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韓教官毫不猶豫的跳下河溝救人,邢烈那張稚嫩的臉上面色微微一變,露出幾分悔意,但多的是懼怕,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喊教官上來,告訴他其實這隻是一個玩笑,可嗓子裏仿佛堵着什麽東西,終究還是沒發出一絲聲音。
果然就如邢烈所說,河溝裏面并不深,以韓教官的身高,水面也隻是剛剛沒到他的脖子處,也許這對已經生出悔意的邢烈和薛晨曦二人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韓教官揚着脖子,開始在水裏到處摸索,突然,河溝淺處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一直在水裏面閉氣的楊權和李小海等人同時蹦出水面,齊齊發出哇的一聲怪叫。
他們頭上頂着髒兮兮的水草,暴露在外的臉上手上,還有胳膊上就像是塗了一層石膏粉,慘白慘白的,被水泡過之後,完全糊在身上,并且布滿了網狀的龜裂。
他們的嘴唇是黑紫色的,嘴裏都叼着一條近尺長類似舌頭似得東西,看起來極其恐怖。
如此突如其來的一幕,别說是本來膽子就不是很大的韓教官,就是換做任何一個走夜路絲毫不虛的人,估計都要被吓得在水中人仰馬翻。
果不其然,韓教官被吓得身軀忍不住後仰,腳下失去重心後,直接跌倒在了水裏。
此時的韓教官,大腦已經變得一片空白,落入水中後,他猛地吸了口氣,髒兮兮的河水順着他的鼻孔湧入肺中,頓時就讓他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完全被恐懼侵占。
接着韓教官又灌下幾大口水,然後肢體變得再無力氣,腳下被水草纏得死死的,就算是他現在還尚存一絲意識,也根本無法在河水中站起身來。
良久,水面還是一如先前死一般的平靜,卻再也不見韓教官的身影。
水中的楊權五人面面相觑,其中李小海一臉吃驚的說道:“韓教官不會是在和咱們開玩笑,準備反過來吓咱們一跳吧?”
沒有人接他的話茬,這樣又過了大概半分鍾,已經失去一切思考能力的半大孩子們似乎也終于意識到事情麻煩了,他們并不相信有人能在水裏閉氣達到近兩分鍾。
這時,水面上突然有個什麽東西浮了上來,在岸上的邢烈一把搶過薛晨曦手中的手電筒,将光柱射向浮出水面的東西。
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浮出來的東西是什麽,正是韓教官!
韓教官仰面朝上,他的面色煞白,長大了嘴巴,瞪圓了雙眼,眼球似乎都要凸出眼眶,死狀凄慘,相比扮鬼的幾個半大孩子的樣子,簡直要恐怖不知多少倍!
接着就聽所有人都忍不住發出尖叫聲,還有撲騰水的聲響,五個人拼命掙紮着爬回岸上,再也沒有了先前的激動,一個個都是嘴唇發紫,全身顫抖。
當他們上岸後,包括邢烈和薛晨曦,全部怪叫着跑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一個小時過後,時間已經過了夜裏十點鍾了,在楊權的家中,總共六個人,五男一女,正全部瑟瑟發抖的圍坐在一起。
從先前在河溝逃走後,幾人就來到父母都不在家的楊權家裏,從始至終,沒有任何人說過哪怕是一句話,或許牙齒打顫的聲音,才能在這個黑夜中證明幾個半大孩子的存在。
又過了好一陣,可能是李小海終于忍受不住這種沉悶的氣氛,哭喪着臉喊道:“楊權,是你,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現在韓教官死了,你讓我們怎麽辦?是不是要陪你去坐牢或是被槍斃呀!”
楊權無言以對,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威風,也許此刻的楊權,才終于體現出了符合這個年齡段的膽小和怯懦。
又是一陣沉默,眼看就要到夜裏十點半了,楊權深吸口氣,經過這麽長時間,他已經恢複了冷靜,僅僅十餘歲的他,再次恢複了那種并不符合這個年齡段的沉穩和成熟。
“邢烈,我問你,當時你見到韓教官,并且和他來到小河溝的過程中,有沒有遇見到别人?”
邢烈那張蒼白的臉上猶豫了瞬間,然後十分肯定的搖頭道:“沒有,沒見到任何人。”
“你能肯定嗎?”楊權逼問到,目光死死盯着邢烈。
“沒有,當時都已經九點鍾了,我能肯定,就是沒見到任何人!”
見邢烈如此笃定,楊權又盯了他一陣,這才終于相信的點點頭:“韓教官死了,這已經是不能挽回的現實,雖然咱們這隻是一個玩笑,但如果傳出去的話,你們能想到後果嗎?”
楊權這樣發問,讓當場所有人都沉默了好一陣,最終還是李小海哭喪着臉說:“後果還能怎麽樣?肯定是被抓進監獄,要麽牢底坐穿,要麽挨槍子,楊權,這件事都是你指使的,都是你!”
情緒激動的李小海越說情緒就越是激動,沖上前來對楊權開始劈頭蓋臉的厮打。
楊權面色一冷,一腳把李小海給踹飛出去,并且吼道:“你他媽給我冷靜點,你們也是,不想承擔嚴重後果的話,就都聽我說。”
楊權喘着粗氣,平穩一下情緒之後說道:“事實沒有小海說的那麽嚴重,咱們都是學生,都是未成年,如果主動去自首的話,這件事也構不成犯罪,别忘了,咱們這其實隻是一個玩笑,那個小河溝水很淺,照說根本淹不死人,韓教官的死,最多隻能算是一場意外,咱們誰也不用承擔刑事責任。”
鸠赫聞言有些疑惑的問道:“楊權,那照你這麽說,咱們應該承擔的是什麽責任呀?畢竟韓教官是因爲咱們才被淹死的。”
楊權看了他一眼,然後深吸口氣說道:“咱們要承擔的後果有兩種,但究竟是哪一種,就要看咱們的态度了。”
頓了頓,楊權充分的發揮了孩子王的作用,繼續說道:“結果不外乎兩種,一是得到學校的處分,然後被父母狠狠的揍上幾頓,以後受人指指點點,不會再有任何家長同意他們的孩子和咱們接觸。”
楊權的話,終于讓這些半大孩子感覺到了恐懼,也許在他們的認知中,受到同學和家長的冷眼和排斥,這簡直比去蹲監獄還要難以讓人接受。
“楊權,我不想遭人在被後戳脊梁骨,你說的另一種态度是什麽?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這件事的後果别那麽嚴重啊?”
當有人問出這句話後,所有人都目光急切的盯着楊權,簡直把他當成了目前唯一的救星。
“另一種結果,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就當今晚這件事從沒發生過,畢竟剛才邢烈也說了,來時的路上并沒見到任何人,也就是說,除了咱們幾個人之外,沒人知道韓教官是被咱們叫來的,也沒人知道韓教官已經死了,是怎麽死的!”
“楊權,你是說,咱們都不承認這件事?可是紙包不住火,韓教官的屍體早晚會被發現的,警察也一定會調查到咱們頭上的!”
楊權眯了眯眼,看了說出剛才那番話的鄧堅一眼,然後補充道:“所以我說,這就要看咱們的态度了,老師講過三人成虎的典故,就是說一件事說的人多了,大家也就信以爲真了,隻要韓教官的屍體不被人發現,就沒人知道他已經死了,最多隻當他是失蹤了,也沒人會懷疑到咱們幾個孩子身上!”
邢烈一臉猶豫的說道:“楊權,你就說應該怎麽做吧,我聽你的。”
“對呀,隻要不坐牢,别讓我爸媽知道,我也聽你的。”李小海也緊随其後表态。
接下來鸠赫、鄧堅、以及眼淚不住在眼眶打轉的薛晨曦,也相繼表态說聽楊權的。
楊權對這幾個半大孩子的态度很滿意,他也立即做出了決定:“好,既然你們都聽我的,那就記住,從今以後,這件事咱們都要攔在肚子裏,誰也不能再提,包括自己的父母,如果有人問今晚你們都在做什麽,就說一直在我家裏玩,從沒離開過。”
說完這些後,楊權望了望已經漆黑一片的窗外,面色陰沉的說道:“然後還有最後一個麻煩,那就是韓教官的屍體,咱們要想辦法把他給沉到河底去,然後等回頭咱們把零花錢都掏出來,去鎮上買幾條黑魚,放養到河溝裏,這黑魚很兇猛,是一種肉食魚類,要不了多久,韓教官的屍體就會被它們給吃幹淨的!”
楊權的手段簡直不是邢烈等半大孩子能夠理解的,但他們沒有任何主意,隻能選擇聽信。
接下來一行六人奓着膽子,重新回到小河溝處,留下幸運的薛晨曦放哨,接下來幾個半大小子就把手電光照在河面上,尋找韓教官的屍體。
可是找了足足幾分鍾,卻愣是沒見到屍體,難道韓教官當時并沒有死?
這一念頭很快就被所有人打消,先前他們都見到了韓教官的死狀,那種眼球凸出眼眶的樣子,絕對做不得假,那種恐怖的場面讓人一輩子都揮之不去。
而且這片河溝非常小,可以說是一目了然,先前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的屍體,此時卻不翼而飛,這讓楊權等人都是有些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