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淩這一聲師父叫得非常自然,那是已經接受了兩人的師徒關系。
雖然他們兩人都是夢予者,地位本是平等,可在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原本帶着強迫性質的師徒關系,就逐漸變得正常起來。
正所謂學無先後,達者爲先。
龐士元的能力和武道見識,真的都遠遠超越了在夢境世界重生了一次,從而耽誤了太多時間和機會的樊淩,有足夠的資格做他的師父。
而樊淩除了最初有些别扭之外,漸漸地也就适應了“神月”這個半神半妖的師父。
“招了!”隐身的“山河社稷圖”就顯出了身形,輕輕震動了下空氣,就有聲音傳了出來作爲回答。
人造音在現代早就不是秘密,可龐士元的人造音能造得和他自己的聲音一模一樣,而且還能帶着感情因素,那就不那麽容易了。
這也說明,龐士元對聲音本質的理解足夠透徹。
“都招了什麽?”樊淩還真有些緊張。
“全部都招了。情況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也許用不了多久,敵人的數量還要增加。而且,數量可能不隻是一個兩個。”龐士元直接就給了個最壞的答案。
“可這都是爲什麽啊?”樊淩是真的不理解。
葉家的人和他們爲難,還可以說是起于酒樓的那次糾紛。
盡管爲了那點糾紛,葉家做得真的很誇張和過分,可也能說葉家就是這麽一個睚眦必報的家族來勉強解釋。
可和他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登天門,又爲什麽要和他們爲難?
難道僅僅是爲了給葉家出頭?他們兩家的關系好像沒有這麽好!
如果不是爲葉家出頭,那又是爲了什麽?
要知道登天門可不隻是小打小鬧,他們可是連後天境界的太上長老都出動了——那已經是傾派門派之力了。
這些問題真的困擾了樊淩太久太久,讓他輾轉反側、相思入骨了,卻就是沒有答案。
今天,他終于能得到答案了。
在樊淩的期待中,龐士元說話了,盡管隻是人造音,可聲音中濃濃的沉重感卻是抹都抹不去:“因爲一則要命的預言。”
“預言,什麽預言?”樊淩很是驚奇。
“你想也想不到的預言!”龐士元的聲音也帶出着一些離奇的意味,似乎他自己都無法相信一樣,“是關于我的‘山河社稷圖’和你的‘紫府八景燈’的預言!”
“這不可能!”就算樊淩已經是“三世爲人”,也被龐士元的話給驚到了。他連忙急切地再問道:“師父,你确定是預言,而不是洩密什麽的?”
樊淩之所以如此急切,是因爲預言和洩密的嚴重性是完全不同的。
預言,意味着前知,意味着時間的可逆。
而前知和時間可逆,那絕對是大殺器,擋者披靡。
相比之下,洩密雖然也很嚴重,而且還讓人痛恨和痛惜,可至少還是人力能應付的。可一旦是預言,那就真是無解了。
隻是,樊淩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
“紫府八景燈”之事,除了他自己,真的沒有任何人知道。即便是他師父神月,他也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更不要說拿出來了。至于說魏家父女和天殘地缺,那更是毫無概念。
既然如此,洩密的可能就被直接掐死。
而洩密既然不可能,剩下的可不就是預言了嘛!
盡管他很不願意相信,可在剔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後,剩下看似最不可能的,也就變成了唯一的可能。
而龐士元的回答,果然就印證了他的想法:“就是預言,不可能有錯。”
接着,龐士元就把他拷問所得一點點地說了出來。
龐士元的拷問手段是非常獨特的,他以外界身體的強烈刺激,配合他自己制造的幻境,迷惑被拷問者的五感和神智,最後讓被拷問者在安詳地睡眠中,非常放心地把一切所知都做夢夢出來。
因此,他的拷問所得,絕對是詳實而真實。
可也正因爲詳實和真實,讓拷問出真相的龐士元都“驚出一聲冷汗”,因爲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以緻當樊淩過來的時候,他的心緒都還無法完全平靜下來,聲音中也就帶着不少的情緒。
事情是這樣的:
在他們一行進入魯國之前,登天門居然就已經知道他們即将到來的消息——而這消息來源,自然就是預言。
預言中說,他們一行人身上有先天機緣,而且還不止一個!
第一份先天機緣,是一副水火不侵的山水畫。
此山水畫和傳說中人類始祖女娲的寶物“山河社稷圖”同名,且也具有“山河社稷圖”相似的威能——内中也有一個乾坤世界。
預言說:如能有人能得“山河社稷圖”認主,就能掌控這個乾坤世界。
也就是說,擁有此“山河社稷圖”者,就等于擁有一個能夠移動的洞天福地。如此大福利、大機緣,自然讓人趨之若鹜。
“山河社稷圖”,如今就在一個叫魏思語的八歲(路上又長大了一歲)小女孩身上,每天貼身收藏。
另一份先天機緣,則是一盞有着紫色燈火的宮燈。
此宮燈也有一個很炫的名字,名爲“紫府八景燈”。
了解傳說的人可能聽說過,人教教主太上老君有一盞“八景宮燈”。而此“紫府八景燈”就和傳說中的“八景宮燈”非常相像,不但樣式一樣,就是紫色的火焰也是一模一樣,甚至連能力也相差仿佛。
預言說:持有此黑珠者,不但修練事半功倍,還能幫助持有者感悟天地之道,從而直達先天。
要知道,傳言中太上老君講道的時候,就喜歡點“八景宮燈”,因爲它能幫助聽道者明悟大道。
既然連大道都能明悟,小小的武道先天,又算得了什麽?
現在持有此珠的,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少年原名鍾凡,後改名爲樊淩,如今正是一個魏國人魏遠華的外甥。
當龐士元“審問”到這裏的時候,他即便是神魂之體,也渾身發冷。
實在是俘虜所說的預言,真的太詳實了。
這哪裏是預言,簡直就是親眼所見,親身體會後的詳細報告。
不是說預言都是模模糊糊,一個不好就會理解錯誤的嗎?
可這個預言爲什麽會如此準确?
又是什麽,讓如此準确的預言要預言在他們的身上?
當時的龐士元有多麽震驚、不解,那麽現在的樊淩也就有多麽震驚和疑惑,甚至是駭然。
從心性上說,經曆過風浪,也抗住了的龐士元,還是要比樊淩強不少。
“師父,這真的是預言嗎?我怎麽覺得這、這……”樊淩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最後他隻能道:“預言不該都是模模糊糊,神神叨叨,歧義無數的嗎?這個預言,爲什麽會這麽清楚?”
确實,這個預言清楚得過了分了。
有人、有物、有時間,還有關于他們的詳實具體描述。
這哪裏是預言啊,這根本就是對圖說明!
聽到這樣的預言,樊淩就覺得未來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樊淩隻要随便想想小說中重生者們的風生水起,和與之爲敵的配角們的慘淡下場,就知道和能預言的敵人爲敵,有多麽地難。那真是步步荊棘,步步危機。随時都有可能陷入敵人早就布置好的陷阱裏,而不自知。最後連怎麽失敗的,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再想想風生水起的重生者還隻是重生了一次,而預言者卻能随時随地地預言,那就更覺得前途無亮。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
面對樊淩近乎絕望中的奢求的問題,龐士元也隻能無語凝噎,因爲他也不知道原因。
不過,相比樊淩的黯淡,龐士元卻覺得,希望并不是那麽渺茫。
“樊淩,其實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龐士元安慰了一聲,發現有些空口白話的意思,就幹脆地轉移了話題道,“現在你還想不想知道,這則預言到底是哪裏來的?”
樊淩本有些黯淡的目光陡然就是一凝,問道:“哪裏來的?”
“真神教,是真神教的真神預言了這一切。”龐士元又揭開了一個謎底。
“真神教!怎麽會扯上真神教?我們和真神教真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們的真神沒事預言我們幹什麽?預言不需要代價啊!”樊淩還是滿心不解。
真神教在巫山地域,而巫山地域同時連接了魯魏兩國。
由于巫山地域的高手時常會出入兩國,自然就在魯魏兩國留下了一定的名聲。而真神教作爲一個有真神存在的教派,也是巫山最強的教派,自然在兩國都有不小的名氣。
樊淩會知道真神教,也是理所當然。
隻是,樊淩自覺和真神教八竿子打不着,真神教沒事幹預言他幹什麽?
要知道,預言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時間,是這個世界最根本,也最強大的法則之一。
想要撬動時間法則,不付出代價又怎麽可能?
沒看真正的預言家、算命者都是又病又殘,還加上孤家寡人、無福無壽嗎?
這就是預言所要付出的昂貴代價。
而真神這一次的預言,更是精确到幾乎是可怕的程度,那付出的帶價肯定是相當可觀的。
那麽真神爲什麽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來對付他們這些毫不相幹的人?
這就是樊淩所無法理解的。
看到樊淩的不解,龐士元就有些不好意思:“這恐怕是我連累了大家。”
“師父怎麽會這麽說?”
“我和真神教早早年曾有恩怨,我差點就死在他們的手裏。爲此,這些年我一直想着,一定要找機會報複。也許,真神教的真神就是感應到了我的威脅,這才做了這一次的預言。”在知道是真神教在背後搗鬼後,龐士元也漸漸地理清了思路。
隻是樊淩還是不怎麽相信:“僅僅是威脅,真神教有不要做到這個程度?”
“那就得去問真神教!也許,這也和真神的預言能力有關吧!真神既然能如此精确地預言我們底牌,那祂可能也能預見了我們殺死他的未來。所以,祂才會不惜代價發動預言,就是想找點解決我們。”龐士元随口做出了解釋,其實并沒有太當真。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随口所說的,恰恰就和真相相差仿佛。
而樊淩想了一下,也覺得這似乎是唯一能解釋的理由,也就接受了。
此時,龐士元就幸災樂禍地笑了笑:“其實,真神教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預言,是要付出代價的。真神好像就因爲這一次的預言,而受到了可怕地反噬,差點又一次陷入沉眠。不過真神雖然沒有再次沉眠,可也元氣大傷,隻能閉關修養。而祂這一閉關,以前那些被真神教苦苦壓制的勢力馬上就抓住機會全力反擊。如今巫山地域也是烽火連天!而這也是真神教明明很想我們死,卻隻能借他人之手的原因。”
“那葉家和登天門就是真神教所借的手?”
“不是。葉家,隻是意外。登天門,才真的是有爲而來。隻是登天門最初其實也不怎麽相信真神教的預言,這才随手拉上葉家一起試探我們。不過,今天我這次的出手,登天門恐怕是确信了先天機緣的存在。那他們再出手,就會是雷霆萬鈞,一擊必殺!”龐士元說到這裏,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郁悶。
高興,是蒙在鼓裏的他們終于知道了原委,也就能做出相應地應對。
而郁悶,則是因爲他們爲了知道原委,卻真正暴露了自己,從而讓敵人更加地全力以赴,也就讓自身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
龐士元話剛落下,樊淩就冷冷一笑,道:“那就讓他們來!”
說話間,樊淩的勇氣已然再起。
每一個夢予者,都不簡單。武道夢予者樊淩雖然會因爲敵人太過強大而低沉、失落、害怕,可要讓他絕望,卻沒那麽容易。
隻要給他時間消化壞消息,他就能再一次奮起。
此時,他們早就已經出了洞穴。
至于洞穴裏的那個登天門的半步先天,當然是死得不能再死。(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