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至戰争,小至人鬥,從來都不單單隻是武力值的對決。
從這一點來說,崔山鏡死得其所,死得一點兒都不虧,而整件事還真如嶽風所說,他隻爲斬殺崔山鏡。
先前八百蒙古雄兵被他所殺,純粹是占據數千年底蘊的優勢。
若屠殺不成,他自己都覺臉上無光,沒好意思再混下去,但眼前這三百騎兵,侵略如火,動若雷霆,單憑個人武力,決難留下。
更不消說,歐陽鋒、思漢飛這兩大宗師級高手的存在了。
一場大戰,蒙古一方除歐陽鋒、思漢飛、卓和、歐陽克四人,餘下高級統領,皆被誅殺,這已是難得的勝局。
嶽風雖然貪心,但尚未到被貪婪蒙蔽雙眼的程度。
做完這些事,就該是後續事情的處理,韓公度爲龍尊義麾下,自然想将武穆遺書、嶽冊獻給龍尊義,但既有郭靖在前,他也不可能有别的想法。
随後,敬畏地看了嶽風一眼,委婉提出能否贈予先前兩種火器樣本,自己回去研制。
老實說,這實在是很不要臉的提議。
但同處反蒙勢力,龍尊義與李莫愁又素來交好,遙相呼應,如能将這兩種火器推而廣之,必将大大增加反蒙大軍的實力,但很可惜,嶽風婉言拒絕。
理由。他沒說,韓公度也沒問。
沒說是因爲他要确保這成爲一種威懾,既威懾反蒙大軍中蠢蠢欲動的投機派,同時也威懾蒙古,韓公度也知自己的提議很是不妥,所以并沒有問。
最後,韓公度沖嶽風拱了拱手,便與田過客、直力行、碧空晴三人一起離開。
縱有韓公度在前,郭靖仍提出了相同的想法,嶽風同樣拒絕。隻是将理由說了出來,當然,沒說自己是來自千年以後,這将是他與趙昀兩人獨有的秘密。
至少目前來說,是這樣的。
隻說這等威力的火器來自西洋一個遙遠國度,工藝繁雜,精度要求極高,以大宋的制造力,根本制造不出。還囑咐郭靖務必要保守這個秘密。
郭靖聽後,一陣唏噓感歎,他也知這秘密的重要性,自不會多說。
當今之世。大宋羸弱,反蒙的江湖草台班子,數不勝數,但能讓嶽風看上眼的。并不多,恰好郭靖算其中一支,無可匹敵的個人戰鬥力姑且不提。單單能駐守襄陽,抗衡蒙古數年,便值得嶽風高看一眼。
因黃蓉尚在臨安城,簡單商議一番,嶽風、郭靖、洪七公立即施展身法,趕回臨安城。
……
……
暴雨來得疾,退得越快,轉瞬已停。
此時的臨安城,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已陷入極爲嚴密的警戒之中。
黃蓉、李莫愁、淩渡虛三人被層層圍剿起來。
實際上,依黃蓉的性子,遇到這種情況早溜走了,但李莫愁死活不肯離開,她想也無危險,便随她留下,而淩渡虛,原本就是灑脫之輩,李莫愁不肯走,他自然是舍命陪君子。
隻有一個問題……你不肯走,究竟是爲了什麽?
待嶽風、郭靖、洪七公三人趕回臨安城,五成兵馬司的官兵已與黃蓉、李莫愁、淩渡虛起了沖突,眼見争鬥便要爆發,忽見三道人影自城牆外躍了進來。
一個領頭的偏将眉頭一跳,厲喝道:“何方賊子,給我拿下!”
嶽風淡然若素,自懷中取出一塊紅色腰牌,那偏将一見,駭得臉色慘白,立即拱手道:“屬下李忠,不知禁衛司統領在此,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你緝拿逆賊,嚴守城門,何罪之有?适才惹起大亂的,乃蒙古王子思漢飛,我前去緝拿,未曾追殺,這才趕了回來,這三人都是我禁衛司統領之下,并非賊子,你退下吧。”
“是!”
李忠拱手,應了一聲,立即率人退走,方圓百步,便隻剩下嶽風、郭靖、李莫愁等人。
郭靖見李莫愁仍癱倒在地,他心中對這女中豪傑自是欽佩萬分,看不下去,正要開口,卻被黃蓉拉了拉胳膊,道:“靖哥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來給我瞧瞧。”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人家正鬧矛盾呢,要你這大老粗在這兒多說什麽?”黃蓉伏在郭靖耳畔,輕聲嘀咕了一句。
郭靖似懂非懂,洪七公、淩渡虛也非不知眼色之人,自遠遠避開。
如此一來,百步之内,便隻剩下嶽風、李莫愁兩人,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李莫愁就那麽看着嶽風,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匕首。
嶽風來到李莫愁身旁,歪着腦袋,左看看,右瞧瞧,面無表情。
李莫愁見嶽風臉上沒有吃驚,眼中沒有欣喜,嘴角勾起的笑意便不由變成了酸澀,另一隻手拿捏了一下匕首,她要殺人,但她當然沒準備殺嶽風。
自先前明白自己内心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敗了,她不可能下得去手。
所以,她準備殺自己。
在嶽風面前,殺給他看,她就想看看,若自己殺了自己,眼前這個男人是否還這般鎮定,是否還這般無動于衷。沒有别的想法,單純隻想看看他心痛的表情罷了。
當一個人無路可走,忽然發現面前多了一條路,但這條路轉瞬又被一座大山阻擋,看不到絲毫希望,唯一的出路就是死路。
嶽風忽然從懷中掏出兩個拳頭大的蘋果,紅的似血,遞給李莫愁,道:“還好,沒有變老,也沒有皺紋,我還以爲這些年的厮殺,你會變成一個老太婆呢……吃不吃蘋果?”
李莫愁的眼睛突然就亮了,整個人也活了,喜滋滋接過蘋果,嗯嗯點了點頭。
輕輕咬了一小口。
嶽風咔嚓咔嚓吃了三口,拳頭大的蘋果就被他消滅了一大半,道:“不是跟你說了嘛,要你低調發展,你怎麽這麽不聽話?有沒有受傷,告訴你,你這是活該,别想我同情你。”
李莫愁可憐兮兮地看着嶽風,還有四年便已而立的她,忽然就變成了十五歲的少女。
一如經年。
嶽風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好啦,看在太可憐,還是同情同情你好了,不過以後别做這種無所謂的事,沒有效果倒也罷了,還容易受傷,你要死了,我豈不是很虧?”
說着話,他已将蘋果吃完,撇了撇嘴。
李莫愁将咬了一口的蘋果遞過去,嶽風自然接了過去,又咔嚓咔嚓吃了起來,李莫愁咯咯笑着反駁道:“怎麽是無所謂的事,忠勇軍殺了不下一萬蒙人,我也殺了八十七個蒙人!”
“切耶,很厲害麽?剛才我一出手就幹掉了八百多。”
李莫愁便不反駁了,點頭道:“還是你厲害。但我做的,怎麽算是無所謂的事?這可是你交代的,如果這是無用的事,那什麽才是有用的事,什麽才是重要的事?”
苦心孤詣,數十年的成果被人貶的一文不值,心裏總是不痛快的。
嶽風扶起李莫愁,聳了聳肩,眼睛望向别處,道:“切耶,最重要的事,當然是你還活着,你還好好的活着。最重要的事,當然是我們還能再見,我們還能在一起……”
這一次,李莫愁沒有反駁,反“嗯嗯”點了點頭,再同意不過。
清冷的月光,肆無忌憚照在兩人身上,寂靜無聲。有冷風吹過,衣物盡濕,但兩人誰也沒有覺得寒冷。若兩顆心在一起,又有什麽能寒冷兩人呢?
沒有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