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鎮名爲大山,自然是山多之地。這讓大山鎮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足夠多的大石頭來建造城牆。而世道變幻後不斷量變、質變的環境,也讓他們開采的石頭相比以前堅硬了不知道多少倍,也就變得極難破壞。
東越人的攻擊,就一頭撞在了大山鎮又高又大的城牆上,撞得頭破血流。
大山鎮四個城門和與之相連的城牆周邊橫屍遍野,殘肢斷臂和丢棄、破碎的兵器到處都是。可東越人卻好像根本不曾看到一樣,還在不斷沖擊大山鎮。
東越人在沖擊,大山鎮當然不會束手待斃。城牆上槍炮轟鳴,子彈和炮彈紛飛,還有不多的遠程冷兵器輔助。
大山鎮和上源縣的其他鎮有一些不同,這裏自古就有軍鎮的傳統。
因此,當上源縣其他的鄉鎮都靠警察、民兵、修者、夢予者自我保護的時候,大山鎮卻有比較完整的軍事體系和大量的軍火。這讓他們自保有餘的同時,也不免讓其他自力更生的鄉鎮心裏不舒服,也就被暗地裏地孤立了起來。
就像岱宗在制定“大雁山計劃”的時候,也理所當然地忽略了它——雖然大山鎮其實也屬于上源縣、祥雲市。
大山鎮的防禦,是相當标準的軍事防禦。
槍炮齊鳴、交叉火力之下,還在沖擊路上的東越人,或是躲避不及,或是躲避了也沒用,就在前進中被直接打倒、打飛、打死。
并不是什麽人,都能無視熱武器的攻擊的。
也不是什麽人,都有刀槍不入的寶貝的。
就算有東越人修者能輕松躲開一兩把、甚至更多的熱武器,可在子彈、炮彈到處紛紛,到處都是毫無理由的冷槍、冷彈的戰場上,也總有度不開的時候。
他們一旦無法躲開,也就隻能硬擋、硬抗。
而熱兵器的沖擊力,向來是值得稱道的,這就能造成東越人修者的停頓。可他們隻要一停頓,早就瞄上了他們的槍炮就會紛紛彙聚而去,讓他們疲于應付。
到那時,哪怕打不死他們,也會讓他們在沖上城牆前大量消耗。
可這已經是幸運的了,更多的東越人可沒有如此強大。他們雖然也會一兩手絕活,還有明顯強壯過地球人的身體,可終究還無法直面熱兵器。
于是,在沖擊的路上,就死傷無數。
有人被掀飛了腦袋,腦漿和熱血飛濺,直接橫死當場;有人被打斷了四肢,打破了軀體,殘肢、斷臂、内髒、鮮血到處橫飛——他們還不會馬上就死,于是凄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戰場;可還是有更多的人,卻硬扛着紛飛的子彈,沖上了十來米高的城牆。
他們确實沒有什麽攻城設備,可他們就是有辦法沖上十幾米高的城牆。
他們可以徒手攀爬城牆——城牆在不斷地攻擊之後已經凹凸不平,有的是借力的地方;他們可以借助兵器、長杆、扶梯等最簡易的工具,以矯健的身手飛竄上城牆;而更厲害的,則直接憑借強大的實力飛躍而上。
而他們一旦沖上了城牆,熱兵器的作用就被無限弱化。
子彈和炮彈可不會長眼,分清敵我。
真要在自己人比敵人更多的城牆上放槍放炮,那就不是在殺敵,而是在自相殘殺。
因此,城頭上的冷兵器戰鬥,甚至比城牆下還要殘酷。
熱兵器終究是遠程的戰鬥,雖然也能看到鮮血和殘肢斷臂,但終究不如直接地接觸。
有身着軍服的軍人在用軍刺搏殺,有平民服飾的的民兵組成各種冷兵器陣型在拼命。而在短兵相接中發揮了最大作用的,還是那些拿着刀槍劍戟等冷兵器到處厮殺的夢予者和修者。
軍人和民兵雖然也在拼命,可拖延的效果遠大于殺傷。
真正作爲近戰主力的,還是夢予者和修者。正是他們的奮力殺戮,把沖上城頭、城牆的東越人一次次地趕下下去——事實上被趕下去的東越人,幾乎就沒有活着的;而極少數活着的,也都是重傷的。
城頭、城牆上的戰鬥是如此之殘酷而慘烈,不管是軍人,還是平民,都殺紅了眼,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殺死前面那披鱗戴羽的野蠻人。至于怎麽殺,向前,向前,再向前,把手中的兵器向前送就對了。
也就在這一片瘋狂的厮殺洪流之中,林清輝的安靜,就顯得異乎尋常。可奇妙的是,厮殺中的大山鎮鎮民卻根本不覺得他的安靜有什麽奇怪。許多人,甚至就沒有發現他們身邊還藏着一個人。
而林清輝就是靠他幾乎隐形的潛行和鬼魅一般的身法,在戰場上收割人命。他并不常出手,而他一出手,對付的必然是東越人中那些最強悍的強者,一擊緻命。
林清輝靜靜地等着機會,隻是他的心頭不知爲何就是有一股不安翻騰。
他找不到原因,可他卻想到了原因。
恐怕是他之前的一系列卓有成效地偷襲,讓他成爲了東越人的眼中釘。
如果情況,放在以前,他會選擇先退走。
畢竟,已經被人注意到了的刺客,是很難有所作爲的。強行刺殺,更大的可能是落入一個早就布置的陷阱。
隻是,今天是不同的。
戰場之上,每一個人都竭盡全力,每一個人都在舍生忘死,林清輝無法說服自己因爲還不曾出現的危險就放棄戰鬥。
更重要的是,今天的戰争,已經不隻是爲了生存之戰,它還是複仇之戰!
他要爲自己的親朋好友複仇,爲大山鎮罹難的衆多父老鄉親複仇。
他不能退縮,也無法退縮,哪怕這退縮隻是暫時的,隻是爲了接下來更好地殺戮,他也無法做到。
他的行爲冷靜,并不表示他内心就不火熱。
熊熊複仇之焰,已經把他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了。
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東越人進入了他的視線。
那東越人手持一把重量至少五十斤的大斧頭,可揮舞起來,卻像是揮舞一根木頭一樣,毫不費力。
他極有猛将之風,戰斧所過之處,根本沒有一合之将。
大斧頭劈中了軍刺,軍刺就和牙簽一樣被輕松劈斷。而大斧頭就毫無阻礙地繼續前進,把躲無可躲的軍人直接劈成了兩段。大斧頭又砍中了刀盾,刀盾也不比軍刺強硬多少。同樣是一斧就破,繼而連刀盾之後的人也被砍稱了兩半。
大斧頭繼續紛飛,不但掀翻了軍人和民兵的防線,還重傷了趕過來阻攔的修者。
奇異的是,持斧東越人并沒有大踏步地前進,沖入人群擴大戰果。他非常理智地選擇了僅守缺口,而其他的東越人,也就順着他打開的缺口,紛紛翻上城牆,從而把缺口擴展成了小小的前沿陣地。
眼看着,事情就要變得不妙了起來,左右兩邊就有修者帶人夾了過來。
可他們依然不是持斧東越人的對手,可他們舍生忘死地瘋狂沖擊,卻也把持斧東越人擴大陣地的想法給遏制住了。
此時,林清輝并沒有動。
作爲墨家刺客,他不求聞達,他隻要一擊緻命。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擊緻命的機會——在連續的厮殺後,即便持斧人天生神力,又有後天修爲,也需要喘一口氣——而他也就動了。
那是一條在别人看來根本不存在的路線,可林清輝就是能化不可能爲可能,他的身形鬼魅一般地從軍人、民兵、修者、東越人中間穿了過去,不但沒有碰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他的速度還在閃轉騰挪中加到了最大。
等持斧東越人發現他的存在的時候,林清輝的漆黑細劍已經從最不可能的位置刺出,一下就刺入東越人的肋部要害,并瞬間穿透了心肺。
接着,林清輝根本不等那臨死的東越人轉頭看他,就直接退入人群之中。
是刺客,就要在最不可能的時候發出最出人意料,也最緻命的一擊。
是刺客,就不要想着出風頭。喜歡出風頭的刺客,最後都會不得好死。
驟然失去首領的東越人們還處于震驚和茫然之中,可大山鎮的軍民卻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其中一些更是興奮地大喊了起來。
“是‘墨家毒刺’,肯定是‘墨家毒刺’出手了。”
“‘墨家毒刺’果然厲害,一出手就是一擊必殺!”
“那是當然,林大哥出手,哪裏有落空的可能!?”
興奮的大喊聲中,士氣大振的大山鎮軍民就在修者的帶領下沖向了因爲失去頭領而士氣大落的東越人,想要乘勝追擊把他們打下城牆。
林清輝也很爲自己剛才的一擊而高興,那真堪稱完美刺殺。
可他的高興勁才剛剛升起,更深沉的寒意已經湧上了心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一道冷光已經閃到了他的身前。
冷光是如此之詭異,他的身周到處是人,卻沒有起到任何阻攔的作用。
冷光的速度又是如此之快,讓還處于緻命一擊後的虛弱中的林清輝根本無法無法躲開,就被它瞬間穿透了胸膛。
再接着,林清輝就感覺自己開始墜落,再墜落……似乎怎麽也落不到地。
然後,他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與此同時,還處于興奮中的大山鎮軍民,就看到了突然顯出身形,卻再沒有任何活力的林清輝。接着,他們也就都看到了林清輝心胸處正噴湧而出的鮮血。
大山鎮軍民的興奮頓時戛然而止,剛剛騰飛的士氣也被狠狠地打壓了下去。
大山鎮的槍炮和冷兵器給東越人造成了極其慘重的傷害,這是大山鎮能堅持到現在的關鍵之一。
然而,會遠攻的,又豈止是大山鎮。
東越人也有他們的遠程攻擊手段,弓、矛、巫、法等各色遠程手段,同樣能肆虐城牆和城頭。隻是相比幾乎不需要消耗體力的槍炮,弓、矛、巫、法等遠程手段的體力、能量消耗卻有些大,也就無法持久。
于是,東越人就聰明地把它們動作殺手锏來用。
他們隻針對大山鎮内表現特别出衆的敵人,對他們進行重點打擊。
這既造成了重點殺傷,也能有效地打擊士氣。
能在戰場上表現出衆的人,理所當然地就得到更多人的擁戴,自然也就是很多人崇拜的對象。而他們毫無預兆地突然傷亡,造成的士氣打擊自然就是一片一片的。
林清輝,就成了東越人重點打擊的目标,并被打擊成功了。
而大山鎮軍民的士氣,也确實被狠狠地打擊了一下。
不過,真正并不會因爲林清輝的死而停下,戰鬥隻會更加激烈,更加血腥,雙方早就沒有了任何緩和的餘地,隻有你死、我活!
林清輝倒下了,林相傑的心都要碎了。
他想把林清輝牢牢地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年輕人總有自己的理想、熱血,還有驕傲,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立足世界。
結果,林清輝還是成了獨行俠,到處刺殺。
而林相傑作爲有豐富守城經驗的墨家夢予者,則默默地駐守在城頭。
大戰之中身負重責的他,也無法一直跟着林清輝,保護他。
隻是,當他指揮作戰,和親自厮殺的時候,他的注意力總是會分出一點點到他的侄子林清輝的身上。
即便是墨家兼愛,也是有親疏之别的啊!
林清輝是他早死的大哥的兒子,也是他們林家最後的血脈。同時,他還希望林清輝能繼承他的傳承,成爲出色的墨家劍客。
而林清輝也對得起他的期望,成爲了一個非常傑出的墨家劍客。
隻是,墨家劍客和墨家劍客也是不同的。
有墨家劍客以兼愛爲人生理想,也有墨家劍客以殺戮去實現理想。
而林清輝,就選擇了後者,成爲了墨家劍客——墨家刺客。
爲此,林相傑是失望的,至少他表面是這樣的。
可在心底,他實際上也是驕傲的。因爲不是夢予者的林清輝,現在已經有他五成的實力,這就非常了不得。
而之前的戰争中,林清輝把墨家刺客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緻,讓他倍感自豪。(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