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耀威去樓上換衣服,林佳佳依言坐往沙發,植炳雄也走來坐在她對面的沙發椅中。
才坐定,有工人給他們送來茶,将其中一杯置于林佳佳面前:“佳佳,這是你喜歡的花茶。”
林佳佳以前在植家常會幫工人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兒,與她們關系尚算融洽,她的喜好她們自然知道。
林佳佳微笑道了聲謝,便又挺直腰背安靜地坐着。
植炳雄看着林佳佳打了兩聲哈哈,“佳佳,到家裏了别這麽拘束,如果坐不住就随處轉轉,跟李嬸她們去閑聊幾句也成。”
林佳佳搖頭客套道:“伯父,我就坐在這兒就好了,您如果有事忙不用管我。”
“你這孩子,我能有什麽事,就是怕你陪着我這老頭子會不自在才讓你去轉轉,其實我巴不得你坐在這陪我呢。”
林佳佳禮貌笑了笑,沒有說話。
植炳雄真和林佳佳閑聊起來,新聞政事城市要事音樂八卦都會扯上幾句。
植炳雄以前愛和林佳佳聊天,一般年輕人都和長者聊不到一塊,但林佳佳卻不同,她會在懂的地方會意一笑,需要稱贊的地方真誠稱贊,而聽到精彩處還會追問一句後文;令對方在這場聊天中有着極大的成就感。
這大概也是她被長輩喜愛的原因吧,懂禮貌,有耐心,乖順。
聊天途中植耀威下來了,自然地坐到了林佳佳身邊,一起聽父親談天,而黃如麗則在指揮工人張羅晚餐,氣氛很輕松,真像植炳雄所說的那般,一家人吃頓尋常的晚餐。
不多久,黃如麗通知可以開餐了,他們由客廳轉移去餐廳。
落座後,植炳雄招呼着林佳佳吃菜,不會過份熱情,卻也表現出一個父親該有的慈愛,林佳佳始終保持着禮數,微笑應對。
一頓飯不緊不慢的吃完,林佳佳客套地提出告辭。
植炳雄道:“佳佳,現在還早,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就再陪我會。”
不容林佳佳回絕中,植炳雄又道:“走吧,去書房我們父女倆單獨談談心。”
林佳佳不傻,當然不會認爲植父今天真是因想念她而找她來吃飯,既逃避不開,她隻能面對。
書房裏仍舊古色古香,沉木書桌上還散落了些許宣紙,上面有植炳雄寫的蒼勁大字。
植炳雄走往書桌,示意林佳佳幫她研墨,自己則拿起毛筆,繼續練起字。
“你母親的事我聽耀威說了,怎麽不過來找我。”植炳雄邊揮筆邊帶點責備地問。
林佳佳說:“以前麻煩您的次數夠多了,這次的事我自己可以想辦法解決。”
“你這孩子就是太倔了,這種事情我完全可以幫你,何必要做兩份工作那麽辛苦呢。”
林佳佳研着墨沒說話。
“佳佳,你心裏是不是在怨我當初讓你和耀威離婚的事?”植炳雄停下手中的筆。
林佳佳搖頭,淡漠道:“沒有,天下父母心,換誰都會那麽做。”當然,除了像林雙喜這樣的人母。
植炳雄不再問話,在宣紙上一鼓作氣将字寫完,擱下筆,拿起那個寫好的“家”字問林佳佳:“你覺得怎樣?”
林佳佳看了看,字體有型,落筆幹脆,隻是筆畫中好似少了些以前的勁道,她道:“伯父的字向來很好。”
“佳佳,你沒說實話;罷了,不勉強你。”植炳雄笑着歎了口氣,“家和萬事興,隻有家和了萬事才能興旺,是我的錯,讓這個家不像以前和睦完整了。”
植炳雄放下宣紙,拍着林佳佳的肩示意她坐往前方木質沙發。
“佳佳,這次生日邀請你過來除了想看看你,其實還有另件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伯父請說。”
“我希望你能搬回來住。”
“……”
林佳佳說:“我很感激伯父關心,但我有自己的工作,不方便住來植家。”
“我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很過份。”植炳雄挂有歲月痕迹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常見的疲态,“是我太過不講理了,得意的時候趕你出門,現在身體有恙了又想你能陪在身邊照顧。”
身體不好?
林佳佳倒是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她問:“伯父身體怎麽了?”
植炳雄搖搖頭,起身從個帶鎖的櫃裏拿出一份體檢報告遞與林佳佳,“前段老覺得頭不舒服,暈眩眼花,開始以爲是工作太累,昨天醫生檢查過說裏面長了個腫瘤才導緻有了這些症狀。”
“腫瘤?”林佳佳驚愕,“醫生怎麽說?哥知道了麽?”
“尚未确定惡性良性,我暫時還沒告訴植威母子,阿麗太過大驚小怪,我怕她知道了我沒倒她會先倒下,耀威最近公事纏身,我不想讓他爲此分心。”
“……”林佳佳看着那份報告一時也不知要說什麽,因爲這個消息太過震驚了,在她心中植父如顆大樹堅韌不催,有魄力有能力,是個說一不二的當家人,怎麽會突然得病!
植炳雄歎息了一聲:“可能是報應吧。我這兩天夢到老鄒,他在怪我沒照顧好你們母女有負他所托,我真怕自己到了地下都無顔對他啊。”
“伯父您不會有事的。”林佳佳放下報告真誠道,“鄒叔叔他若真泉下有知,也隻會感謝你這些年對我們的照看。”
“佳佳,你跟耀威離婚一事我處理得太過強勢,你怨我是應當的;可我拿你當女兒,欣賞你心疼你也絕沒做假,你之前不是說過,即使與耀威離婚也當我是父親。現在我想得到女兒的原諒,你能原諒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麽?”
“……”林佳佳咬了咬唇,“伯父,您千萬别這麽說,什麽原不原諒,您沒有做錯。”
“人這一生病就會特别渴望親情,希望親人都在身邊,害怕失去。耀威他事業心強,又是男人,身上擔子那麽重,就是想陪我也會心有餘而力不足。佳佳,就當是爸自私,搬回來住,陪陪爸行麽?”
見林佳佳沉默不語,植炳雄歎道:“是我強人所難了,我不該這麽貪心,病了有醫院裏的醫生護士相伴不夠,還期望你念着往日那點微薄的父女情來陪伴我。”
“走吧,時候不早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植炳雄說罷起了身,将那份報告重新鎖進櫃子,“佳佳,我生病的事請你暫時别告訴耀威,我不想這個時候幫不到他忙還給他添亂。”
“……”
………
林佳佳直到坐上車都沒再出過聲,走的時候連最起碼的“再見”都忘了說。
植炳雄恩威并施的話重重地壓在她的心頭,讓她無法喘息。
林佳佳上書房之前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她以爲植父會提此次富萬項目的事,他會請求或是利誘她支持植耀威,幫助植耀威;她亦想好的說詞,可他連一個字都沒提,仿若真是個生病渴望親情的可憐老頭,請她搬回去陪伴他。
且不說植父病情的真假,她現在與植耀威到了這個田地,怎麽可能再搬回植家住?
可不搬回去,他這些年又确實對自己照顧有加,他這會病了,請求自己回去照顧,她以什麽理由拒絕?
他搬出了父女情,搬出了自己說過的話,甚至連已故的鄒愛國都搬了出來;林佳佳知道自己現在别無選擇,她若不搬去植家便隻能“幫助”植耀威解決此前的煩惱,讓他不用家事公事纏于一身,讓他有精力分神去照顧有疾的父親。
.........
到達花園别苑,林佳佳刷卡進了屋。
廳内燈火通明,賀淼與傅世瑾竟都在,而且還一起坐在沙發看電視。
賀淼看看電視還說得過去,沒想到傅世瑾也有這種閑情。
聽到她開門的動靜,兩人均扭過了頭。
“林佳佳,你幹嘛去了,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出去了,還弄到現在才回!”賀淼立馬站起來大聲道。
自從出院後,賀淼對她的稱呼就從大嬸變成了名字,對此林佳佳并無意見,她連傅世瑾都不叫哥,還想她尊稱自己一聲姐麽。
林佳佳歉意道:“不好意思,事發突然來不及告知。”
“發生什麽事了麽,怎麽你的臉色那麽難看?”留意到她神色的賀淼問。
語氣沒有多溫柔,但暗藏的擔憂還是透了出來。
“沒事,可能有些累了。”
林佳佳換了鞋,走進廳内,問賀淼:“晚飯吃的什麽,現在餓了沒,要不要我煮點宵夜?”
“不是累了麽,自己去休息就成了,還跟我們說什麽廢話,你以爲你不回來我們就會餓死啊!”
林佳佳不介意地嗯了一聲,“那我去休息了,有事再叫我。”
“林助理。”林佳佳正欲擡腳,傅世瑾清冽的聲音響起。
林佳佳看着一身正裝的他,“有什麽吩咐,傅總?”
“麻煩幫我倒杯水。”
“好……”
“我去。”林佳佳的好字還沒出口,賀淼已起了身,“傅世瑾,你要喝冷的還是熱的?”
傅世瑾不答反道:“淼淼,時間不早了,去睡覺。”
“好啊,我給你倒完水就去啦!”賀淼爽快應承完就想去廚房。
“現在就去。”清淡的話語裏含着不容違抗。
賀淼看了眼林佳佳,撇起嘴看着傅世瑾,不滿嘀咕:“倒水又花不了什麽時間。”
不滿歸不滿,到底轉了向,不情不願地上了樓。
林佳佳目送賀淼上樓,欲給傅世瑾去倒水,扭過頭,傅世瑾一雙墨黑的眼眸正喜怒不明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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