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一個人無論強大到何等程度,如當年嶽風以一己之力,将整個江湖全踩在腳下,但他仍敵不過史法則。
他雖然擊敗了整個江湖,但整個江湖卻用另外一種辦法來對付他,令他名聲不顯,傳至後世,除了孫老爺這種喜歡鑽牛角尖的人,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便是史法則。
嚣張過,跋扈過,這是嶽風得到的,也是他想得到的,而後又被人遺忘,這是整個江湖要他付出的代價。
如那般,這世上有許多人都想自己的名字永留青史,一直流傳下去。這法子對一般人來,也确是最淩厲的反擊與懲罰,很可惜,嶽風并不是一般人。
唿!
山窟裏忽然吹來一陣陰冷的風,花滿樓耳朵動了動,道:“有東西!”
孫老爺得了十萬兩銀子,服務也相當走到。人雖走,但卻留下了重要的線索,是一張紙,紙上還了一件事,昔年李尋歡曾向自己友人送了兩柄刀。
李探花送出的禮物,自然也就是是李飛刀,上面還刻了兩個字,一個字是“忍”,還有一個也是“忍”,卻又不是忍,而是三個極其古怪的符号“ren”。
李尋歡是不知道這三個符号的意思,據是他要送給那位友人,那位友人笑着道,要送就送萬中無一,獨一無二的,因此便讓他刻了那三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意思的鬼畫符。
那兩位友人,一個是神刀無敵白天羽,剩下那個便是被整個江湖刻意遺忘的嶽風。
除了這個故事,上邊還有一幅圖,一張清晰無比的李飛刀的圖樣,大尺寸,清清楚楚,就連那一個“ren”字所在的位置,同樣清清楚楚。
陸鳳告訴了花滿樓,跟着便輕歎一口氣,道:“不得不,這十萬兩銀子花的當真不冤。”
花滿樓笑道:“現在我可以肯定,那人肯定不是嶽風,但卻又肯定與嶽風有着莫大的關系。”
陸鳳喃喃的道:“不錯,他到底是那人的後代,亦或是那人的傳人呢?”稍稍頓了一下,他忽然又道,“将近兩百年不曾現世,現在卻又跑了出來,你不妨猜猜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花滿樓沉默了足足有半刻鍾,方才慢慢的道:“我不猜。”
陸鳳道:“是不願,還是……不敢?”
花滿樓輕輕歎了一口氣:“既是不願,亦是不敢。”
陸鳳便沒再擠兌。念及當年嶽風孤身一人做下的種種大事,即算是他,也不由爲之嗔目,爲之心驚膽顫。
那是整個時代被一個人所支配的恐懼,即便已經過了将近兩百年,再次聽聞,也仍然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更是驚心動魄的大恐懼!
兩人不再多,慢慢往馬車走去,上了馬車,兩人也仍然沒有開口,陸鳳這個酒鬼聞到了酒香,居然也沒有任何反應。
馬車啓動,在颠簸中前進。
陸鳳仍微閉着眼,忽然道:“我還要再找一個人。”
花滿樓道:“不錯。”
接着便再無二話,陸鳳好似當真閉目養神起來,又過了半個時辰,陸鳳忽然開口道:“你心裏就一兒也不好奇?”
花滿樓道:“好奇什麽?”
陸鳳勐地睜開眼睛,瞪大了眼睛:“當然是大智和大通兩人的身份?古往今來,數百年的江湖轶聞,他們好像沒有不知道的。你就不懷疑他們到底是誰?”
花滿樓緩緩的道:“我還想活很久,所以雖然我也很懷疑,但我并不想知道,更不想去問。”
陸鳳深以爲然地了頭,道:“有道理。”
花滿樓又是一笑,道:“不過我們倒是可以猜猜他的身份。你有沒有注意到一件事?”
陸鳳來了興趣:“什麽事?”
花滿樓道:“慈航靜齋每隔二十年便會回歸中原,第一個目的不算什麽,第二個目的卻着實令人費解。就算是再傻的傻瓜,也知道一個人不可能活過兩百歲,但這兩百年來,這樣一群天賦卓絕的女子卻偏偏堅信,還非要找這樣一個人。”
陸鳳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道:“糟了!我剛才忘了問,她們要找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花滿樓笑道:“雖然沒問,但我們也大抵可以猜出三分。”
陸鳳深深唿吸一口氣,道:“是那個人?”
花滿樓頭,輕歎道:“或許至少有三分的可能便是那個人了。你剛才大智和大通的身份,你也肯定注意到整件事最關鍵的一了。你問的所有的問題,都跟慈航靜齋有着莫大的關系。而江湖上知道慈航靜齋的人并不多,實際上,一雙手都可以數得過來……”
不待花滿樓完,陸鳳已大叫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大智、大通兩個人極有可能便是慈航靜齋的人?”
花滿樓輕笑道:“我沒有這麽,隻是這麽猜測。知道慈航靜齋的人都知道,自移花宮以來,慈航靜齋便隻收女徒,不要男子。而大智、大通明顯是男人。”
陸鳳截口笑道:“我知道這世上有人非但能改變自己的嗓音、身高,而且連相貌都可改變。聽聲音,大智、大通是男子,但他們未必便當真是男子,也未必便是兩個人。”
花滿樓微微一笑,輕歎道:“不錯。不過我要的是,就算大智、大通不是慈航靜齋的人,也鐵定與慈航靜齋有着莫大的關系。世上傳承能比江南花家更深遠的,或許隻有少林、武當這種傳承數百、上千年的名門正派,偏偏這大智、大通不是少林、武當的人,所以隻有這一種可能。”
陸鳳隻能頭:“不錯。”
花滿樓一笑道:“現在我們該怎麽做什麽?”他的意思是先做什麽。
陸鳳道:“君帥的事情畢竟不如上官公主的事情急。再,若君帥當真是那人的後人,我們也需要一位絕高手來做後盾。閻鐵珊、獨孤一鶴、霍休每個皆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沒了那人,你我恐怕對付不來,接下來我們自然是按計劃行事,先請動那人再。”
花滿樓微微一笑,道:“好。”
夜漸漸過去,東方已漸漸露出了魚肚白,一輛馬車離城朝東南方向疾馳而去,那裏正是萬梅山莊的方向。
……
……
時間匆匆已過去月餘,陸鳳、花滿樓早已請出了西門吹雪。同時江湖上也發生了許多大事,陸鳳很快找到隐身爲關中珠寶閣大當家閻鐵珊的嚴立本、峨嵋掌門獨孤鶴的大将軍嚴獨鶴。但閻鐵珊剛現身,來不及等西門吹雪動手,就已被殺,随之獨孤一鶴也死于西門吹雪的劍下。
這便是最近一段時間,江湖上發生的大事,當然也隻是明面上的。
獨孤一鶴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名震天下,就算是西門吹雪也非其敵手,但問題是閻鐵珊死後,霍天青先消耗掉獨孤一鶴五成的功力,隻剩下一半功力的獨孤一鶴如何能是西門吹雪的對手?否則死的那個人将會是西門吹雪。
又是月圓之夜,繁星滿天,并且還沒有霧氣,這樣的天氣的确令人心曠神怡。
夜色已深,青石闆長街一個人也沒有。
“咳咳……”
輕輕咳嗽聲中,一身白衣的嶽風行走在長街上,他的心情不上好,也不上壞。閻鐵珊、獨孤一鶴被殺,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他也并沒有阻止。
原因在于,這兩人也的确該殺,身爲捕快,身爲天下第一名捕,維護社會安定是他的職責,就算該殺,也該緝拿歸案,由朝廷審理,但問題在于嶽風并不是一般的天下第一名捕。
這樣事情的發展,全在嶽風的預料之中。
夜色已深,月光雖好,但青石長街上的人卻少,隻三三兩兩,一個邋遢的乞丐膚色泛黃,大抵是餓了許久,連走路也不穩,跌跌撞撞的,忽然倒在嶽風懷中。
“對、對不起!大爺不要怪罪、不要怪罪!”乞丐吓得不輕,居然直接跪倒在地,不住求饒。
嶽風微笑扶起乞丐,道:“能讓偷王之王下跪,倒也真是難得。不過你若是将适才從在下身上偷走的東西還回來,在下便不怪罪了。”
他面前的乞丐,不是旁人,正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有人這世上沒有司空摘星偷不到的東西,可這人從不偷東西給自己用,但他還是要吃飯,好在總是有人花大價錢來請他偷東西,因此他一向過得比他朋友陸鳳闊多了。
早先便過,這是一個有趣的世界,同樣也不缺有趣的賊。
司空摘星定定瞧着嶽風,忽然啪啪扇了自己兩巴掌。
嶽風奇道:“這是做什麽?”
司空摘星道:“論偷盜手段,不是我自我吹噓,這世上若是我認第二,恐怕沒人敢認第一。”
嶽風頭,笑道:“這倒不假。”
司空摘星瞪大了眼睛,道:“怎麽不假了?原本這話是沒的,但就在剛才,這話是不對的。我偷了你的東西,可不就沒有成功嗎?”
嶽風微笑道:“那或許是因爲我早有防備。再者,我雖然能保證自己不被偷,但我同樣可以保證,我偷盜的本事絕對不如你這偷王之王。”
這是實話,司空摘星以前也聽了許多,但他從沒放在心上,現下卻覺萬般開心,道:“聽你這麽我就放心了。東西還你。”
他還的是一柄刀,的、普通的刀。
嶽風欣然接受,笑道:“能被偷王之王惦記上,也算本人的榮幸。但此物乃是故交所贈,時刻伴身,不便贈予。再會。”罷,他便再也不瞧司空摘星,掠過他就要走開。
司空摘星卻大叫一聲,攔住嶽風,瞪大了眼睛,道:“難道你不想問問到底是誰要我來偷你的東西?”
嶽風一笑,道:“盜亦有道,偷王之王既爲偷王之王,雖平生未曾失手,但即便失手,又如何會出賣雇主?既然司空兄不願,我又何必強人所難?”
司空摘星瞪大了眼睛,定定瞧着嶽風,就好似瞧見了鬼,忽然大叫道:“陸雞,你這鳥人還不趕緊給我滾出來?!”
倏忽一陣清影,兩道身影已經出現在長街的另一頭,正是陸鳳和花滿樓。
相距十餘丈。
陸鳳苦笑道:“你這猴精,人家都沒問你雇主是誰了,你卻爲何要不打自招?”
司空摘星雙手叉腰,瞪着陸鳳,怒道:“那是以前我不知道他的性格,竟然鬼迷了心竅,接受你的委托。人人都道六扇門帥實乃天下一等一的君子,原本我是不相信的,今日見了卻不得不信。難道你不知道我司空摘星‘三不偷’嗎?”
陸鳳苦笑道:“知道。”
司空摘星道:“你來究竟是哪‘三不偷’?”
陸鳳道:“一不偷君子,二不偷君子,三不偷君子。”
司空摘星怒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爲何還要來找我?”
陸鳳輕歎道:“我雖然知道你偷王之王的‘三不偷’,但卻不知大名鼎鼎的六扇門君帥,原來當真是一位君子啊。”
司空摘星氣還沒消,道:“你連對方的身份都沒搞清楚就敢請我出手?以後再有這種狗屁倒竈的事,你千萬莫要再來找我,否則咱們連朋友也做不得了!”
司空摘星氣哼哼的,口中還在大叫:“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着話,他整個人已化作了一朵雲,卻是閃電的速度,鬼魅的身法,倏忽隻是一閃,人已消失不見。
身爲一個賊,輕功自然要好,不爲逃跑,隻爲能最大可能完成偷盜的任務,前有珠玉“盜帥”楚留香在前,今有“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傳承。
司空摘星就那麽不負責任地甩了鍋,陸鳳隻能苦笑,偷雞不成蝕把米,大抵如是。
嶽風瞧着陸鳳,微微一笑,問道:“那位公主的事,陸兄解決地如何了?”
陸鳳沒回答,反苦笑着反問道:“君帥這第一句話又大大出乎陸某的意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