
“王爺真的很生氣嗎？”下人房裏，吳嬷嬷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站着的紅蓮冷着臉問道。
紅蓮傷心欲絕的點點頭，“是，嬷嬷，王爺真的不要我了嗎？”
“這麽久的好日子，你還沒過夠？”吳嬷嬷不屑的看着紅蓮，“當初找你進府，可是說的清楚明白，是買你來做下人的，可不是買你來做主子娘娘的。”
紅蓮垂下頭。
“可是……可是王爺喜歡我呀，嬷嬷您，您也說過會幫我的，可是爲什麽現在，公主派的人一來，連您也要放棄我了……”她低聲，卻字字句句都在控訴着。
“你可别胡說！”吳嬷嬷猛地起身，手指指着紅蓮，微微的發着抖。
紅蓮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看着吳嬷嬷，剛想要張口說什麽，吳嬷嬷就快走兩步下來，猛地掐住了紅蓮的脖子。惡狠狠的威脅道：“你最好不要胡說什麽，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還能好好的離開王府！”
紅蓮臉色漲紅，擡手去推吳嬷嬷。吳嬷嬷用了全力，紅蓮推了兩回都沒推下，她咳嗽不斷，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陳然守在左側，見狀撿起一塊石子，正要扔進去時被人抓住了手。
“秦路哥？”陳然回頭一看，立刻詫異的輕喊道。
秦路搖搖頭，繼續向屋裏看。
紅蓮沒有求饒沒有保證，吳嬷嬷氣惱不已，手上力氣越來越大。瞧着紅蓮都翻白眼了，陳然又急了。
“吳嬷嬷不會殺她的。”秦路低聲說道。
至少現在不會。
而且，紅蓮也不會老老實實的被殺。
她話音一落，就見吳嬷嬷猛地松開手，紅蓮渾身脫力，軟軟的滑倒在地。
劇烈的咳嗽在屋中響起，吳嬷嬷退後兩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今兒晚上就離開王府。”她從身上摸了摸，摸出了一個錢袋子扔過去，“這裏的銀子你拿着，夠你吃用一輩子的了！”
紅蓮沒有去接錢袋子，而是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嬷嬷，嬷嬷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您知道我家情況的，我爹爹和哥哥一直想把我賣了換錢，若是您讓我回去，明兒他們又會把我賣了的！嬷嬷，求求您了，您不要趕我走，就留我，留我做個端茶送水的丫頭，隻要能待在王府我就滿足了！”
吳嬷嬷想要拒絕，可看着紅蓮一副瘋狂的模樣，又壓下了話。點點頭，道：“你先起來吧，這事情回頭咱們再說。”
紅蓮猶猶豫豫的站了起來。
秦路和陳然退了出去，到了無人的地方，她吩咐陳然道：“你在這邊盯着吳嬷嬷和紅蓮，她們見什麽人說什麽話，你全部記下來。至于紅蓮的安危，不論如何你都不許管，你應該可以看出來，現在淮南王在考驗我們，若是我們出一點點錯，到時候不僅是我死，你也活不了了。”
什麽？
陳然一怔，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秦路。
秦路對他點點頭，拍了他的肩頭道：“沖動的時候想想你娘。”
他要是死了，他娘也就活不了了。
陳然忙慎重的點了點頭。
“你要去哪裏？”他說道：“你也要小心點，你還有妹妹呢。”
不枉自己拿了秦琴做的那麽多點心給他吃，危險關頭，他居然還知道拿秦琴來說自己。秦路忍不住心情好了些，點了點頭，轉身順着人煙稀少的地方出去了。
屋裏許天鶴親自寫了封信交給了太監李福利，“去，飛鴿傳書，盡快将這信傳給姐姐。”
李福利笑着接過去，道：“小人恭喜王爺了，找到了得用的人。”頓了下，又繼續道：“王爺，那紅蓮姑娘？”
提起紅蓮，許天鶴臉上露出了似嫌棄又好似不嫌棄的表情來，“看她自己造化吧，秦侍衛若是要留着她，那就留着。若是不要，那于我也就沒什麽用了。”
“是，小人知道了。”李福利說道，又問起吳嬷嬷，“王爺，那吳嬷嬷，您的意思，真的是要秦侍衛殺了她嗎？”
許天鶴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活有活的用法，死有死的用法，還是得看秦侍衛的意思。”
李福利心裏發顫的點了點頭。
活，是爲了将來讓她死得更值得。死，是因爲她膽敢生了那樣的念頭，本就死不足惜。可對于秦侍衛來說，吳嬷嬷活，他的前程是一種，吳嬷嬷死，他的前程便會是另外一種。
那個秦侍衛啊，隻聽說身手不錯。此番見到，人也算是聰明，可是和他們家王爺比起來的話……李福利不由得爲秦路捏了一把汗。
許天鶴所謂的考驗，實際上給秦路行了很大的方便，她想查王府出入情況，想查吳嬷嬷私人和家庭的情況，都順順利利無人阻攔。
吳嬷嬷終身未嫁，如今在王府裏身邊隻跟着一個女孩子，據說是她的侄女。而她父母早已離世，唯一的哥哥也留在京城，不僅是與她，便是與那侄女也四五年未曾見過面了。
這樣的一個家庭關系，秦路都想不到她有什麽理由叛變。
是夜，秦路和陳然在王府後門處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