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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慶皇帝等待詹善常進宮觐見的時候,也與百官們商議着這件案子的處理之策。
然而,百官們對于這件事情皆是忌諱莫深,不敢表達出任何明确态度。
畢竟,這件事情實在是透着許多蹊跷。
都察院突然間收到了一封舉報密信,舉報信裏面詳細羅列着詹善常與藩王們相互勾結的罪證,但究竟是何人向都察院送去了這封舉報信?又是通過哪種渠道收集到了這些罪證?他究竟是出于何種目的?究竟是爲了針對詹善常還是爲了針對那幾位藩王?
這些事情,沒有任何人能說得清楚,也沒有多少人可以推斷出這件事情的後續發展。
與此同時,這件案子畢竟是涉及到了藩王,德慶皇帝就算是今天做出了削藩的決定,也不可能會是針對全體宗室成員,否則就會削弱國本;削藩之後說不定還要設法安撫宗室,若是百官們今日當了出頭鳥,事後也許就要遭到牽連。
更何況,這件事情的源頭隻是一封舉報信,舉報信裏的内容看似是罪證确鑿,但未必就一定是真實的,也有查無實證的可能性。
所以,德慶皇帝與百官們商議良久之後,依舊是沒有得出任何結論,隻是讓戶部調來了相關的魚鱗圖冊與黃冊進行查看,倒也确實是發現了許多修改與置換的痕迹。
德慶皇帝與百官們皆是清楚,這件事情還需要等到詹善常親自出面解釋。
說不定,德慶皇帝質詢了詹善常之後,還要進一步的傳召正在家中養病的趙俊臣進行質詢——趙俊臣在戶部的影響力可謂是根深蒂固,若說這件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卻是任誰也不相信。
然而,就這樣等待了一刻多鍾的時間之後,德慶皇帝與百官們并沒有等到詹善常的出現,反而是見到了順天府同知薛貴。
薛貴進入太和殿之後,當即是下跪禀報道:“啓禀陛下,就在今天早晨卯時,前任戶部侍郎詹善常被詹府中人發現飲毒死于書房之中!當陛下您傳召詹善常的時候,微臣正在詹府之中調查死因,又發現詹善常臨死之前曾是寫好了一份請罪奏疏,還請陛下查閱。”
說完,薛貴就把詹善常的請罪奏疏拿出來捧在頭上。
聽到薛貴的禀報之後,太和殿内所有官員皆是大驚失色,任誰也沒有想到詹善常就這麽死了。
很快的,德慶皇帝就接過了這份請罪奏疏,皺着眉頭認真翻閱。
看完了詹善常的請罪奏疏之後,德慶皇帝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懷疑。
詹善常的突然死亡,似乎是因爲他提前從都察院收到了消息,得知自己的罪行已經無法遮掩,所以才會畏罪自殺。
這般情況看似是很合理。
然而,德慶皇帝卻是很清楚詹善常的性格,他認爲詹善常在這般情況下無論如何也會心存僥幸,哪怕是坐以待斃,也絕對沒有自殺謝罪的勇氣!
所以,德慶皇帝認爲詹善常的死亡頗是有些蹊跷。
若是詹善常還活着,德慶皇帝并不在乎他究竟是否還有監視趙俊臣的用處,朝廷大臣勾結藩王乃是德慶皇帝心中的最大忌諱之一,德慶皇帝必然是要重懲嚴罰,哪怕是失去了詹善常這麽一個眼線,德慶皇帝今後也有辦法再找一個新眼線。
然而,詹善常卻是突然死了,這反而是引起了德慶皇帝的懷疑與重視!
并且,德慶皇帝第一時間就懷疑到了趙俊臣。
這是因爲,詹善常的突然死亡,趙俊臣無疑将會是受益者之一!
若是趙俊臣通過某些渠道已是及時察覺到了詹善常的背叛,那麽詹善常之死就是消除隐患、斬草除根!若是趙俊臣還沒有發現詹善常的背叛,詹善常在死前獨自承擔了所有罪行,也可以徹底撇清趙俊臣與藩王們的罪行關系。
不過,德慶皇帝心中懷疑了趙俊臣之後,卻依然是不動聲色。
畢竟隻是心中猜測罷了,還沒有找到任何切實證據,所以德慶皇帝并不能當衆表現出自己的懷疑,隻能暗中調查。
于是,德慶皇帝看完了這份請罪奏疏之後,隻是表情凝重的向百官們說道:“這份奏疏之中,詹善常坦白了自己與藩王們相互勾結的罪行……這樣看來,藩王們暗中勾結戶部官員篡改圖冊的事情,應該是不會有假了。”
說話間,德慶皇帝就把詹善常的請罪奏疏交給了大太監張德,又讓張德把這份奏疏交給了幾位閣老與部臣傳閱。
就在幾位朝廷重臣們相互傳閱這份請罪奏疏之際,德慶皇帝又說道:“詹善常的突然死亡,确實有畏罪自殺的可能,倒也算是還留有一些敬畏之心……但這件事情涉及到了幾位藩王,順天府就不要參與後續的事情了,把所有事情交給錦衣衛負責。”
聽到德慶皇帝的吩咐之後,薛貴心中長長松了一口,連忙是答應了下來。
這潭水實在太深,順天府原本也不想參與其中,能夠把事情推給廠衛自然是最好不過。
就在這個時候,幾位朝廷重臣已經傳閱完了詹善常的請罪奏疏。
相互對視幾眼之後,沈常茂當即是出列表态道:“陛下,如今看來,詹善常暗中勾結藩王、私自篡改圖冊的罪行确實不假……然而,這件事情究竟是否隻是詹善常的個人罪行,卻也值得深思!衆所周知,戶部衙門從前一直都是趙俊臣獨攬大權,若說這件事情趙俊臣毫不知情,隻怕是絕無可能!所以,老臣認爲,這件事情還需要繼續調查下去。”
表态之際,沈常茂卻是繞開了藩王們的罪行,直接把矛頭指向了趙俊臣。
在沈常茂看來,這些涉案藩王究竟應該如何處置,還是交給德慶皇帝親自決定爲好,但這一次卻是他攻讦趙俊臣的大好機會。
随着沈常茂的率先表态,幾位閣臣與部臣皆是紛紛附和,周尚景沉吟良久之後,也是表态同意了沈常茂的說法。
唯有左蘭山與陳東祥二人見到衆人把矛頭指向了趙俊臣之後,先後提出了一些異議,但顯然是無法影響到輿論風向。
德慶皇帝則是一副依然信任着趙俊臣的樣子,緩緩說道:“趙愛卿主持戶部這幾年,一向是功勳卓著,按理說不會涉及此案,但既然是衆位愛卿皆是認爲此事存有疑點,今後調查之際自然是應該詳盡一些。”
聽到德慶皇帝的這般說法之後,太和殿内的群臣們表情各異,許多官員皆是面現幸災樂禍之色,皆是認爲趙俊臣就要有麻煩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太子朱和堉則是再次開口問道:“父皇,涉案的藩王們又該如何處置?既然是詹善常已是認罪,就代表這幾位藩王的非法兼并土地、欺壓百姓、瞞産逃稅的罪行皆是不假,也絕不能就這樣輕易放過,兒臣自請調查此案!”
涉及到宗室之事,太子朱和堉也是百官之中唯一不需要忌諱太多的人,卻是再一次提到了藩王們的罪行。
德慶皇帝心中反複考慮着利弊,沉吟良久之後,終于是點頭道:“既然是你毛遂自薦,藩王們的案子就交由你來負責,朕也會傳旨廠衛聽命于你!不過,辦案之際,你一定要務求謹慎、拿捏分寸。”
聽到德慶皇帝的決定之後,朱和堉的表情間并沒有太多喜色,反而是愈加嚴肅了一些,沉聲道:“兒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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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德慶皇帝與百官們又商議了一些事情之後,這場朝議終于是結束了。
不過,所有人皆是知道,随着詹善常與藩王們相互勾結的事情被揭發,一場浩大的風波很快就會席卷朝野,廟堂局勢隻怕是還要進一步混亂下去。
卻說,這場朝議結束之後,百官們紛紛離去之際,朱和堉則是留在太和殿内稍稍是等待了一段時間。
朱和堉接下來就要負責調查幾位涉案藩王了,這件事情可謂是非同小可,他原本以爲德慶皇帝下朝之後會特意召見于他、私下裏詳細叮囑一番。
然而,朱和堉左等右等,卻一直都沒有等到德慶皇帝的召見。
再然後,朱和堉就收到了消息,德慶皇帝下朝之後馬上就召見了兩廠一衛的負責人,也不知道究竟談了些什麽,但顯然是不會再召見朱和堉了。
收到消息之後,朱和堉不由是有些心冷,面無表情的挪動腳步離開了太和殿,沉默的緩步走到了午門之外。
見到朱和堉出現之後,他的随身太監薛高連忙問道:“太子殿下,咱們接下來是返回太子東宮還是去哪裏?”
朱和堉沉吟片刻後,卻是輕聲答道:“先去趙俊臣的府邸,聽說他重病了,我也馬上就要離開京城調查藩王們的案子,應該要趁機前去他的府裏探望一下。”
聽到朱和堉的吩咐之後,薛高表情間滿是詫異。
身爲朱和堉的随身太監,他自然是知道朱和堉這段時間的态度轉變,但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朱和堉會主動去見趙俊臣。
然而,朱和堉卻不知道,就在他乘轎趕往趙府去見趙俊臣的同時,錦衣衛指揮使洪錦與德慶皇帝進行了一番密談之後,也同樣是離開了紫禁城、向着趙府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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