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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慶皇帝眼見到“趙黨”的勢力越來越大之後,就一直想要分裂“趙黨”、離間趙俊臣的黨羽。
德慶皇帝最開始的目标是左蘭山,認爲左蘭山畢竟是身爲閣老之尊,必然是不願甘居趙俊臣之下,誰曾想左蘭山竟是一個毫無野心之輩,面對德慶皇帝的屢次暗示都是不動聲色,隻裝作自己完全聽不懂德慶皇帝的深意,讓德慶皇帝頗是怒其不争。
然後,德慶皇帝的目标也就轉向了詹善常。
當然,詹善常不論地位還是能力,皆是與左蘭山相差甚遠,德慶皇帝也不敢指望詹善常擁有分裂“趙黨”、與趙俊臣分庭抗禮的能力,德慶皇帝這一次隻是想要把詹善常收爲己用,讓詹善常成爲自己埋伏在趙俊臣身邊的暗棋與眼線,随時爲自己彙報趙俊臣的一舉一動,某些關鍵時刻更是可以發揮巨大作用!
德慶皇帝選擇詹善常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詹善常的能力與見識皆是尋常,并不被趙俊臣所重視,心中一定會有怨氣!
詹善常乃是率先投靠趙俊臣的朝廷大員,甚至還把自己的遠親、通政使童貫也拉到了趙俊臣的門下,趙俊臣當初扳倒前閣老溫觀良的時候,詹善常更是居功至偉、立下了汗馬功勞。
按理說,詹善常應該是“趙黨”内部舉足輕重、不可或缺的一員才對。
但實際上,最近這一年以來,詹善常在“趙黨”之中的地位已是逐漸邊緣化了。
近一年以來,“趙黨”的衆位核心成員紛紛是獲得了晉升、被安排了油水十足的肥差——原刑部侍郎李立德被外放成爲了山東布政使、陳東祥被晉升成爲了工部尚書、霍正源兼任了順天府尹、左蘭山更是高升成爲了内閣輔臣!
卻唯有“趙黨”資曆最老的詹善常,隻是從禮部侍郎變成了戶部侍郎,依然是三品官階,又因爲他不善于理财算賬的緣故,在戶部之中也沒有多少實權,絕大多數時候都隻是趙俊臣屁股後面的應聲蟲罷了。
至于詹善常的遠親童桓,更是留在通政使司的位置上,沒有任何晉升迹象。
這般情況下,德慶皇帝認爲詹善常一定是心有怨氣,隻要是自己表現出收納之意、暗中鼓動一下,詹善常就一定會棄暗投明、改換門庭!
隻可惜,德慶皇帝這一次依然是失算了。
詹善常雖然是不被趙俊臣所重視,心中也有許多怨氣,但讓他抛棄“趙黨”、轉投“帝黨”,詹善常還真是心中不大樂意。
廟堂各派系的官員,根本就無法體會到“趙黨”官員的惬意與快活!
趙俊臣組建了“趙黨”之後,就一直在利用“趙黨”勢力推動朝廷各項制度的變革!
最重要的是,趙俊臣每當是推動了一項變革之後,就會建立一家相對應的商行,趁機謀取了大量的利益!
這些商行,皆是有着“趙黨”成員們的大量參股!
這樣一來,不論是“川鹽開發”,又或是“商稅整改”,再或者是“農務改革”,皆是讓“趙黨”成員們撈到了無盡的好處,搶占了利益大頭!
就在廟堂各派系的官員們爲了一筆貪墨款項而心驚膽戰的時候,“趙黨”官員參股的各項生意已是遍布于大江南北,就在廟堂各派系的官員們爲了一筆賄賂而耗盡心機的時候,“趙黨”官員隻需要坐在家中,就可以領到天量銀子的分紅!
時至今日,所有“趙黨”官員皆已是達成了共識——改革是一件好事!守舊是一件壞事!唯有大力改革朝廷積弊,才可以利國利民,才可以江山穩固,重點是他們自己也可以撈到大量油水!
從某方面而言,目前的“趙黨”已是可以改稱爲“改革派”了!即是擁有統一的利益,也是擁有統一的理念!
這樣一來,“趙黨”與朝廷其餘各黨派,已經逐漸出現了本質上的不同!
但也正因爲如此,“趙黨”官員們也就愈發無法背棄趙俊臣了。
就拿詹善常爲例,他每個季度都可以領取到大量分紅,這些分紅有些是來自于“悅容坊”、有些是來自于“聯合船行”、還有一些是來自于川鹽,每年都會有數十萬兩的好處!
哪怕是看似毫無利益的“農務改革”計劃,趙俊臣也組建了相應的商行,很快就會出現盈利,到時候詹善常的每季分紅也就能再多一筆!
趙俊臣心中藏着無數的改革計劃,今後的好處也隻會是越來越多。
最重要的是,詹善常也不是無功受祿、白拿分紅!每當是趙俊臣推動這些改革的時候,詹善常也是出了不少力氣,每當是趙俊臣創建商行之際,詹善常更是投入了大量的真金白銀!
所以,一旦是趙俊臣垮台了,詹善常不僅會丢掉每季度的大量分紅,他的諸般心血與投入也将會盡數付諸于流水!
這般情況之下,“趙黨”官員與趙俊臣已經緊緊綁在了一起,形成了利益共同體,絕不會輕易背棄!
詹善常也是這樣,哪怕是心中有些怨氣,認爲趙俊臣虧待了自己,但除非是事情發展到了迫不得已之際,他依然是不願意輕易背棄趙俊臣!
隻可惜,因爲德慶皇帝的意志,詹善常很快失去了所有的選擇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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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慶皇帝的目标轉向了詹善常之後,很快就向詹善常暗示了自己的态度。
然而,最開始的時候,詹善常的态度就像是左蘭山一樣,完全沒有回應德慶皇帝的暗示,隻是假裝自己沒有看懂德慶皇帝的意思。
見到詹善常的這般态度,德慶皇帝頓時是勃然大怒,隻覺得詹善常藐視皇權、不識擡舉!
左蘭山終究是一位閣老,德慶皇帝對付他的時候也會有些顧忌,但詹善常隻是區區一名侍郎,趙俊臣遠在千裏之外也無法爲他撐腰,所以德慶皇帝想要對付詹善常實在是太簡單了!
趁着朝廷各派系紛紛是攻讦“趙黨”的機會,德慶皇帝很快就罷免了詹善常的官職。
若隻是如此的話,詹善常倒也不會太過擔心,隻會急切等待趙俊臣返回京城之後爲自己做主。
但很快的,詹善常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頭了,他被罷免了官職之後,朝廷的禦史們依舊是不願意放過他,每天早朝上還是彈劾不斷,罪名也是一項比一項嚴重!
就在今天上午,德慶皇帝突然下旨,禁止詹善常離開自己的府邸,并且是下令東廠出手調查詹善常這些年來的罪行。
這般情況發展下去,隻怕是還不等趙俊臣返回京城,詹善常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見到德慶皇帝的這般态度之後,詹善常頓時就被吓跑了膽子!
他雖然是舍不得“趙黨”的利益,但相較于自身性命與家族前途而言,這些好處利益也就不算什麽了。
于是,糾結着一上午時間之後,詹善常終于是下定了決心,入宮求見德慶皇帝。
隻可惜,詹善常進宮觐見的時機也有不巧,正好是遇到了德慶皇帝與七皇子朱和堅的談話。
德慶皇帝與七皇子朱和堅的這場談話,關系到大明江山的傳承、儲君太子的更替,自然是不容許他人打擾。
于是,詹善常就一直跪在外面,苦苦等候着德慶皇帝的召見。
苦苦等待之際,詹善常還以爲德慶皇帝已經徹底放棄了自己,所以才會遲遲沒有召見自己,更是被吓得魂飛魄散!
當詹善常進入禦書房的時候,可謂是兩股顫顫、滿頭冷汗,臉上毫無血色。
詹善常的這般表現,即是因爲跪了太久身體不适,也是因爲心中惶恐、被德慶皇帝給吓壞了。
見到德慶皇帝之後,詹善常頓時是行了大禮、五體投地,顫聲說道:“罪臣詹善常,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德慶皇帝用眼角瞄了詹善常一眼,表情間閃過了一絲不屑,問道:“你這個時候入宮見朕,可是因爲你已經想明白自己的今後立場了?”
詹善常連連點頭,表現出一副态度堅定的模樣,大聲說道:“身爲陛下的臣子,自然是永遠效忠于陛下!也隻會效忠于陛下一人!”
德慶皇帝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點頭道:“身爲臣子,自然是要效忠于皇帝……多麽簡單的道理,但就是有人想不明白!若是百官們都有你這樣的覺悟,朕治理天下的時候也會輕松得多!”
見到德慶皇帝的這般态度,詹善常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之餘,又連忙說道:“還請陛下吩咐!從今往後,您讓臣如何做,臣就會如何做!”
德慶皇帝想了一下詹善常的能力與心智,卻是輕輕搖頭道:“朕不需要你特意改變什麽,你從前如何做、今後依然是如何做!這一次,朝廷各派系趁着趙俊臣離開京城的機會,皆是大肆攻讦于‘趙黨’,‘趙黨’也是損失慘重,等到趙俊臣返回京城之後,必然會設法挽回一切……你如今固然是丢了戶部侍郎的官位,但你是‘趙黨’的老人了,趙俊臣到時候必然會全力維護于你,朕到時候也會暗中配合,讓你官複原職!
這段時間的折騰,對你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壞事!官複原職之後,你一定要備上一份厚禮、向趙俊臣表達謝意,表現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趁機進一步拉近雙方關系!你這次丢掉官職,終究是因爲趙俊臣的緣故,趙俊臣見你不僅是沒有任何怨氣,反而是送上厚禮相謝,一定會愈加重用于你,然後……”
說到這裏,德慶皇帝拉長了聲音。
詹善常則是馬上接口道:“然後,臣将會幫着陛下監視趙俊臣,向陛下詳細禀報趙俊臣今後的一舉一動!”
德慶皇帝輕輕點頭,然後又說道:“你也不必親自進宮禀報,朕的紫禁城有太多人盯着,你若是頻繁出入的話,很快就會讓趙俊臣察覺異常……這樣吧,你今後可以把你收集的消息告訴你的府中管事李厚德……朕也不瞞你,李厚德是東廠的人。”
聽到德慶皇帝的說法,詹善常眼中閃過了一絲驚駭!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府裏的一名管事,竟然是德慶皇帝的眼線!
這個李厚德,已經進入詹府三年有餘了,這些年來也不知暗中收集了多少消息!
想到這裏,詹善常心中愈加敬畏德慶皇帝的手段,連忙是再次垂首道:“臣、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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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經過了這次禦書房的見面之後,接下來的幾天時間,禦史們針對詹善常的彈劾也就逐步減少了,德慶皇帝也撤掉了廠衛針對詹善常的稽查。
然而,朝廷各派系針對“趙黨”的攻讦依然是沒有間斷,幾乎每天都有“趙黨”官員遭到罷官免職。
趙俊臣也知道這般情況,所以他啓程離開了花馬池營之後,就一路快馬加鞭的向着京城方向趕去。
不過是五天時間之後,趙俊臣已經走了一半路程,再次抵達了山西境内的太原城。
抵達太原城之後,趙俊臣就決定要歇息一下,這一方面是因爲前幾日的趕路确實是讓所有人皆是疲憊不堪,另一方面也是因爲趙俊臣想要趁機見一見張勳的族人!
安南伯鄭家與朝廷之間的關系非常尴尬,不僅是朝廷忌憚鄭家,鄭家也有些排斥朝廷。
所以,趙俊臣若是直接與鄭家接觸的話,必然是事倍功半,就想要通過張勳的關系與鄭家搭上線。
所以,趙俊臣就想要見一見張勳的族人,想要尋找一位合适的搭線人,幫着趙俊臣與鄭家拉近關系。
抵達了太原城之後,不談晉商與山西官場的隆重迎接,趙俊臣當晚就在張勳的安排下,見到了張勳的所有成年後輩。
然而,與張勳的這些後輩談話之後,趙俊臣卻是有些失望。
張勳固然是一個無能的貪官,但他的家教卻是非常嚴謹,所以張勳的這些後輩族人大都是循規蹈矩之輩,不僅是缺乏膽魄,也同樣是缺乏應變!
這個搭線之人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隻要是這個人能夠讨取安南伯鄭芝龍的歡心,趙俊臣與鄭家的合作必将是可以順利許多。
根據張勳的說法,鄭芝龍逐漸老邁之後,卻是愈加喜歡後輩年輕人,但他依然沒有擺脫當年的海賊作派,他所喜歡的年輕人,要不是就是那種性格堅毅、無所畏懼的勇士,要不就是那種善變讨巧、性格樂觀的機靈之輩。
簡而言之,就是鄭芝龍年輕時候的樣子。
可惜,張勳的後輩族人皆是不符合這些标準。
而正在趙俊臣感到爲難之際,卻是心中一動。
然後,趙俊臣把目光轉向了自己身邊的許慶彥。
他突然發現,不論是性格堅毅、無所畏懼的勇士,還是善變讨巧、性格樂觀的機靈之輩,這種人自己身邊都有!
其中,善變讨巧、性格樂觀的機靈之輩,無疑就是許慶彥了!
想到這裏,趙俊臣突然開口問道:“慶彥,你對于張勳怎麽看?”
許慶彥毫不在意的說道:“快死之人,有什麽好看的,你看山西境内的官員與商賈,都已經不把他當回事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卻是話鋒一轉,又說道:“那麽,我讓你把他認作幹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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