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風聳了聳肩,嗤笑道:“放肆什麽放肆,明明是你們做錯了,還不準别人說了?你們總說我嚣張霸道,在我看來,你少林才是真正的嚣張霸道啊。譬如現在,我無緣無故殺了你們的人,你們大可以來找我報仇,我保證二話沒有。”
少林群僧啞口無言,一個個隻能幹瞪眼。
嘶!!
這一次,中原群雄感受到的不是驚詫,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感覺就跟你吃了一隻蒼蠅,若是吞下去了也還好,偏偏它還卡在了喉嚨,吐,吐不出來,吞,吞下去又惡心。
道理當然是嶽風說的道理,可那面對的要是宋人才合理,而若是契丹狗賊,還是兩算了吧。
現在的問題是,嶽風将契丹人當人看,中原群雄絕大多數并不是這麽認爲的。
嶽風轉過身,沖蕭遠山微微一笑,道:“恭喜。蕭老先生繼續。哦,蕭兄,以前我就曾告訴過你,隻要你今日前來,總能知道帶頭大哥的身份,總算沒有食言。”
蕭峰拱手,高聲道:“嶽兄大恩大德,蕭某此生不忘!”
嶽風雙手負于背後,目光在群山之間流連,似是當真在觀賞嵩山少室山上的景色。
蕭峰義憤填膺,沖着玄慈一聲冷喝:“玄慈大師,我來問你,當年你之所以誤殺我媽媽,完全是因爲聽信了奸人慕容博的話,這才鑄成大錯,是也不是?”
天龍原劇情,直至今日這一場武林盛事,三條支線才合而爲一,彙聚成一個前所未有的大高潮,也是在這大會上,慕容氏皇族後裔的事情方才大白于天下,但是禁武司肅清武林,慕容氏首當其沖,因此許多事早早便已大白于天下。
玄慈心中暗道一聲:“慚愧!”跟着緩緩點了點頭,輕歎道:“不錯,老衲之所以鑄成大錯,完全是聽信了慕容老先生的報信,哎……許多年過去,慕容老先生也已辭世,老衲原本以爲他也不過是受了旁人的欺騙,時至今日方才知道,原來慕容博老先生乃是燕國皇族後裔,所作所爲皆是爲了重建燕國。”
他心下實已知曉慕容博其實并未死,他也當真有求死之心,然而,慕容博、慕容複父子兩人,乃是大宋朝堂誅殺嶽風最重要的一顆棋子,就算他當真要死,也必須爲少林的未來着想,即便知道,也隻能當成不知道了。
蕭峰喝道:“好!當年你殺我媽媽,此事可說是出于誤會,你雖然魯莽,尚且不是故意爲惡,首惡該是慕容博老匹夫。若蕭某是你,說不得也會這般做了。但你爲了掩藏自己的身份,接連誅殺智光大師、趙錢孫、單正全家,更将我義父義母擄走,想必他們已經命喪你手。我授業恩師玄苦師父現在也是蹤迹不明,這卻是大大不該。父債子償,慕容博老匹夫既然已經死了,蕭某若要爲媽媽以及我族人報仇,就該找慕容複。蕭某此番殺你,卻是爲了你後來的種種罪行!”
玄慈稍稍一愣,旋即望了蕭遠山一眼,輕輕歎了一口氣。
蕭遠山哈哈大笑,道:“孩兒,這卻是你錯了。”
蕭峰一愣,愕然道:“孩兒錯了?”
蕭遠山哈哈大笑道:“錯了。适才你已經知道,當年參與雁門關截殺的兇手,多半已經命喪當場,隻有幾個人僥幸活了下來。單正、智光和尚還有那個自稱‘趙錢孫’的家夥,全都是被我給殺了。丐幫前任幫主汪劍通染病身故,總算便宜了他。”
蕭峰大吃一驚,渾身蓦地顫了下,道:“那、那我義父義母,還有我師父……”
蕭遠山哼道:“你是我親生兒子,本來我父子夫婦一家團聚,何等快樂?那喬氏夫婦冒充是你父母,既奪了我的天倫之樂,偏又不跟你說明真相,當真該死。玄苦也是一樣,他明明知道,卻偏不肯說,也是該死。”
蕭峰渾身顫抖,顫聲道:“那爹爹、爹爹你将我義父義母和師父怎麽樣?”
蕭遠山又哼了一聲,不肯再答。嶽風一笑,插話道:“自然無事。”蕭峰隻覺喜從天降,道:“當真?”
嶽風微笑着道:“蕭老先生原本也是準備殺了他們的,卻教我給阻止了下來。他們現下便在嵩山腳下,此間事情一了,你便能見到他們。”
蕭峰激動地難以自己,已不知該說什麽。
嶽風又道:“蕭老先生,我有幾句話要說,聽不聽在你。男兒立于世,當恩怨分明,是也不是?”
蕭遠山大聲道:“不錯,正該如此。”
嶽風道:“嶽某始終認爲,對的便是對的,錯的永遠都是錯的。這些年來,你一心隻在複仇,早将自己當年的理想忘了。契丹人中有好人也有壞人,宋人裏當然也有好人壞人,契丹、宋人,原本是并無區别的,是也不是?”
蕭遠山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嶽風一笑,又跟着道:“趙錢孫、智光,當年做錯了事,後來多少也後悔了,并且做了補救。但做錯就是做錯了,你是受害人,所以對他們是殺還是放,旁人都是無權過問的,因此你誅殺他們,我不曾阻攔,是也不是?”
蕭遠山道:“是。”
嶽風又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他們這些人,你殺便殺了,無關緊要。但是喬三槐夫婦他們本就不知蕭兄身份,就算他們知道,那又如何?他們對蕭兄終歸是有養育之恩。玄苦大師不僅未曾參與雁門關的截殺,更是蕭兄的授業恩師。若非他們,蕭兄斷然不會有今日成就,更不會成爲江湖上一号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也不是?”
說話間,嶽風施展起大自在法,以自身修爲化解蕭遠山身上的戾氣,就算不能,也要盡力爲之。
蕭遠山沉默許久,緩緩閉上雙眸,再度睜開,已多了一絲清明。
三十年前,愛妻無辜身死,他心如死灰,本欲随之一起赴死,臨到了,卻終究是不忍心,遂将蕭峰抛了上去,自己抱着妻子往懸崖底部墜去,怎奈命賤,就連老天也不收,居然挂在一棵樹上,僥幸未死。自殺未遂,他便再沒有尋死的念頭,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腔的仇怨,這三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謀劃着複仇,漸漸便迷失了自己。好在,現在多了一個蕭峰、阿朱,外加嶽風有意識的開導,令蕭遠山直如醍醐灌頂,開悟了般。
刹那之間,執念消散不少,冷汗涔涔而下,仇恨……若自己的餘生都用來報仇,卻還有什麽意思?
人生,不止于複仇!
念至于此,蕭遠山蓦地睜開了雙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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