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個後天強者也就罷了。
畢竟後天強者要來,镖隊既認不出來,也拒絕不了。
可這後天強者怎麽能是“福星”?
“福星”和“死魔”,那可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總角之交。以兩人的交情,要是讓他發現竊取了先天機緣的他在這裏,那後果,隻要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龐士元甚至懷疑,“福星”的到來,也許根本不是一個意外。
要不是“福星”福星照和白鷹白千行的對話龐士元都聽在耳裏,根本做不了假,他幾乎以爲白千行的到來,也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他真的已經暴露了。
不過,一想到那許許多多關于“福星”的,那充滿了玄幻色彩,完全是一部巧合幸運史的傳說故事,他又覺得可能真的隻是一個意外和巧合。
也許,真的隻是福星照走着走着,就意外走到了他這裏。
沒有辦法,碰到一個幸運值滿值的人,真是誰也無法預料到底會發生什麽幸運(對己)或倒黴(對人)的事。最好的應對辦法,那就是聽之任之,不要幹涉。
龐士元真心希望,福星照和白千行能夠早走早了。
最好,永遠都不要再碰到。
可惜,事實總是與願望相違。
福星照給白千行的提示,就是讓他留下來好好報恩。
白千行還滿頭霧水,不知道這提示意味着什麽。可龐士元卻知道,福星照的滿值幸運值再一次發揮了作用,讓白千行停留在了距離丢失的禮物最近的地方。
更糟糕的是,福星照似乎也喜歡上了镖隊每天晚上必講的《三國演義》,已經決定賴在镖隊不走了。而福星照滿值的幸運值,又讓他輕松被镖隊的所有人所接受,甚至連“福星”身份都不需要報。
龐士元在一番斟酌之後,最終也沒有把福星照後天強者“福星”的身份給爆出來。
因爲他實在想不出,把這個消息爆出來能有什麽好處?
以後天強者的超強耳目,镖隊的一舉一動,根本就瞞不過他的耳朵。那麽,不管镖隊上下怎麽用心地角色扮演,馬腳終究還是會暴露出來。
既然肯定會露馬腳,那還不如本色演出。
這一刻,龐士元真就有了一種如(zi)釋(bao)重(zi)負(qi)的感覺——就讓一切都随他去吧!
龐士元自覺,自己已經很看得開了。
可一轉眼,他就發現,他顯然又低估了滿值的幸運值到底有多麽地幸運——那真的是閉着眼睛走迷宮,都能以最短路線走出迷宮的無敵幸運。
他這邊才剛剛放松,那邊福星照就主動湊到了馬車這邊,而且直接就鑽進了馬車。魏遠華和樊淩兩個一流高手,甚至連阻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他鑽了進去。
就見福星照笑得非常開懷地對正無聊打棋譜的魏思語道:“小姑娘,一個人下棋是不是很沒有意思,叔叔陪你下,怎麽樣?”
龐士元給魏思語的幻化,對福星照毫無用處,被一眼看穿!
……
依然是漫漫叢林,林子墨、智郜、量天尺三人正在默默地趕路。
此時,距離他們殺盡倭寇才過了幾個小時,可他們卻已經沒有了大殺倭寇時候的勇猛和興奮,反而顯得格外地郁悶和不解。
又走了一段路,量天尺終于憋不住問出了聲:“林學長、智郜,你說那些明朝人,爲什麽好好的中國人不做,卻要做東瀛人?做了東瀛人還不算,還要帶着東瀛人來到故國當倭寇。而且,他們燒殺搶掠,**擄掠,無惡不作,做得甚至比倭寇還要過分。你說,他們到底是怎麽想的?”
量天尺真是滿心地不解,更有滿心地憤懑,無從排解。
而讓他如此不解和憤懑的,正是倭寇中那數量不少的明朝人。
他之所以會知道倭寇之中有大量明朝人,是因爲戰鬥到了最後掃尾的時候,大量原本隻是“叽裏咕噜”亂叫的倭寇紛紛開口求饒,居然一個個都有一口地地道道的中國音——雖不是當代的普通話,可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閩粵一帶的方言。
當時,量天尺就震驚了。
他不解,爲什麽明明都是中國人,爲什麽會帶着倭寇來殺中國人,而且幹得比倭寇還要過分?
同時,他更加的憤怒。
憤怒的他,一氣之下,就加入村民的殺戮之中,把所有的倭寇都殺了個幹幹淨淨。
可殺人,并不能解除他心中的疑問。
面對量天尺的疑問,林子墨一時間也無法解答。
其實他之前也都在想這個問題,可惜林子墨自己也不過剛剛二十,知識、學識、人生經驗等等,都還處于成長階段,這樣的問題對他來說,還有些太過複雜和深奧。
他所能想到的,不過是利益熏心、喪盡天良罷了。
可這樣的回答,即便是他自己,也無法說服,更何況說服别人。
“其實,這并不難理解。”倒是智郜不愧其智慧超群之名,加上博覽群書,善于思考,他的回答就顯得有理有據,“我們可以從幾個方面入手:首先,是民族意識。其次,是利益。最後,則是人性。”
“首先,我們說民族意識。中國的民族意識,從春秋戰國的時候,就開始出現。孔子做《春秋》曾曰: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可以說,那就是中國最古老的民族意識——以我爲主,兼容并蓄。這樣的民族意識,傳到漢代,漢民族的民族意識達到了頂峰。每一個漢族人,都以自己爲漢人而自豪。”
“可惜,漢之後,中國漢民族的政權就開始不斷削弱。兩晉時,更是隻留下半壁河山。北方之地的漢民,被胡人殺得十不存一。而存下來的,也隻能依附胡人而生。”
“兩晉之後,就是隋唐。隋唐說是漢族政權,可确切地說應該的胡漢政權。說是胡漢,是因爲隋唐最初的權貴、門閥,幾乎都是胡人漢化,或者半胡化漢人。真正保留了漢族傳統的南方漢人,依然處于被征服的地位。”
“因此,那時的中國,也沒有什麽民族意識,倒是有挺強的國家榮譽感。因爲隋唐時的中國,是最強大的——沒有之一。中國曆朝曆代最喜歡說的萬國來朝,就是從唐朝開始的,那幾乎就是盛世的标志。不過唐朝的盛世的代價,卻是昂貴的。中國領先世界數千年的技術文化,也是從唐朝開始不斷流傳出去,從而給其他國家、民族反制的機會。”
“此後,就是宋元明清,中國開始不斷變幻漢胡政權。一次次地政權變幻,一次次地改朝換代,漢民族的民族意識開始逐漸模糊,古人開始隻認皇權,而不認民族。在他們看來,什麽民族不民族,都是假的。不管哪一個民族的人當皇帝,他們做平民、草民、****的日子,都不曾好過。”
“既然如此,你們說,古人爲什麽還要民族?”智郜的問題把林子墨和量天尺都給問住了,他們發現自己居然無言以對。
正所謂: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君臣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平民百姓了。
他們憑什麽要爲從不爲他們考慮的皇帝、國家、民族付出?
智郜也不需要兩人回答,就繼續道:“因此,古人開始變得更在乎自身、家族的利益,而不是國家、民族的利益。既然隻在乎自身和家族利益,那麽由哪個民族統治國家,對古人來說,當然也就無所謂了。隻要,統治他們的民族,能保證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毫不猶豫地當順民。這樣的認識,甚至在号稱國家精英的文人之中,也非常盛行。”
“于是,很多古人開始對外族入侵無動于衷,甚至一看情況不對就直接跪舔,也就不足爲怪。至于明朝人加入東瀛,成爲倭寇,反過來侵略明朝,也就理所當然。對于很多古人來說,他們自身的利益能夠得到保證,那就無所謂國家和民族。而且據我所知:明朝人當倭寇,并不隻爲了燒殺搶掠,他們其實是在和國家、官府,還有競争對手,争奪海貿利益。”
“隻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其實說白了,後期的倭寇之亂,與其說是倭寇在作亂,不如說是明朝人自己在挾寇自重。這才讓倭寇越來越猖狂,最後幾乎不能制。”說到這裏,智郜的語氣就有些尖銳,聲音也明顯帶了一些憤怒。
可就在他最憤怒的時候,他突然就頓住了,神色中還就帶出了一些遲疑。
林子墨和量天尺都聽得入了神,智郜所說的民族、利益、民族意識演變,還有倭寇真相等,很多他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如今被智郜這麽一說,他們頓時都有一種“原來如此”的感慨。
而此時智郜卻突然停了下來,他們頓時就不幹了,林子墨就道:“别停啊!你這才說了民族意識和利益,後面不是還有人性嗎?繼續說,我們都聽着呢,智郜!”
被林子墨一催,智郜也就不再遲疑了,繼續道:“其實人性沒有什麽可說的,無非就是叛徒總是對原屬陣營更加殘酷罷了。因爲叛徒都知道,叛徒比敵人更讓人憎恨。因此,隻要當了叛徒,那就要把事情做絕。最好是讓原來的陣營和同伴永劫不複,永世不得翻身。這樣,作爲叛徒的他們,才能高高在上去看那些曾經的同伴,嘲笑他們是多麽的食古不化,不知變通,不識天數,螳臂當車。”
“所以,那些投靠東瀛,當了倭寇的明朝人,才會比真正的倭寇還狠,還絕!”
說到這裏,智郜已經基本解開了林子墨和量天尺的疑惑,隻是智郜其實還有更多的話想說,而且不吐不快:“其實,說到這裏,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們現在的情況其實和明朝有些相似了。”
“相似嗎?”量天尺可沒有看出什麽相像的地方。
“怎麽不像?”智郜油然道,“就說國家機構,明朝官府幾乎被文官架空、挾持。大量文官和文官相關的進士、秀才等,幾乎完全控制了國家的言論、經濟和政治。而我們現在,國家政府同樣無力,地方各自爲政,又有大大小小的勢力瓜分地盤,形成一個個的割據勢力。如今,國家政令出了京城,幾乎就沒有什麽用了,根本沒有人在乎。”
智郜說到這裏,林子墨感覺他意有所指,就反駁道:“那可怪不了這大大小小的勢力,也是國家本身太過無力,根本控制不了局面。再說了,要不是各大勢力出面穩定局面,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林學長,你别着急。”智郜連忙安撫林子墨,“我也是岱宗一員,可沒有自己讨伐自己的意思。我隻是在說一個事實:如今的國家,确實已經失去了對地方的控制。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其實,群雄逐鹿,并沒有什麽問題。我真正擔心的是,那越來越多的洞天福地、夢靥世界,還有因它們而出現的無數外來者、異族等等。你們看,我們東吳,有漫山遍野的東越人;到了東閩,則有無數的東閩人和倭寇;而其他的省份,同樣也有不同的古代土著和外敵。”
“雖然說起來,這許許多多的土著和外敵,溯本求源的話,他們很多都可以算是中國人的老祖宗。可我問一聲:你們真的承認,他們和我們是一樣嗎?他們的所作所爲,所思所想,真的可以稱爲中國人嗎?如果真的讓他們占據了我們的鄉村、城鎮、國家,甚至地球,你們會是什麽感覺?”
智郜的問題把林子墨和量天尺再一次問住了。(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