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古泉鎮已經有一天了，兩人腳下的路一點點地由寬闊變成狹小，又由整齊的黃土路變成雜草叢生的小路。
看着道路兩邊一片原生态的風景，龐士元知道這就是夢境世界的正常社會形态——地廣人稀。
他們已經在山林荒野中走了半天，眼看着就要中午，不但沒有看到鄉村，連人都看不到一個。
而這還是他們正走在通向原州水路樞紐大城錦城的路上。
這條路還算有人來來往往，否則他們腳下的路就不是雜草叢生，而是直接被草木覆蓋。
其實龐士元也知道，沿路之所以會如此荒涼原始，也是因爲古泉鎮實在太偏僻了。到了大一些的城鎮的輻射範圍，情況就會好一些。
原始的風景很美，但看多了也會審美疲勞，龐士元和龐降香都有些百無聊賴，坐在馬上昏昏欲睡地随着馬兒自己颠簸前行。
不經意地一睜眼，龐士元突然發現前方有幾縷黑煙飄蕩，他的精神頓時就是一振。
有煙，就說明有人。
而幾縷黑煙，就說明那裏有人聚居，說不定就是一個村莊。
“降香，醒醒了，前面好像有村莊。”
龐士元一喊，龐降香馬上就醒了，接着就叫了起來：“有村莊？太好了，士元哥，快拿出招牌挂起來。”
招牌？
沒錯，就是遊醫的招牌。
這次出門，龐降香還帶了一面她親手制作的遊醫招牌，準備行醫江湖。
龐士元也覺得一邊行走江湖，一邊行醫是一個好主意。他新學了醫術，也正好需要人來試驗他的醫術。
龐士元麻利地從褡裢中掏出一條長布條，伸展開來，就看到一面寫着“妙手回春”，一面寫着“仁心仁術”。
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這八個字都不是寫上去的，而是有人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看針腳，這繡字的人刺繡功底還不錯。
龐士元就問過龐降香，這是誰繡的，是不是她媽媽。
龐降香先是有些扭捏，有些不好意思回答。最後被龐士元一再追問，終于說出是她自己沒事的時候繡的。
原來，龐降香對學武的興趣不大，但對于遊醫卻情有獨鍾。
也許這都是因爲她從小就跟着父母到處行醫，潛移默化的結果。
她早就幻想着有一天她自己也能如她父親龐相國那樣，遊醫天下，醫治病患。隻是她父母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結果她就隻能自己繡遊醫招牌，過過幹瘾。
這次好不容易被允許出來，她就把遊醫招牌帶了出來。
卻不想昨晚宿營，她剛把遊醫招牌拿出來想要幻想遊醫的日子，就被龐士元給搶走了。
她倒是想搶回來，卻怕把招牌給弄壞了，結果這招牌就落到了龐士元的手裏。
龐士元又從挂在馬上的包裏拿出了兩節一米左右的竹竿和一塊鐵件開始組裝，很快就連成了一條兩米長的長木杆。
這竹竿和鐵件，是龐士元讓龍首村的鐵匠打造的移動帳篷的零件。
接着，他就把遊醫招牌系在了長木管的頂端，再迎風一展，一面完整的遊醫招牌制作完畢。
看着招牌上的妙手回春和仁心仁術的八個字，兩人心中都是一陣興奮和緊張。
龐降香是因爲這将是她第一次獨立行醫，而龐士元是對他自己的醫術沒有太多信心。
但人生就是在不斷的第一次地嘗試中，變得強大，兩人都無比期待。
這個時候，龐士元想到了一個問題：“降香，如果真的有病患，你準備收多少診金？”
龐降香顯然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不收診金。反正我也隻是給他們看病開單，并不施藥。根本不廢什麽力，收診金幹什麽？”
“果然不出我所料。”
龐士元就知道天真又心性純良的龐降香會這麽做，不過他卻不怎麽贊同，就道：“降香，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覺得你這樣做不對。”
“怎麽不對？”龐降香很不理解，她好心好意地幫助别人還有錯了？
龐士元道：“當然不對。我問你，這個世界上，無償幫助人的人多，還是收費爲人服務的人多？”
“當然是收費爲人服務的人多。”龐降香理所當然地道。
龐士元再問：“那麽，你認爲是免費幫人看病的大夫多，還是收費看病的大夫多？”
“肯定是收費看病的大夫多了。士元哥，你問這些幹什麽？這和我收不收費有什麽關系？”龐降香很不明白。
龐士元就道：“當然有關系，而且關系極大。你别着急，我等一下會給你說明的。我再問你，如果前面真的有一個小村莊，你覺得像這樣偏僻的小村莊，一年下來，會有幾個大夫經過那裏？”
“一年到頭有一兩個就不錯了。”龐降香跟着龐相國遊醫天下，自然知道遊醫、大夫的活動規律。
像這樣的小村莊，根本賺不了借個錢，沒有幾個遊醫、大夫會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小地方的。
除非是路過，一般來說遊醫、大夫更喜歡停留在城鎮和城鎮周邊。那樣的地方，人們一般都比較有錢。
這時，龐降香已經隐約明白龐士元是什麽意思了。
龐士元繼續道：“一兩個，很好。那你覺得，這一兩個到這個小村莊看病的大夫，是爲了治病救人來村莊的，還是爲了賺錢？”
龐降香的聲音小了不少：“爲了賺錢。”
“這就對了。你看，大夫會經過這裏，就是爲了賺錢。如果沒有錢賺，他們根本就不會來這種偏僻的小地方。今天，你在這個小村莊裏免費爲人看病。那麽以後再有大夫過來，這裏的村民說不定就覺得那個大夫也應該免費義診。你覺得，以後還有沒有大夫願意經過這裏了？”龐士元終于說出了他的理由。
他的理由就如當初孔子教育子貢，幫助人就得收費拿好處一樣。
有好處，才會有更多的人去做好事。
龐降香心裏也知道龐士元說得對，但她依然覺得龐士元有些小題大做：“我就是偶爾才義診，那些村民應該也明白，不可能人人都和我一樣。以後再有大夫經過，他們肯定還是會交錢看病。”
“沒錯。但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收費，而且收費的标準最好就按照遊醫的标準來。莫以善小而爲之啊！”龐士元淳淳善誘，把至理名言“莫以惡小而爲之”的話都給曲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