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面色嘩的一變,瞳仁爆射出兩道寒光。冷玄、虛若無亦是面面相觑,渾身瑟瑟發抖。這……這算什麽?尼瑪,上來就玩這麽大,好歹給個提示先啊。
咯噔!
兩人心髒不由一跳,随着嶽風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質問,現場氣氛突然冷至極端,虛若無神情極度緊張,生死隻在一瞬間,而朱元璋的反應将決定他兩人的生與死。
下一刻。
朱元璋哈的一笑,輕歎道:“君帥,皇帝是什麽,你比我更清楚。我朱元璋爲何能走到這一步,爲了走到這一步付出了多少,你應該也清楚。”
嶽風點頭,緩緩的道:“古來大業皆不易,不肚朱兄,不過朱兄能以乞丐之身,成帝王之位,卻是曠世罕見,已經空前,也必将絕後。”
朱元璋面上神情變幻三次,忽然道:“有人說君帥乃是大宋時期的君帥,此事已經有許多人做證,所以應該是真的。這麽多年過去,就算大宋已經腐朽到根子裏,君帥也沒有出手。朕是否可以猜測,君帥心中所圖,根本不是這天下,而是追尋武道的極緻?”
嶽風先是點了點頭,思索了下,又搖了搖頭,笑道:“好吧,雖然沒有完全猜對,但也猜出了大半,就算是吧。”
朱元璋輕輕吐了一口氣,再問:“君帥深明大義,朕有一問,自朕登基以來,這天下治理得如何?”
嶽風眯了眯眼,正色道:“手段雖然狠辣,但亂世當用重典,現在雖不是亂世,可大亂才過,律法不存,正是該用人頭讓所有人明白律法的重要性,明白安定祥和的重要性。你這個皇帝做的不錯,三年之前我就知道,無論是陳友諒,亦或是張士誠跟你相比都差得太遠。”
朱元璋道:“梁軍師未離開前,朕與他談過君帥之事。老實說,君帥、龐斑大戰于東海之上,據說雙雙斃命,朕曾命人數十次前往東海尋找君帥蹤迹,遠至東瀛,一無所獲,還道君帥已死。那時你我身處敵對關系,尋到君帥,朕也是要痛下狠手的。梁軍師言,君帥所作所爲,不過是刺激自己,讓自己在武道上有所突破,現在看來,應當如是。這般說,君帥心中若是有怒氣,大可将朕一刀殺了。”
嶽風哈的一笑,一雙眼睛定定瞧着朱元璋,輕笑道:“朱兄,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既然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性子,那就不要做女兒态了,你知道我今日來不是殺你,以後也不會殺你的。”
朱元璋拱手道:“朕替天下人謝君帥。”
嶽風灑然一笑。
朱元璋輕吐一口氣,又道:“梁軍師要做的事,君帥想必也已經知道。君帥不妨換位思考,若君帥站在朕的角度上考慮,你該如何處理梁軍師?”
“殺。”淡淡的,隻有一個字。
朱元璋雙眸精光一閃,厲喝道:“好一個‘殺’字!正是如此,梁軍師所做之事,動搖的不單單是朕一人的利益,更是這大明朝廷的利益。就算朕不出手,這朝堂百官也會出手。因此,朕心中縱有不忍,縱有愧疚,也不得不痛下殺手!”
嶽風聳了聳肩,淡淡道:“梁思禽修爲蓋世,學識淵博,但卻太過自以爲是,更不識天下大勢,他那一套數百年以後肯定行得通,但是現在麽……不說也罷。哎,不過是跟朱兄你随便開個玩笑,朱兄何必如此認真?”伴随着的,是嶽風招牌動作——眨眼睛。
朱元璋不淡定了,臉上的表情極爲精彩,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這玩笑是他媽随便都能開的?這玩笑又他媽随便都可以跟他開的?你還真是什麽都是當世第一人啊。
虛若無、冷玄兩人,拿就是吃了一坨大便的神情,惡心地直反胃,吞下去惡心,吐出來惡心别人,隻能憋着。
玩笑過後,嶽風拿着一壺酒,站起身來,擡起頭凝望着天上的月亮,沖天上明月舉起手中那一壺酒,暢然一笑道:“既然是大醉而歸,共飲這滿月,那這酒就敬這月滿中天。”
咕噜,咕噜。
第一壺酒。
第二壺酒。
緊跟着是第三壺酒、第四壺酒……一直到第三十八壺酒,嶽風才算達到了大醉之态。
他并沒有用内力将酒水逼出,但現如今的他,身體素質強悍非常,就算如常人般飲酒,沒有任何作弊,也喝了足足三十八壺烈酒才算大醉。
當然,大明朝的酒度數肯定是強過宋朝的,但跟數百年後的世界還是不能比。
嶽風最開始開了一個玩笑,朱元璋認真解答之後,在其他人看來,嶽風居然又給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從頭到尾都沒有再與朱元璋說話,好似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不住喝酒。
但偏偏,這個笑話非但不好笑,而且還會令當事人很尴尬。更……更重要的是,當所有人都以爲嶽風是在開玩笑的時候,到最後才發現他居然是認真的!
尼瑪,說是“共飲這滿月如盤”,你丫居然還真跟月亮喝酒起來了!
冷玄、虛若無冷汗涔涔而下,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朱元璋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陪在嶽風身邊,看着他喝酒。通常來說,這種尴尬從來都是他給别人的,但是現在承受的人卻是他自己。
這種滋味很不好受,他想殺人!
非常想!
冷玄、虛若無也知道,所以兩人心急如焚,不過好在苦難終于過去,嶽風已經達到了大醉的狀态,尴尬結束了。
更要命的還在後邊。
“痛快,大内皇宮裏的佳釀果然與衆不同。”嶽風大贊一聲,沖朱元璋拱了拱手,道:“多謝朱兄款待。”
朱元璋勉強一笑,道:“君帥特立獨行,不在乎世人看法,有魏晉之風,令人贊歎。”
嶽風哈的一笑,跟着道:“兩件事,第一件自今日起,朝廷頒布法令,但凡這世上有人使用東島、西城傳承,誅九族。江湖各大門派,誰若是見了不報官,不誅殺,誅九族。有沒有問題?”
唰!的一下。
朱元璋面色一僵,有些發愣,更有些不能置信地瞧着嶽風,這算什麽?到底、到底他媽發生了什麽事?
嶽風醉眼稀松,望着朱元璋,頭往前探了探,兩人的距離拉近不少,緩緩伸出手。
嘶!!
朱元璋瞳仁蓦地一縮,不寒而栗,額頭立即沁滿了豆大的冷汗。與此同時,臉上肌肉跟着微微抽搐起來,就連心髒也跟着抽搐了起來。
冷玄、虛若無心中駭然一驚,前者已經運起内力,準備動手。虛若無卻是身形一閃,一把将手搭在冷玄的肩膀,壓制他的内力,同時擋在了冷玄身前。
冷玄心中一聲冷喝,怒目相向。虛若無卻完全無視,口中驚呼道:“君帥,莫要傷了陛下!”
嶽風淡淡掃了虛若無一眼,哈的一笑,道:“剛才不已經說了嘛,以前我都沒準備殺他,現在同樣也不會,以後更不會。隻是朱兄貌似耳朵不太好,沒有聽清楚我說的話。朱兄……”
伸出手,拍了拍朱元璋的肩膀,一雙散亂而沒有焦點的眼睛,似定似不定地瞧着朱元璋。
“朱兄……你到底聽清楚、聽清楚了沒?”緩緩的,斷斷續續的,一字一頓的,卻産生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威懾力,無形的殺意。漫無邊際地彌漫開來。
朱元璋身體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嘴角抽搐了下,半響過後,方才答道:“聽清楚了。”
嶽風點頭道:“額,那麽你的回答呢?”
朱元璋咬牙道:“君帥怎麽說,朕便怎麽做。東島、西城原本也是朕的心頭大患,如今既然有君帥出手,朕豈會不配合?”
嶽風搖了搖腦袋,嘴裏嘟囔道:“對了,剛才想說的第二件事是什麽來着?朱兄,莫急、莫急,讓我好好想一想……”雙手搭在朱元璋肩膀上,一邊說話,左右雙手一邊齊齊輕拍朱元璋的肩膀。
朱元璋雙眸漸漸充血,紅了眼眶,攥緊的拳頭、暴起的青筋與額頭上的冷汗、瑟瑟發顫的身體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哦,我想起來了。第二件事,站在朱兄你的角度上來看,江湖是不應該存在的,你設置六扇門的目的也正是因此。不過,曆朝曆代,劉邦、劉徹、李世民,哪個不知道這裏面的道理?但是卻沒有一個成功,這說明江湖永遠都不會消失,因爲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也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朱兄,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朱元璋幾近是咬牙切齒地回答。
“很、很好。我要說的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既然朱兄是明白人,我也不需要再多說什麽了。第二件事就是,六扇門既然建了,那就不需要撤了。不過,朱兄你還是好好管一管六扇門,虛兄出身草莽,對江湖就熟悉得很,這六扇門統領的位置,大可以由他來做嘛。再有……再有,以後六扇門的手不要伸地那麽遠,不要殺人殺太狠,窮兇極惡之輩,殺了也就殺了,但人家家人是無辜的啊,沒必要來個滅門慘案吧?人活一世,誰都不容易,何必呢?朱兄,你既然是皇帝,那就應該明白,就算你怎麽憎恨江湖人,他們也是大明的子民,也是你朱元璋的百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朱元璋倒是一愣,不過随即被怒氣所取代,又點了點頭,重重道:“明白。”
“嗯,明、明白就好……這同樣也是我對大明江湖的承諾,那麽這第二件事,你也應該知道怎麽做了?”
“知道。”
嶽風哈的一笑,道:“很好,既然什麽都明白,什麽都說清楚了。先前怎麽說的來着,虛兄,你來說說。”
虛若無輕吐一口氣,緩緩道:“大醉而歸,共飲滿月。”
叮!的一下,嶽風打了一個響指,道:“不錯,正是‘大醉而歸’,現在已經大醉,那接下來自然就該歸去了。我知道路,不用送。日後再見。”
嶽風沖朱元璋擺了擺手,已自顧自走出了涼亭。虛若無這才徹底地松了一口氣。
朱元璋面色慘白,青紅交加,極其難堪,怔怔瞪着已經準備離開的嶽風,憤怒令他理智出竅,就好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雄獅,雙目殷紅,死死盯着嶽風的歪歪倒倒的背影。
一粒殺意的種子在他心底蔓延,刹那之間就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
就在虛若無完全放松下來,覺得事情已經過去的時候,朱元璋狠狠瞪了冷玄一眼。
冷玄第一時間領會朱元璋的意思,他本人也躍躍欲試。清醒狀态下的嶽風,那是無敵天下的,可現在麽,那就該另當别論了。若一個不小心走了狗.屎運,那可就大發了,足以青史留名。
更不消說,還有朱元璋的命令。
念至于此,冷玄雙眸寒光一閃,打了一個手勢,暗中埋伏好的弓箭手得到命令,立即動手。
虛若無面色駭然一變,連朱元璋的心情也顧不上,他可是親眼見證,親身感受過嶽風的恐怖的,并且那還是三年之前,更不消說三年之後強化過的現在。
虛若無當即厲喝道:“全都給我住手!”
很可惜,負責大内安全的是冷玄,這些弓箭手們,同樣也是冷玄找來的,雖然虛若無地位高于冷玄,但他們隻聽冷玄一人的命令。
嗖!
嗖!!
嗖!!!
精鋼打造的箭矢,疾風暴雨般朝嶽風飚射而去,而已經大醉的嶽風,好像仍然沒有反應過來。數十根箭矢,狂飙而來,他口中驚訝道:“下冰雹了?”
說話間,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身子忽然前倒一下,跟着又一個後仰,再接着則是左倒一下,右倒一下,就這麽前後左右倒了那麽兩三下,隻聽铛铛聲不絕,火星迸濺四起,居然硬生生給他躲了過去。
妙到巅峰、不可思議的閃躲,甚至讓很多人懷疑他到底是真的醉了,還是假醉,那閃躲是真實反應,亦或隻是大醉之下身子沒有站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