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争這種東西對于葉海來說原本是十分遙遠的。至少在來亞倫帝國之前，他覺得自己親臨戰場的機會是少之又少。

不過，時事弄人，葉海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居然這麽快就得親臨戰場，并且還是一隻十萬大軍名義上的指揮。

雖然隻是名義上，并且指揮權是由薩麗絲負責，但是整個軍團裏沒有一個人不對他恭謹有加甚至崇拜的。

因爲出生地球的關系，葉海平時對這些士兵沒有任何上位者的架子，也沒有用任何高人一等的眼光去看待士兵，使得他很容易就獲得士兵們的好感。

其次，葉海表現出的實力強大無匹，尤其是在惡魔右手的強化下，他使出的十階戰力讓人們毫不懷疑他就是真正的傳奇強者。對于強者的崇拜，是每個人都有的思想。

最後，葉海依照他先前所說的爲戰死的士兵造了一座英烈柱，并且當着全城軍民的面發表了自己有生之年守護英烈柱的誓言，這直接讓他的威望達到了最高點，人們對他的好感與敬畏也變成了崇拜！

結果，盡管葉海很少出手，盡管他幾乎不參與軍務，盡管他仿佛置身事外。人們對他的崇拜卻絲毫不減，甚至連城裏一些原本怕事的平民都自發加入了保衛海根城的戰鬥中——當然，這些人隻會被安排在後方幫忙處理各種雜碎之事。

同時，因爲葉海毫無架子平易近人的關系，那些普通的士兵也與他非常親近，有時候甚至因爲他一兩句鼓勵的話就激動不已，甚是可愛。

在這種情況下，葉海不禁對那些軍人們産生了一些感情，而當他看到那些早上還與他有說有笑且恭謹有加的士兵在傍晚卻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時，令他感到傷感了。

許多人都說，軍人是最可愛的，原本葉海對這些話毫無感覺，也不知道軍人哪點可愛，頂多隻是尊敬，而如今葉海終于明白了。

保家衛國，不怕犧牲，爲了一個職責，一個命令，就義無反顧踏上必死的戰場，這樣的精神，這樣的意志，若是不親臨現場，甚至親自接觸的話，是無法理解的。

如今，葉海理解了，但他卻無法讓自己如以往般平靜面對那些死亡。盡管他知道這些人其實隻是他利用的棋子，盡管這些人與他甚至毫無瓜葛。葉海卻依舊感到非常傷感。

看着那些士兵虎目含淚将自己昔日的戰友聚集在一起進行火葬，葉海心中的傷感更甚，并且有一種自責和負罪感，就仿佛是他将這些送上不歸路般。

毫無疑問，葉海并非一個好人，雙手沾滿鮮血的他也不稱爲好人，但他從來不會主動傷害好人和無辜的人，而對他來說的重要之人，他更是不惜犧牲自己去保護。

如今産生了這種親手将無辜士兵，甚至一些有好感的士兵送上戰場的情緒後，本來以爲自己已經冷血的葉海動搖了。

當然，這種情緒并沒有持續太久，葉海很快就完成了心理調節，第四軍團的士兵是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保家衛國。

現在國已破碎，他們所要做的就是保護自己的親人和朋友，若是沒有葉海的話，海根城恐怕早就被攻下來了，而他們的親人與朋友也必會死于那些黑甲軍的屠刀之下，又如何能抵抗到現在？

所以，葉海無需自責。他現在所做的事問心無愧——葉海并沒有發現，他的心性正在悄然蛻變着。

……

戰争持續展開，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黑甲軍的攻勢越來越猛，并且每一天的攻城人數以萬爲單位持續增加。

最初兩天，薩麗絲還能待人出去進行埋伏和阻擊戰，從第三天開始，每一日敵軍的人數甚至超過了十萬，這樣一來，即便是薩麗絲也不敢帶人出去了，隻能依kao堅城之利打防禦戰。

雖然第四軍團在薩麗絲的統領以及葉海的精神鼓舞下士氣保持這高昂，但每日的傷亡人數都成倍增加。

第一天，整個第四軍團隻有五千人左右的傷亡，第二天是一萬多點，第三天就變成了三萬，到了第四天的時候，陣亡人數已經達到了六萬之巨——那些傷者都在葉海的超強治療法術下痊愈的，所以剩下的四萬人都是可戰人員。

四天戰死六萬軍人，這在整個亞倫帝國的曆史中都是罕見的慘烈戰役，就算是開國戰争裏，也沒有一場戰役能與現在這場相比。

同時，也沒有一支軍團能像現在的第四軍團般，即便昔日的戰友已經戰死大半，即便城池即将被攻破，卻依舊士氣高昂如初，甚至可以說是狂熱！

因爲，在薩麗絲近乎詛咒的強大統率以及葉海的精神鼓舞下，第四軍團的士兵們已經帶有一種宗教狂信徒般的狂熱，幾乎每個人都堅信自己現在所進行的戰鬥是一場聖戰。是一場可以讓自己流芳百世的聖戰，是一場死後可以獲得永久救贖的聖戰。

無論是格拉德世界，還是地球，擁有信仰的狂信徒們永遠是戰鬥力最強并且最恐怖的部隊，隻要有絕對的信仰，他們就能不怕死亡，不怕痛苦，在信仰的推動下，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也能變成最可怕的戰士。

第四軍團本身就是精銳，如今加上了狂熱的信仰和意志，其戰鬥力之恐怖可以說冠絕整個亞倫大陸，即便是黑甲軍也多又不如。

不過，即便這樣，僅餘四萬人的情況也讓葉海他們感到深深的憂慮，因爲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明天的敵人數量甚至會到達二十萬之巨。

四萬對二十萬，雖然是守城戰，但由于海根城的城牆早已在連續幾日恐怖的戰鬥中破損大半的關系，城池已經無法給予葉海他們多少便利了。

換句話說，明日的戰鬥，很可能是實打實的四萬對二十萬。

雖然再堅持一天援軍就能到了，雖然第四軍團的士氣依然高昂，雖然葉海他們基本保持着全盛狀态。可在這種劣勢巨大的情況下，這場戰役的天平，可以說幾乎是朝着黑甲軍一方一邊倒了。

“明天會怎麽樣呢？”望着天空中的五顆輝月，塞拉絲悠悠念道，美麗的臉蛋上比起以前多了一份成熟與憂傷——這幾天她雖然因爲葉海的安排沒有去前線戰鬥，但在後方見證了無數悲歡離合後，她已經無法避免的成熟了起來。

“放心吧，援軍就快到了，隻要再堅持一天就好了。”旁邊，葉海微笑着安慰道，雖然他也如塞拉絲一樣擔心明天的戰況。但依舊在其他人面前保持這絕對的信心與意志，因爲他已經成爲了那些士兵的精神寄托者，若是他lou出哪怕一絲怯意的話，整個海根城都會立刻陷入崩潰狀态。所以，他絕對不能lou出軟弱的姿态——哪怕隻是一絲也不行。

或許葉海的安慰與淡然的神态起了作用，塞拉絲微微笑了笑，然後将頭輕輕kao在了葉海肩上，用溫柔的口吻說道：“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葉海微微一笑，也不言語，伸出手溫柔的抱住了塞拉絲。

而正當葉海想開口說些柔情言語的時候，塞拉絲突然說道：“阿海，謝謝你将你的愛都給了我，但這樣真的好嗎？”

葉海聞言一愣，深深看了看塞拉絲，然後笑着說道：“有什麽不好的？爲什麽突然問這種問題啊？”

塞拉絲凝視了葉海一會，歎了口氣悠悠說道：“别裝傻了，諾西娅這段時間的變化，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葉海沉默，無言以對，自從和塞拉絲走完那最後一步之後，諾西娅就開始主動疏遠他們，雖然平時依然和他們有說有笑，可那種隔閡感就連格羅姆這種粗人都能察覺道，更何況是葉海了。

葉海之所以不說破這事，就是因爲他不想讓塞拉絲受傷，故而便默認着這種情況，或許這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卻想不到塞拉絲居然會主動提起這種敏感話題。

塞拉絲沒有等葉海開口，半晌之後悠悠說道：“阿海，你知道嗎？我很早以前就發現諾西娅主動疏遠我們了。事實上，那時候的我雖然有點自責，可更多的卻慶幸與高興，慶幸你選擇了我，高興這場感情戰争最後的勝利者是我……阿海，你是不是覺得這樣的我很自私，很醜陋呢？”說到最後。塞拉絲的聲音有些低沉與不安。

葉海看了看塞拉絲，微笑這搖了搖頭道：“傻蛋，怎麽會呢？感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沒有人會願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愛人，換成是我的話，恐怕早就讓情敵神秘失蹤了。”

“謝謝你，阿海。”塞拉絲lou出一絲松了口氣的神态，臉上lou出了微笑，随即，她又道：“可是阿海你又知道嗎？現在的我并不覺得你這樣做是好事。”

葉海一愣，不明白塞拉絲爲什麽這樣說。

“阿海，你知道我從小就受過貴族與精英教育，雖然有很多知識以前都不懂，但卻沒有忘記過，而現在的我已經明白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上位者的感情與意志必須合理分配’是什麽意思了。”

[上位者的感情與意志必須合理分配？]葉海一愣，有些不明多疑，雖然英格拉姆以前也是貴族，不過與這種完全是爲上位者準備的知識卻沒有涉及，畢竟他被家族定位成了勾引女人的小白臉，又如何去涉及這樣的知識呢？

沒有等葉海開口詢問，塞拉絲就主動開口講解起了這段話的意思，而塞拉絲接下來的言語，也解開了葉海長久以來埋藏在内心深處的迷茫與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