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宜一邊吃飯,一邊眼睛總是看着龐士元。龐士元也知道祝宜這是愛子心切,盡管有些不自在,也隻能聽之任之。
突然,祝宜開口問道:“士元,你也十七了吧?”
“是十七了。”龐士元不認爲祝宜會不知道他多少歲,就等着她的下文。
“十七了,那可真的不小了。你大哥十七的時候,可都已經和你大嫂訂婚了。”祝宜這麽說着,龐士元就感覺到話題有些不對。這明顯是朝着訂婚、結婚的步驟在走,他可不想還沒有開始壯麗的江湖生活,就給自己找一個未婚妻或者妻子什麽的。
他連忙道:“媽,大哥和我是不同的。大哥走的是安穩的仕途,早點結婚生子當然是好事。可我走的卻是風險更大的武道。要不了多久,我就要離家到外面行走,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麽,可不能害了别的姑娘。”
然而,他的話非但沒有引來母親的贊同,反而讓她更加迫不及待了:“正因爲前途未蔔,才更應該早點結婚啊!我知道我無法阻止你出去闖蕩江湖,畢竟這也是我們幫你選的路。但我希望你能有個家,最好還能留下子嗣,否則我們實在無法安心啊!”
祝宜這麽一說,飯桌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傷感了起來,不管是父親龐志揚,還是大嫂、小妹,都停下了碗筷,用擔心的眼神看着龐士元。
家人擔心的眼神讓龐士元差點以爲他明天就要命喪他人之手,不由地有些無奈:“媽,你難道以爲我這一出去,就會喪命當場……”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祝宜“呸,呸”的啐了回去,而他也看到了家人不贊同的神情。顯然,大家對他言談無忌的話很不喜歡。
龐士元連忙認錯:“好,好,我錯了。我不該這麽說,我會長命百歲,鶴壽延年,老而不死爲賊……啊!痛的啊,老爸!”
剛用筷子敲了龐士元腦袋的龐志揚訓斥道:“知道痛就好。讓你再胡說八道。還有,叫爸,别加老字。你老爸還沒有這麽老呢!”
龐志揚話一說完,就知道自己犯了語病,看到一家人偷笑的樣子,忍不住自己也笑了,頓時飯桌上笑聲一片。
而龐士元其實也就是假裝,以他武者的身體,被筷子敲一下哪裏會痛,何況以龐志揚動手的速度,他完全可以避開。不過看到他被敲之後,其他人臉上的笑容,他就覺得值回票價。
龐士元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示意他現在真的很正經,道:“爸、媽,我覺得我現在真的不适合結婚。岱宗讓我出來是爲了闖蕩江湖,積累經驗,結果我一回家探親就訂婚、結婚,這不好交代。再說了,我自己也不想這麽早就結婚。我就是覺得,到外面走走,我說不定自己就認識了人。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帶回來一個漂亮的女俠也說不定呢!”
這時,一直聽着父母和龐士元說話的龐惜突然開口了,聲音中有好奇,也有期盼:“二哥,外面的女俠也會像大嫂這麽溫柔嗎?”
“呃……”龐士元一下子被問住了。
江湖上的女俠溫不溫柔他還真不知道,但從前世看到的武俠小說中女俠們的表現來看,溫柔的還真的不多。追求真愛的女俠倒是不少,但動辄喊打喊殺的明顯更多,而心狠手辣的似乎也所在多有。
但爲了讓家人放心,龐士元也隻能打包票了:“我一定找一個最溫柔的女俠回來。而且一定讓惜兒過目,如果惜兒覺得不好,我就讓她滾蛋。什麽女俠,連我家惜兒都看不上,還當什麽女俠。”
龐士元的話引來了滿堂笑聲,祝宜喘着氣笑罵道:“哪裏有你這麽糟蹋女俠的。不過既然你這麽說了,婚事的事情就暫時押後。但你自己可說了,要早點給自己找一個,知道了吧?”
“奉太後懿旨!”龐士元連忙做恭敬狀。
龐志揚看着龐士元耍寶,也是啼笑皆非:“真不知道你這幾年是怎麽學的,變得和皮猴一樣。不過這個話到了外面,你可真的不能亂說,知道吧?”
龐士元笑嘻嘻地絲毫不在意,轉頭就問還在笑個不停地龐惜:“惜兒,你說二哥這幾年學得好不好?”
“好!如果二哥今天能夠陪我放風筝,那就更好了。”龐惜乘機提出了條件。
龐士元有些疑惑:“風筝不是春天放嗎?現在好像是秋天吧!”
“那誰也沒說風筝不能秋天放啊?”龐惜反問得理直氣壯。
龐士元鄭重地點了一下頭,道:“嗯,很有道理!那今天我們就去放風筝。”
看着兩兄妹在那裏胡說八道,其他人都是會心地一笑,爲兩兄妹分離五年之後還能如此親密而高興。
早飯即将結束,龐士元突然想到了回來時碰到的乳媽于嬸,就問道:“媽,我回來的時候碰到于嬸在街上賣東西,這是怎麽回事?”
說到于嬸,祝宜的笑容就迅速消失,顯得有些難過:“于嬸命不好,嫁了一個賭鬼。那賭鬼不但把家敗光了,還欠了一大堆的債。于嬸在我們家的工錢不夠幾個孩子生活,我就允許她到外面賺點錢補貼家用。哎,當初我就不應該答應于嬸的請求。”
“那賭鬼是叫葛平堂吧?”龐士元的記憶力是真的好,他還記得于嬸和這個葛平堂是自由戀愛來着,在這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這可是非常難得。他更記得,那葛平堂在和于嬸結婚之前就有了賭博的迹象——當然那都是他小時候聽說的,而這也是母親懊惱的原因。
“沒錯。難爲你還記得。”
“那這姓葛的還有賭嗎?”
“還在賭,而且爛賭。不過現在稍有規模的賭坊都不讓他進了,但他依然會找一些下三濫的一起賭。爲此,于嬸的兩個孩子都不知道被他押了幾回。我們贖回了他們母子好幾次,雖然錢也不算多,但這真的不是一個事。”說起這個爛賭鬼,祝宜顯然是一肚子的氣,但卻偏偏無處發洩,自然就更加難受了。
“既然是無藥可救,爲什麽于嬸不和離?她一個人帶着孩子過,說不定還會過得更好。”從現代過來的龐士元雖然已經在古代生活了五年,而且還有少年龐士元全部的記憶,但他有些時候依然無法理解古人的思想和選擇。
祝宜給了一個他想不到的答案:“于嬸也想過和離,但離不了。”
龐士元不解:“爲什麽離不了?我記得有合适的理由,官府是會受理和離要求的。以葛平堂的情況,和離應該不成問題啊?”
“本來是不成問題。但葛家的葛平宇在街面上糾結了一幫人,官府不願得罪,結果就一直拖了下來。也許等你哥中了舉人,這件事才能解決。”祝宜給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龐士元可不願意拖這麽久,記憶中少年龐士元對于嬸的感情讓他不願意拖着:“不用等大哥了。我來解決就行。”
一直留意兩母子說話的龐志揚問道:“你想怎麽做?”
龐士元根本不在意:“街面上的這些人放在江湖上最多也就是三流,很多還不入流。也就是在古泉鎮,要是在外面,哪裏有他們說話的份。如果識相就最好。如果不識相,就到時候再說。”
“嗯,到時候再說!”龐志揚看了一下家裏的女眷,也覺得“到時候再說”是一個好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