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不會覺得被人懷疑有什麽錯，他們本身就是敵人，而連棟梁也很快就要死在他手裏，有所防備才是正常人的行爲。
當然，已經成爲變異人的連棟梁似乎也算不得正常了。
“好，我會幫你把話帶到。但作爲回報，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如何？”龐士元之所以這麽好說話，爲的就是現在。
“你問吧！”看龐士元答應了，連棟梁的生機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大半，眼看着就要斷氣了。
顯然，這句話寄托了他不小的執念。
龐士元不敢再耽擱：“你是不是也做了整整五年的夢，醒來卻發現隻是一個晚上？”
聽到龐士元的問題，連棟梁漸漸無神的雙眼陡然綻放出神采。那眼睛裏有着海量的信息，害怕、恐懼、驚奇、懷疑……不一而足，但最終他隻是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看到連棟梁的反應和反問，龐士元就知道了答案：“那就是說真的做了五年的夢？”
原本以爲要帶入陰曹地府的大秘密意外地被人揭穿了，連棟梁再沒有任何的負擔，很幹脆地道：“是的。整整五年！醒來卻是一場夢，噩夢。”
隻是他在回答的時候，雙眼卻緊緊地盯着龐士元的眼睛，看着龐士元的反應。
龐士元似乎什麽反應都沒有，但連棟梁卻似乎看明白了什麽一樣，問道：“你怎麽會知道這個？我從未和人說過。難道這事和你有關？不對，你哪裏有這能量。難道說，你也有我一樣的經曆？”
人說人死前，思想最是活躍，看起來連棟梁的情況就是如此，從龐士元微不可查的反應，就推斷了很多很多。
龐士元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隻是微微點頭，繼續問道：“你夢到了什麽？”
知道龐士元和他有一樣的經曆，連棟梁說得更加坦然了：“我夢到了世界末日。那裏有無窮無盡的喪屍橫行，還有大量的變異人，它們都是人類變異失敗的結果。而人類一旦變異成功，就會進化出一些實力不凡的進化人。我在夢裏，就是一個進化人。在那裏，我和其他的進化人，以及普通人一起對抗喪屍和變異人。那個夢真的太真實了，當時就我以爲自己穿越了，完全地投入其中。隻是沒想到，一覺醒來，卻發現隻是夢。更想不到的是，在現實裏我成爲了被夢中的我唾棄的變異人。”
連棟梁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自嘲。
“那你後來還有做夢嗎？我是說這世界末日的夢？”龐士元繼續追問。
連棟梁似乎想點頭，但他已經無法點頭，隻是神情有些懷念地道：“每天睡着後，都會做。而且都和之前做的夢連貫。逃亡之後，我有的時候都希望這夢能一直做下去。”
龐士元稍稍一想，又問：“你知道爲什麽你醒來會變成變異人嗎？”
連棟梁也不清楚，但他有一個猜想：“不知道。發生變異的時候，我正被關押着，還受了不輕的傷，又沒有食物和水，也許和營養不夠有關吧？在夢裏，進化人進化，都需要大量的營養。”
龐士元點了點頭，覺得還真的有可能。
他之所以能成長得這麽快，夢境世界的幫助不可或缺，但大量的藥物也是關鍵。
否則，他哪裏會有如今的實力。
連棟梁之所以會變成變異人，也許就因爲他在身體最需要營養和能量的時候，沒有得到有效的補充。
結果，他的身體沒有實現進化，就開始向着變異的方向發展，就成爲了現在這樣。
否則，連棟梁将會是一個強大的進化人。
而結局，也絕不會是現在這樣。
龐士元覺得，這個解釋應該說得通。
他還想再問什麽，卻發現在他思考的時候，連棟梁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再不能回答了。
看着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連棟梁，龐士元突然就沒有了之前剛剛重創變異人時的得意和興奮，居然還覺得有些失落。
他也不知道他在失落什麽，但就是有這麽一種感覺。
也許在他不自覺中，他已經有了一種物傷其類的感覺了吧！畢竟，變異人連棟梁可以說是他的同類，都在做着神奇的夢。
盡管這夢似乎有些不同，但都是夢造就了他們。
在心裏，龐士元已經決定要把變異人——不，應該是連棟梁的話帶給他的妻子。
說起來，連棟梁要不是受到了意外地打擾，他會成爲和他一樣，有着非凡實力的人。
他歎了口氣，伸手把連棟梁還睜着的，似乎正在問蒼天的雙眼阖上。
站起身，龐士元環顧了一下原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現在卻陌生無比的卧室，不由地苦笑出聲。
他真不知道，這個被鮮血、内髒，還有死屍洗禮過的房子，他以後再住，會不會有心理陰影。
拿起枕巾，龐士元開始擦拭寶劍。
這次能殺死變異人連棟梁，這把寶劍居功至偉。
否則，他真沒有把握能夠對付變異人。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赤手空拳能不能對變異人**的身體造成足夠的傷害。
他心裏就想，也許對張思武可以更好一些，說不定就能提高他成爲真正武者的可能性。
隻是他可能沒有意識到，他所謂的好，其實就意味着張思武的苦難。很明顯，張思武的鍛煉方案的難度要被提高了。
仔仔細細把寶劍擦了又擦，不但把血迹擦得一幹二進，更把劍身擦得都開始發熱，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劍歸鞘。
而此時，他才真正想起來，他是不是應該打110，又或者直接找徐先寬？
變異人的事找110，還真不如找徐先寬呢！畢竟，他就是爲此而來的。
不過不管是哪個選擇，他都覺得先得把自己清理幹淨。這一身黏糊糊的血，可真的不怎麽舒服。
龐士元幫連棟梁阖眼，接着開始擦劍，還考慮了報警，再接着洗去一身血腥，看起來是如此地有條不紊，如此地鎮定自若，但如果一對比他所處的環境——房間裏躺着一個死了的變異人，還有滿床滿地的鮮血、内髒，他的有條不紊和鎮定自若就顯得無比怪異。
難道這一切就對龐士元沒有絲毫影響？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其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被影響的心平靜下來。
不管是在現實裏，還是在夢境世界，他都沒有看到過如此多的鮮血，更沒有殺死過人，可現在一切都成爲了現實，龐士元這才發現他其實并沒有做好迎接腥風血雨的江湖生涯的準備。
至少，沒有完全做好。
看到滿屋子的鮮血和内髒，他會惡心。
看到地上被他殺死的死人，他會愧疚。
而這是一個武者該有的反應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龐士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