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嶽風臉色蒼白,他還是帶着咳嗽進入房間的。陸鳳是好看,那他就是……特别好看,像這樣一個特别好看的男人,當他出現的時候,沒有人能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站着的和躺着的,全都看向他,站着的三個人面色一變,那個一張臉幾乎被削去了一半的男子,顫聲道:“六扇門,君帥……嶽風?”
“雖然蠢,但還不算太蠢。”嶽風微微一笑,無視三人,直接在一個桌子旁坐了下去。
桌子上還有一壇酒,三個酒杯。
他将酒塞打開,醇醇的酒香便飄滿了整間屋子。
“好酒!”他輕贊一聲,跟着就倒了一杯,又一杯,接連倒了足足十三杯,當然也喝了十三杯,方才停了下來,跟着道,“就是酒杯太,不能喝得痛快。”
陸鳳一直沒話,但現在他不得不,他若再不,那一壇酒不定就全都要進了嶽風的胃。身爲一個酒鬼,是斷斷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的。
陸鳳急道:“你喝的好像是我的酒。”
“我知道,但若是我不抓你,這一壇酒你一定會覺得十分值得。”嶽風淡然道。
陸鳳奇道:“我又沒作奸犯科,你爲什麽要抓我?”
嶽風翩然道:“陸兄,你以前或許沒有,現在或許也沒有,但你能保證自己以後也沒有?”
陸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相信般,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賭我以後會犯罪,拿我以後的犯的罪,來抵這一壇美酒?”
“不錯。”
陸鳳叫道:“這不公平。”
嶽風道:“這如何不公平了?不妨想一想,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濕鞋?陸兄若不濕鞋,自然是千好萬好。陸兄若不心濕了鞋,這一壇酒便是免死金牌。何樂而不爲?陸兄以爲如何?”
陸鳳瞪大了眼睛,喃喃的道:“雖然我知道你的很沒有道理,但是我又覺得你的很有道理,你若不當捕快,而是去經商,天下第一大富翁肯定是你。”
嶽風淡然一笑,跟着慢慢的道:“‘玉面郎君’柳餘恨、‘斷腸劍客’蕭秋雨、‘千裏獨行’獨孤方,是你們殺了人?”
這三人,正是早從江湖上消失,所有人都以爲他們已經死了的柳餘恨、蕭秋雨以及獨孤方。
柳餘恨輕歎一口氣,道:“我二十年前便該死了,現在死已經晚了,至于……”
咻!!
寒光蓦地一閃。桌子上非但有酒,而且還有一副筷子,筷子已經少了一根,少了的那根此時正插在柳餘恨的咽喉。
洞穿。
蕭秋雨、獨孤方面色駭然一變,眸中透射出驚懼。唇亡齒寒,他們的武功于柳餘恨不相伯仲,嶽風既能輕而易舉斬殺柳餘恨,殺掉他們兩個,想必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至于柳餘恨,他則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雙手本能地捂住了咽喉,想要挽救自己的生命,但潺潺流下的鮮血已經證明,他所做的努力不過是白費力。
“你、你……”一句完整的話也不出,柳餘恨已噗通一聲,摔倒在地,絕了氣息。
擅水者,終被水溺;殺人者,終被人殺。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眨眼殺一人,嶽風面上沒有任何變化,仍是世家公子般,翩然道:“很好。既然你自己都二十年前你便該死,今日在下便成全了你。不用謝。”
蕭秋雨、獨孤方皆連連倒吸冷氣,渾身已輕微地顫抖起來。
陸鳳仍躺在床上,輕輕歎了一口氣,喃喃的道:“我收回剛才的話,我覺得你還是适合做捕快。”
嶽風淡然一笑,道:“哦,陸兄可不是一個善變的人。不知短短時間,陸兄何以便改變想法了?”
陸鳳輕歎道:“你修爲蓋世,殺人也就是殺人,這不算什麽。可你這等殺人不見血,眼不眨的心腸,若是經商,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了,所以啊,你還是莫要經商的好。”
嶽風略作沉吟,了頭,道:“有理。”
罷,他骈指一揮,隻聽咻的一聲,一道水箭自酒水中攢射出來,待至嶽風嘴角高度,方向一轉,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弧度,酒水變緩,慢慢的,全都進入到嶽風的嘴,又到了他的胃。
蕭秋雨、柳餘恨瞳仁皆是一縮,就連陸鳳也禁不住爬了起來,道:“好!陰陽相濟,五行交融。君帥内力臻至化境,已可角逐當世第一的桂冠。”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天下無敵。
這可是世上九成九武者的終極心願,陸鳳如此驕傲的人能這般,足見這評語的含金量,就算明知不敵,蕭秋雨和獨孤方也流露出羨慕之意。
唯有當事人自己,卻完全不當一回事,哂笑道:“天下第一還是陸兄來做的好,在下便不插手了。二位,柳兄已然伏法,你們是選擇我來,亦或是自己了斷?”
蕭秋雨額頭沁出豆大的汗滴,背後冷汗涔涔而下,已濕透了衣衫,忽然叫道:“君帥,你可知他們是誰?他們是青衣樓的人!”
常将死挂在嘴邊的人,往往最怕死,蕭秋雨就是這樣的人。
“我知道。”
青衣樓并不是一座樓,青衣樓,有一百零八座。每樓都有一百零八個人,加起來就變成個勢力極龐大的組織。他們不但人多勢大,而且組織嚴密,所以隻要是他們想做的事,就很少有做不成的。
誰都不知道青衣樓在哪裏,誰也沒見過那一百零八座樓上挂着的所有畫像,但誰都知道,隻要自己的畫像能被挂在青衣樓,就已經能在江湖上橫沖直撞了。
他們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得罪他們任何一個人,就是得罪青衣樓。
沒有人敢得罪青衣樓,除非是萬不得已,也沒有人會輕易得罪青衣樓的人。
剛才死的那兩個,一個是鐵面判官,一個是勾魂手,皆是青衣樓第一樓上有畫像的人。雖然隻是第一樓,但已是江湖上難得的好手。
蕭秋雨眼睛瞪得更大,有些急,想話卻又不知道該些什麽,而嶽風居然是一邊喝酒一邊跟他話,單單這本事,便世間罕有,可是舉世無雙。
蕭秋雨目光與獨孤方迅速一對,又叫道:“青衣樓每個人都該死,我們殺的是青衣樓的人。”
“所以呢?”
“這是爲民除害,我們不該死。”
“青衣樓該死,但你們同樣該死。他們殺過人,你們同樣殺過人。不巧,那些人還比較無辜。你雖然殺了他們,但你們自己也該死,你以爲呢?”
“我、我……”他已不出話。
嶽風也不再理他,跟着道:“素問陸兄‘靈犀一指’妙絕天下,舉世無雙。在下今日來,其實還有一件事。”
陸鳳奇道:“哦,君帥請直。”
“殺!”
正在這時,蕭秋雨忽然爆喝一聲,腰間的一柄劍出鞘,刺出,整個動作行雲流水,隻在瞬間便已完成。
這是他傾盡生命的最後一劍,雖然驚懼,但這一劍仍刺得極穩,極準,極狠。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裏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艱難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濁酒杯。”
這一劍,正是從杜少陵《登高》中那“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演化所得,長劍一抖,空中劍影數十,劍氣震蕩,宛如波濤轟響,氣貫長虹。
“媽的,你這狗官,朝廷鷹犬!殺啊!”
獨孤方也大叫一聲,似是非常憤怒,人高高跳了起來。這就是适才蕭秋雨跟他打眼色的目的,嶽風既然不肯放過他們,那他們隻能拼死一搏。
蕭秋雨是這麽做的,獨孤方好像也是這麽做的,可就在他高高跳起來以後,目标卻不是嶽風。
咔嚓。
他竟然直接将窗戶撞出了一個大窟窿,人已施展絕輕功,縱身如風似雨的離開。
“哦,君帥請直。”
“我一直想知道,陸兄的靈犀一指能否夾得住李飛刀。”
叮!
嶽風左手食中二指一并,已經用這一雙肉指,精準分辨,硬生生夾住了蕭秋雨的劍尖。
蕭秋雨面色駭然一變,失聲驚唿道:“靈犀一指!你跟陸鳳到底是什麽關系?這是你們設的局,對不對?”
别是他,就連陸鳳也張目結舌,喃喃的道:“别是你,就算是我自己也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我與君帥設下的局了,更懷疑我有沒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同門……”
下一刻,嶽風手指輕輕一抖,劍尖并未斷,長劍卻已從蕭秋雨掌心飛出,一個折返,又朝蕭秋雨刺去。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這赫然正是蕭秋雨先前使用的那招,并且更爲精純,劍氣如驚濤駭浪,空氣被引動,形成了一個又一個浪花,朝蕭秋雨轟殺而去。
蕭秋雨就好像看見了惡鬼,大叫道:“這怎麽可能?鬼,你是鬼!”
陸鳳則是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一劍封喉,鮮血飙散。又聽轟隆一聲巨響,蕭秋雨身後的木牆,直接被轟出一個巨大的窟窿,早已變成屍體的蕭秋雨,就好像是一葉孤舟,随波逐流。
嗆!!
隻聽一聲勁響,刀光破空而出,漫天星月失去光彩。天上地下,所有的輝煌,所有的光都凝聚到了一上。
李飛刀!
什麽?!
陸鳳先前還隻是坐了起來,但現在他卻勐地一下子,直接從床上跳到了床下。瞳仁驟然收縮,收縮到極緻,更是不由打了一個冷顫,隻覺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這一次,看到鬼的人,變成了他。
嶽風的出手很快,疾若電閃的快,但陸鳳的眼力一向不錯,你若是練成了靈犀一指,眼力卻不成,那還怎麽算是練成了靈犀一指?
所以,盡管嶽風很快,但他卻仍然看清楚了嶽風手中那柄刀,隻有三寸來長,通體雪白,造型雖然很古樸,但是卻也很普通,可就是這樣一柄普通的飛刀,卻徹底迷住了陸鳳的眼。
這把刀,令他想起一個極其恐怖的傳,以及一個極其恐怖的人。
他根本不需要去确認,就知道獨孤方必死無疑。
李飛刀,冠絕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虛發!
這本就是百餘年前,整個江湖最爲熟知的一句話,這十六字還穿過了時間的長廊,一直流傳至今。沒有人能在李飛刀下安然離開,以後不知道,但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會有。
陸鳳隻覺自己的唿吸有些困難,連心髒的跳動都随之變快。
一切塵埃落定。
“君帥究竟是誰,可是李飛刀李大俠的傳人?”半響過後,陸鳳終于問出這一句話來,桌子上的那壇酒也已被嶽風喝盡。
“傳人?真要起來,應該算朋友才是吧。”嶽風随意道。
陸鳳卻苦澀一笑,沒有再問,既然對方不肯,他再問下去,也不過是自讨沒趣。
陸鳳不是自讨沒趣的人。
嶽風起身,沖陸鳳微微一笑,道:“酒已經喝了,話再多便多餘,但既是多餘的話,不妨再多一些。陸兄,我猜你今日定會撞到桃花運。”
陸鳳不自覺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我的女人緣向來都不錯。”
嶽風搖搖頭,續道:“陸兄的女人定然不少,桃花運也定然是極好,但這次卻不相同。”
陸鳳來了興趣:“哦,怎麽個不同法?”
嶽風道:“絕世美人天下多了是,但這次來的,非但是一個絕世美人,而且還是一位公主。陸兄請保重。”微微施了一禮,嶽風慢慢從房間裏退了出去。
陸鳳瞧着嶽風消失,喃喃的道:“那還真的不同,不過越是不同,麻煩恐怕就越大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