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内
奇石羅布,佳木蔥茏,彩石路面上朱厚照頭戴烏紗折上巾,身着穿繡龍袍、盤領、窄袖,腰盤金龍玉帶,腳踏五彩皮靴,正在觀賞湖中的紅魚,手中還捏着一些魚餌,不時的往翠綠無波的湖水中撒去。
身後跟着兩名宮女和一個太監,兩名宮女各執日月扇,在皇帝身後輕輕的搖着,那名太監雙手持着一把黃羅傘,上繡彩色龍鳳,跟在兩名手持日月扇的宮女身後,傘蓋前傾,罩在朱厚照的頭頂之上。
這時一名身着大紅蟒衣、飛魚服、烏紗帽、銮帶,佩繡春刀的錦衣衛走到了朱厚照的身後,對朱厚照躬身施禮道:“啓禀陛下,微臣錢甯有要事啓奏!”
“哦?……是錢甯啊,你有何事啊?”朱厚照聽到是錢甯,頭也沒回的随口問道。
“那上海縣的縣令把從倭寇那裏繳獲來的财物,竟然私自用于赈濟災民了!這是沒把陛下您放下眼裏,簡直大逆不道啊。”
錢甯一早得到消息說,有官員彈劾樂文,不過朱厚照卻隻顧玩樂,根本沒去看,别的事皇帝不管就算了。
現在終于抓住了樂文那小子的把柄了,怎能這麽輕易的放過這小子,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可是錢甯卻對樂文這哥倆的恨意卻一點沒有消除,反而一直都想找機會把樂文這哥倆置于死地而後快。
“哦?上海縣?就是那個姓樂的少年縣令嗎?”
朱厚照聽到錢甯是要彈劾那個幾個月前一起和他飲酒作詩的少年縣令,就有些奇怪的轉過身對錢甯問了一句。
“是的,陛下,正是那個名叫樂文的縣令,下面的官員已經有人對他不滿了,請陛下一定要嚴懲他。”
錢甯見朱厚照竟然還記得那個樂文,心中不禁一喜,看來皇帝陛下也沒有忘記當時那個樂文的弟弟樂超對他的冒犯,看來這哥倆死定了。
朱厚照不在乎的搖了搖頭,微微一笑,若有憂思道:“今年各地起義不斷,還是因爲受災的地方太多了,這樂文雖私自支配從倭寇手裏繳獲來的财物,可是他也是立了大功的,而且災情緊急,他的做法雖有失體統,但是功過相抵,也不必嚴懲,就暫且罷了他的官職,日後再聽從調遣吧。”
這個曆史上有名的貪玩皇帝朱厚照,雖然他很貪玩,可是也不是太昏庸,他也知道這個錢甯還對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懷,所以對錢甯的彈劾并不在意。
“可是陛下,那樂文的弟弟樂超,竟敢把陛下您舉起來,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錢甯上次就想說,可是朱厚照不讓他再提,他就一直沒提,現在看不能把樂文置于死地,便又把注意打在了樂超身上。
“錢甯,朕早就說過不要再提這件事,你怎麽還提呢,那就一起免了樂超的官職吧。”
朱厚照雖然不讓錢甯再提此事,而且他上次也不是以皇帝的身份出現的,可是他其實也覺得樂超上次對他太不恭敬了,給這個莽撞的樂超一點教訓也不錯。
“陛下……”
“别說了,就這樣吧,朕累了,回乾清宮。”
錢甯見皇帝就這麽把樂文這哥倆輕易饒過了,他心中極爲不甘,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可是皇帝卻一擺手,不想再聽他說什麽了,便要轉身離開。
“移駕乾清宮!”
身後的太監福總管用着細細的聲音喊了一句,一行的宮女和小太監們便簇擁着朱厚照朝乾清宮走去。
錢甯看着離去的皇帝,想到他這個錦衣衛左都督,皇帝跟前的紅人,想彈劾一個小人物,竟然都拿不下,不禁對樂文的恨更勝了三分,恨的他咬牙切齒,心道:“哼……皇帝對你手下留情,老子可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你。”
……
“龍超,你的傷勢如何了。”
樂文剛把從張鐵匠哪裏打的飛羽槍、玄鐵重劍、魚蛇雙刃給運了回來,就走到龍超的屋中,對躺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的龍超問道。
龍超見樂文走進了屋内,他便強撐着起身下床,裝作傷勢已經好的樣子,打着哈哈笑着說道:“無……無妨,兄長你又不是不知道,愚弟我這身體一向硬朗的很,這點小傷算的了什麽。”
“呵呵,得了吧,看你的樣子就知道還沒好,待會我讓絲柔再去買幾副良藥。”
樂文看着龍超那依然有些難看的臉色,便知道龍超是硬撐。
“唉,這把就是玄鐵重劍啊,看起來還真不錯,讓愚弟我來試試看。”
龍超看到擺在院子裏的幾把武器,便滿臉興奮的,走了出來,想要看看樂文說要給他打的玄鐵重劍用起來怎麽樣。
“唰……唰……唰”龍超說着就俯身拿起那把足有五十斤,劍身有一米長,劍格有一寸寬,全身都是用銀灰色的千年玄鐵制成的玄鐵重劍,揮舞了起來。
隻見随着龍超的舞動,他手中的玄鐵重劍的劍風把地上的落葉都揮舞了起來,銀灰色的劍影猶如一條銀龍般,在龍超的身前身後舞動着。
“嘿,這把劍用着還真不賴,合手的很那!哎呦……”
龍超正得意的時候,隻覺心口又是一痛,連忙把劍插在地上,俯着身,一手扶着劍柄,一手捂着胸口,臉色更顯的有些蒼白,吃力的喘了幾口粗氣。
樂文急忙上前,扶着龍超,有些氣惱道:“還逞能不?”
“……想不到那龍頭拐杖,隻是擊了我一下,就讓我身受重傷,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好……”龍超喘了幾口粗氣,對樂文擺擺手,硬撐着說道。
“也不止是龍頭拐杖的原因,那趙舵主一看就是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要不是他沒把我放在眼裏,大意了,我是萬萬得不了手的。”樂文忽想起當時的情景,淡淡一笑,搖搖頭說道。
“嗯,那老頭的确厲害,一個小小的舵主就如此厲害,那麽他們的教主豈不是都天下無敵了?”龍超覺得樂文說的很有道理,點點頭說道,然後又想到了白蓮教的教主,面有憂色。
樂文一臉無所謂的,淡淡一笑道:“他天下無敵不天下無敵管咱們什麽事,反正當時咱們去把這個焦山分舵滅掉時,也沒人知道是誰幹的。”
“可是那兩個護法還活着啊,他倆會不會……”
龍超不知道怎麽了,今天總覺得好像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樂文沒想到這個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龍超,也會擔憂什麽,便打趣道:“呵呵,你什麽時候也變的這麽多愁善感了,你忘記了,咱們是易容去的,他倆根本就不知道咱們是誰,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樂文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随着便走進來一個頭發銀白的公公,他的身後還跟着十餘名身着飛魚服,腰跨繡春刀的錦衣衛。
“聖旨到,上海縣縣令樂文,上海縣巡檢使樂超跪下接旨。”
剛才樂文回來也沒有關大門,這個公公雙手捧着聖旨便進來了,一進來便喊了一聲,樂文和龍超對視了一眼,不知道這聖旨怎麽來了,也沒多想,便跪下接旨了。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上海縣縣令樂文,私自動用繳獲來的财物,本應根據大明刑罰典《明大诰》處以極刑,但朕念爾殺敵有功,不予追究,削去官職,望爾今後誠心悔過,爲了加以懲戒,令弟樂超也一并削去官職,欽此!”
“微臣樂文,領旨謝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微臣樂超,領旨謝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樂文和龍超接過聖旨,兩人臉上呈現了兩種表情,樂文是劫後餘生的表情,龍超是紛紛不平的表情。
樂文早就知道會有一步,但是他身爲朝廷命官,爲了天下黎民百姓,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雖然一時失去了官職,卻得到了民心,受到了世人的傳頌。
龍超覺得卻覺得朝廷不分青紅皂白,他們爲朝廷殺敵立功,赈濟百姓,去落得個削去官職的下場,雖然他也知道樂文私自動用繳獲來的财物,但是這也是爲了天下蒼生。
俠之大者,爲國爲民,樂文覺得他沒有做錯什麽。
這個傳聖旨的公公和十幾名錦衣衛走後,由于龍超的傷勢還沒有好,樂文便想在府内再修養幾日,然後返回唐縣,已經半年多沒有見過父母了,樂文甚是想念。
老子曰:“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樂文覺得被革職也未必是壞事,終于可以回家了,不知家中父母可還安好,裕源村的奶奶、大伯、大伯母過的怎麽樣,樂琪姐有沒有生下一個可愛的外甥,還有三叔三嬸、樂逸……
夜半時分,正在半夢半醒中的樂文,突然聽到院子裏出現了一聲女人的驚叫聲。
“牙買跌……啊……”
“外面發生了何事?”
樂文聽到這聲女奴的驚呼聲,連忙起身,拿起挂在牆上的黑金劍,便從屋内跑了出來。
“你們這些賊人!”龍超也聽到聲音跑了出來。
“啊……樂文小心!”這一聲驚叫是丁珂兒喊出的,這時一個黑衣蒙面的賊人已經手持朝他砍去。
“樂公子……救我……”絲柔剛從屋内走出來,和一名黑衣人隻是交手數合,便已經不支了,身中兩刀,連忙向樂文求救道。
不知何時,樂文的宅院内潛入了三名黑衣人,個個輕功卓絕,武功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刺客。
府宅大院裏的地上和女奴房内已滿是鮮血,女奴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這三人連女奴都不放過,看來是要趕盡殺絕了。
樂文躲過眼前這兩名黑衣人的攻擊,縱身一躍便來到絲柔身前。
“铛……铛……铛”
本來樂文以爲他手中黑金劍能夠一下子就砍斷這人手中的長刀,沒想到這三名黑衣人手中長刀不是普通的長刀,根本就砍不斷。
丁珂兒雙手緊緊握着魚蛇雙刃,面顯緊張之色,在抵抗了幾下之後,隻覺眼前的黑衣人身手太快了,她根本就抵抗不住,被黑衣人砍了一刀。
接着黑衣人又要朝她去時,還好樂文連忙躍到了她的身前,手執黑金劍替她擋住了這迅猛的攻擊,可是他剛替丁珂兒擋下這一刀,隻覺肩頭一涼,他肩頭的一塊肉竟然被另一名黑衣人削掉了一塊,鮮血随之就冒了出來。
樂文咬緊牙關,不顧肩頭的疼痛,猛的朝身後劈去,隻聽“啊!”的一聲,那身後的黑衣人應聲倒地,竟被劈成了兩半。
龍超本來傷勢就沒有好,手中拿着玄鐵重劍和這些人對砍了一會,就已顯不支,連忙朝樂文這邊靠攏,這時一名黑衣人,猛的朝他後背砍來,他一個冷不防狠狠挨了一刀,他暴喝一聲,“嗵”的一聲,就把偷襲他的那名黑衣人給砍倒在地,可是他也因受傷過重,已經有些站不穩了。
四人靠攏在一起,樂文吹了一聲口哨,一白一黑兩匹戰馬便朝這邊跑了過來,樂文喊道:“你們快上馬,我來抵擋他們。”
“文哥,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龍超奮力舞動着手中的玄鐵重劍,在黑色的夜裏,閃過道道銀色的光影,可就是這樣,還是被最後這名黑衣人擊的連連後退。
最後這名黑衣人的武功太高了,如果龍超沒有傷,還能打上一打,可是龍超現在也撐不了多久了。
“主人,你們快走。”
這時從女奴的房間裏,跑出了兩名女奴,正是椎名和雨宮琴音,原來她們剛才就聽到了聲音,躲在了女奴房間的床地下,這才逃過了一劫。
但是當她們看到樂文已危在旦夕,便也顧不上那麽多了,雖然她們母女倆身爲女奴,可是樂文平時卻對她們母女倆不錯,在關鍵時候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們的主人死掉呢。
于是她們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兩人猛的撲到了黑衣人的腳邊,牢牢的抓住了這兩名黑衣人的雙腿,黑衣人大怒,一刀一個,狠狠的便把腳邊這兩個女奴給砍死在了地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