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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過河去!殺光所有漢人!”
突破了明軍的左翼防線之後,巴根沒有任何猶豫,當即是率領準噶爾騎兵強渡渭水、向着北岸奔殺而去。
雖然,巴根見到渭水北岸還有一道明軍防線,但巴根卻是認爲蒙古聯軍的這次突圍行動已經成功在望了。
自開戰伊始,兩軍的交戰看似激烈,但巴根心中很清楚蒙古聯軍目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保存元氣、逃回草原,所以他指揮作戰之際也一直都在盡可能的降低蒙古聯軍的損傷。
進攻明軍的渭水南岸防線之際,隻要是見到明軍的該處防線穩固之後,巴根就會馬上調轉主攻方向,絕不會戀戰徒增傷亡,當巴根發現了明軍防線破綻、開始集中兵力強攻明軍防線左翼的時候,又因爲對手皆是烏合之衆不堪一擊的緣故,準噶爾騎兵們依然是損傷不大。
到了此時,兩軍交戰已經有一個時辰有餘,但巴根麾下的準噶爾騎兵的戰損比例依然沒有超過三成,兵力尚有近萬之多,不得不說巴根領兵作戰的本領确實是有過人之處。
與此同時,正在渭水北岸駐防的戚斌新軍,卻隻有三千餘兵力,并且絕大多數都是步兵,又因爲戚斌新軍的陣型隊列異常整齊的緣故,一眼望去就愈加顯得兵力不足了。
所以,巴根自然是不會把戚斌新軍放在眼裏,認爲渭水北岸的明軍不過是兩三千人,絕對擋不住近萬名準噶爾騎兵的沖擊,必然是一觸即潰!
指揮準噶爾騎兵強渡渭水之際,巴根仿佛已經看到了北岸的那支明軍的瞬間潰敗景象。
“一旦是準噶爾勇士們沖散了漢人的北岸駐軍之後,就要盡快離開戰場、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草原,到了那個時候,若是後方的蒙古右翼騎兵可以及時跟上,自然是最好不過,但若是他們遲遲都無法擺脫漢人騎兵的糾纏、不能及時跟上,那我也不會刻意等待他們!漢人軍隊畢竟是占着兵力優勢,遲則生變!準噶爾勇士們已經攻破了漢人防線,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蒙古右翼騎兵若是一直都無法擊退漢人騎兵,那就是他們自己無能,也不能怪我抛棄他們!……實際上,若是蒙古右翼騎兵全部折損在這裏,也許還是一件好事,今後葛爾丹大汗征服草原的時候也會輕松一些!”
暗思之際,巴根在心中做出了決定,就好似準噶爾騎兵們已經擊潰了北岸的明軍。
但巴根并不知道,正在渭水北岸布防的這支明軍乃是“戚斌新軍”,這支軍隊的主帥戚斌乃是當年讓蒙古部落聞風喪膽的戚少保後人,這支新軍完全是按照當年戚家軍的方法進行操練,哪怕是有着經驗不足的缺點,戰力依然是陝甘軍隊之首!
戚繼光在世的時候,蒙古朵顔部的實力并不遜于今日的準噶爾汗國多少,朵彥酋長董狐狸曾在隆慶二年率領三萬蒙古鐵騎入寇,卻被戚繼光帶領八千铳騎一舉擊潰,攻破了董狐狸的牙帳、俘虜了董狐狸侄子長昂,董狐狸僅以身免,逼得董狐狸扣關請罪,朵顔部也從此一蹶不振;又到了萬曆三年,蒙古兀良哈部落迅速崛起,五萬鐵騎大舉入寇明朝疆土,戚繼光又率領戚家軍出塞包抄,不僅是一口氣打垮五萬蒙古騎兵,還活捉兀良哈部的主帥長秃,兀良哈部落亦是由此而衰。
“戚斌新軍”的成立時間尚短,實力自然是遠遠比不上當年鼎盛時期的“戚家軍”,但如今坐擁地勢之利、又有以逸待勞的優勢,想要擋住近萬名準噶爾騎兵渡河而至的攻擊,卻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
與此同時,渭水北岸。
戚斌看着蒙古騎兵們向着渭水北岸奔殺而來,表情卻是極爲冷靜!
這段時間以來,戚斌新軍一直留在渭水北岸駐防,并沒有參加任何戰事,但也從來都沒有閑着,不僅是每日勤于操練、愈加的訓練有素,戚斌也準備了一些特别手段克制蒙古騎兵的沖鋒戰術。
眼見到蒙古聯軍愈來愈近,很快就奔到了渭水的中間位置,戚斌擡手下令道:“全軍聽令,辎重營上前,布車陣!”
所謂車陣,乃是戚繼光當年根據北方遊牧民族擅長騎兵作戰的特點所創的戰術,每當戰時就将戰車結成方陣,戰車裏放置拒馬器和火器,馬步軍皆是以戰車爲掩護,先用火器進行遠距離攻擊,等到敵軍逼近後再由步兵使用拒馬器列于陣前、使用長槍刺殺。
随着戚斌的一聲令下,辎重營很快就把三百餘輛戰車推至陣前,戚斌新軍的各類兵種也很快是以各輛戰車爲核心擺好了防禦陣型。
戚斌新軍一向是訓練有素,隻用了半炷香的時間就準備好了一切,正在渡河沖鋒的蒙古聯軍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車陣布置完畢之後,眼看着蒙古騎兵們距離渭水北岸隻剩下五百步左右,戚斌再次冷靜下令道:“傳令後軍,虎蹲炮瞄準敵人連射!所有火铳手列陣準備,等到蒙古鞑子進入陣前百步範圍之後,即刻開始三段射擊!絕不能讓蒙古鞑子上岸!”
虎蹲炮也同樣是當年戚繼光的發明,乃是由碗口炮改良而來,有着便于攜帶、發射迅捷的優點,所用彈藥主要是石塊與鉛子,威力略有不足,但殺傷範圍卻是極大,曾在戚家軍當年剿倭滅蒙之際發揮了巨大作用。
時至今日,虎蹲炮在世界範圍内已經有些落伍,但這個時代的東亞軍隊一直是相互比爛,蒙古騎兵也依舊是百年前的老一套戰術,準噶爾汗國近年來倒是從沙俄那邊購買了一些槍炮,但這些近代槍炮全部裝備給了葛爾丹的近衛軍,巴根的麾下軍隊隻是分配到了極少部分,所以虎蹲炮在渭水戰場上依然是屬于大殺器之列。
戚斌尚未與趙俊臣反目的時候,趙俊臣對于戚斌新軍的支持可謂是不遺餘力,所以戚斌新軍所配備的虎蹲炮足有三十餘門。
“轟!轟!轟!”
随着戚斌的一聲令下,三十餘門虎蹲炮一時齊發,炮聲震動大地,漫天的鉛子石塊向着準噶爾騎兵們發射而去!
數息之後,隻見準噶爾騎兵的先鋒部隊頓時是人仰馬翻、死傷大片,隻是一輪炮火就造成了兩百餘人的傷亡,炮火範圍内的所有準噶爾騎兵皆是千瘡百孔、死狀慘烈,原本清澈的渭水很快就有大片血色泛起。
“該死!北岸的漢軍不過是兩三千人,爲何會裝備這麽多數量的大炮!”
見到麾下騎兵遭遇了炮火轟擊之後,巴根頓時是心中大急,急聲催促道:“全軍加快馬速!火炮的射程固定,隻要是全軍沖到了火炮射程以内,漢人火炮就不會有任何威脅了!全軍沖鋒!沖鋒!”
大聲咆哮之際,巴根一馬當先向着北岸沖去。
隻可惜,準噶爾騎兵如今正在強渡渭水,此處的渭水固然是河道較淺,但也有馬腹的深度,再加上水流較爲急促,卻是極大延緩了準噶爾騎兵的速度。
所以,準噶爾騎兵們雖然是不斷的揮舞馬鞭加速,但他們的渡河速度依然是無法增加太多,最終還是承受了戚斌新軍連續三輪的炮火轟擊,并且是造成了近千人的傷亡。
等到準噶爾騎兵好不容易沖到了渭水北岸的百步範圍、進入了虎蹲炮的射擊死角,迎接他們的卻是戚斌新軍的鳥铳三段連射!
隻見戚斌新軍的鳥铳手們在岸邊整齊列爲三排,第一排鳥铳手射擊完畢之後就會退到後方重新裝入火藥鉛子,第二排鳥铳手則是及時補上位置繼續射擊,再等到第二排鳥铳手射擊完畢之後,第三排鳥铳手也會及時補位射擊,而此時第一排鳥铳手們已經裝好了火藥與鉛子,随時都可以進行第二輪射擊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幸苦操練,戚斌新軍已是愈加的訓練有素,火铳手們固然是有些初戰時的緊張情緒,但在射擊與進退之際竟是沒有絲毫亂象,配合極爲默契!
但對于準噶爾騎兵而言,戚斌新軍訓練有素的連射簡直就是地獄一般的絕望景象!眼前的鳥铳射擊簡直就像是雨點一般連綿不絕,沒有任何的停歇迹象,也沒有任何的喘息機會,每一輪射擊都會帶給準噶爾騎兵迎頭痛擊!
這個時候,準噶爾騎兵與渭水北岸隻剩下了百步左右的距離,若是尋常時候,這般距離對于準噶爾騎兵而言不過是一次沖鋒罷了,但在戚斌新軍連綿不絕的射擊之下,眼前的百步距離竟然就像是天塹一般難以渡過!沖在最前方的準噶爾騎兵紛紛被鳥铳射死射傷,他們的屍體倒下後更還會擋住後續軍隊的前進道路,卻是一片人仰馬翻的景象,即使是偶爾有少數準噶爾騎兵迎着彈雨沖上了渭水北岸,也會因爲戚斌新軍的車陣阻擋而束手無策,最終在長槍兵的圍攻之下很快就會死于非命。
就這樣,不過是短短一刻鍾的時候,準噶爾騎兵們已是死傷慘重,損傷遠遠超過了渭水南岸的戰事。
若非是背水一戰的緣故,準噶爾騎兵這個時候恐怕是已經陷入崩潰了!
“可惡!這支漢人軍隊究竟是哪裏來的!竟然是裝備了這麽多的槍炮,就算是葛爾丹大汗的近衛軍也不過是如此了!
若是尋常時候,我也不會忌憚,隻需要分兵兩翼包抄就可以輕易化解,但眼下所有準噶爾勇士皆是被堵在渭水之中,不僅是行軍速度緩慢,左右兩邊也全都是河道深處無法行軍,豈不是隻能挨打不能還手的局面?
難不成要一直忍受傷亡、等到漢軍炮火不足的時候才能夠繼續突圍?若是這樣的話,就算是最終成功突圍,準噶爾勇士還能剩下幾人?”
巴根在侍衛們的保護下躲在後方,伸手緊緊捂着自己的肩頭,面色蒼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表情略有些絕望,卻是再也不敢小觑渭水北岸的戚斌新軍了——就在剛才,沖在最前面的巴根同樣是被明軍的鳥铳射傷了肩頭。
然而,即使是巴根的領兵能力高明、作戰經驗豐富,遇到這般局面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事實上,準噶爾騎兵們的窘境在他們強渡渭水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當準噶爾騎兵開始強渡渭水之際,他們就已經失去了自身的機動性優勢,也無法散開陣型,他們所面對的敵人偏偏又是擁有大量鳥铳與火炮、已經完成了近代化軍隊轉變的戚斌新軍!
後世已經有無數案例證明,密集沖鋒遇到槍炮連射的時候,即使是人數再多也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
簡而言之,這是一場典型的近代軍隊對古代軍隊的碾壓式戰争!
而就在巴根束手無策的時候,突然有一名騎兵跑到了巴根身邊,大聲禀報道:“巴根大人,後軍的蒙古右翼騎兵已經開始進入渭水了!”
聽到禀報之後,巴根連忙轉頭一看,見到了蒙古右翼騎兵正在強渡渭水的景象之後,頓時是心中大喜,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打算抛棄蒙古右翼騎兵的想法,連忙下令道:“馬上派人通知齊格木首領,讓他率領蒙古右翼勇士們一同沖擊漢人的渭水北岸防線!像是這樣的火器連射,漢人絕對堅持不了太久時間,他們的鳥铳很快就會因爲過熱而無法使用,隻要是咱們再堅持一段時間,就一定可以沖破漢軍的防線!”
随着巴根的傳令,沒過多久之後,後方的蒙古右翼騎兵果然是加快了行軍速度,向着渭水北岸的方向快速撲來。
見到這一幕之後,巴根心中又是一喜。
戰至此時,蒙古右翼騎兵的損傷極輕,依然保持着上萬規模,巴根認爲蒙古右翼騎兵加入戰場之後,必然是可以扛住渭水北岸漢軍的火器連射、與準噶爾騎兵一同沖破漢軍防線。
然而,當蒙古右翼騎兵趕到了渭水北岸附近之後,讓巴根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
蒙古右翼騎兵并沒有與準噶爾騎兵一同進攻渭水北岸的漢人防線,反倒是把手裏的馬刀紛紛揮向了他們面前的準噶爾騎兵!
毫無防備之下,準噶爾騎兵頓時是傷亡慘重、亂成一團!許多準噶爾騎兵臨死之際猶自是一副睜着雙眼不可思議的模樣,依然是沒有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蒙古右翼騎兵竟然是臨陣倒戈了!
此時,準噶爾騎兵的前方是漢軍銅牆鐵壁一般的防線,後方是蒙古右翼的臨陣倒戈、窮追猛打,左右兩方則是渭水河道的深水區無法涉足,可以說準噶爾騎兵這個時候已經陷入了絕境之中,說是插翅難飛也不爲過!
看着這般景象,巴根驚怒之餘,也是面現絕望,哪怕是擁有神仙手段也是回天無術!
一時間,巴根的心中轉過了許多想法。
“該死!蒙古右翼竟然敢背叛同族!
“他們是什麽時候與漢人勾結的?”
“難不成,這上萬餘準噶爾勇士,今日就要全部葬送在這裏?”
“一旦是全軍覆沒,準噶爾汗國必然是大傷元氣!豈不是耽誤了葛爾丹大汗的雄心壯志?”
“這般死傷慘重,我就算是可以安全逃回漠北,又有何顔面去見葛爾丹大汗?”
心中的念頭百轉,巴根的面色也是愈加蒼白,他的右手握着刀柄,漸漸把刀刃向着自己的脖子抹去,心中已是有了自裁謝罪的念頭。
然而,就在刀刃抹到脖子前的一瞬間,巴根卻是突然間停下了動作,表情間的絕望也漸漸變成了瘋狂與仇恨!
隻見巴根調轉了馬頭,揮舞着手上的馬刀,大聲咆哮道:“所有準噶爾勇士聽令!蒙古右翼背叛了我們,他們向着漢人屈膝乞降,他們是所有蒙古同族的恥辱!随我殺光他們!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說完,巴根攜着一種玉碎瓦全的氣勢,率先向着後方的蒙古右翼騎兵沖殺而去!
與此同時,巴根竟是完全放棄了對渭水北岸漢軍防線的進攻!
相較于漢人軍隊,巴根更加無法原諒蒙古右翼的背叛!
巴根原本已是打算要自裁謝罪,但臨死之前,他又改變了主意,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卻是把這次戰敗的所有責任全部歸咎于蒙古右翼!
若不是蒙古右翼一直在陽奉陰違,蒙古聯軍這次入寇就不會屢屢撞壁!
若不是蒙古右翼的暗中保留實力,蒙古聯軍早已經攻破了階州城!
若不是蒙古右翼的臨陣倒戈,蒙古聯軍的最後一線勝機也不會消失!
不論事實如何,但巴根這個時候就是這樣的想法!
巴根很清楚,戰事發展到了這一步,準噶爾騎兵已是難逃全軍覆沒的結局,巨大的愧疚感徹底壓垮了原本還算是堅定的巴根,所以巴根必須要尋找一個發洩口,也必須要把責任轉移給蒙古右翼,否則他就會徹底瘋掉,即使是死也不能瞑目!
所以,到了最後一刻,巴根放棄了自殺的念頭,也不再繼續攻擊漢人的渭水北岸防線,反而是下令全軍進攻蒙古右翼!
于是,渭水的河面上,準噶爾騎兵與蒙古右翼騎兵厮殺于一處,戰事愈加混亂、也愈加慘烈!
大量的蒙古騎士屍骸堆積在一起,竟是堵住了河道,整條渭水皆是被血液染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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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北岸,見到戰事的這般變化,戚斌有些目瞪口呆。
戚斌早就知道蒙古右翼有可能會臨陣倒戈的消息,但他完全沒想到這場決戰最終竟是變成了準噶爾與蒙古右翼之間的相互厮殺,戚斌新軍反而是隻能作壁上觀。
對于這般情況,戚斌的心中其實是有些不滿的,因爲戚斌新軍這個時候依然還有許多餘力,即使是沒有蒙古右翼的臨陣倒戈,戚斌新軍也可以一舉全殲準噶爾騎兵!
事實上,戚斌還準備了許多投石器與火油罐,戚斌原本是打算等到戰事激烈之際,就用火勢阻擋準噶爾騎兵的沖鋒,但這招後手如今明顯是用不上了。
但這樣一來,戚斌新軍的軍功卻是少了大半!若是沒有蒙古右翼的突然倒戈,戚斌就可以僅憑一己之力全殲準噶爾騎兵,到時候戚斌也會一戰成名,戰後就算是趙俊臣也不敢輕易針對戚斌,但如今因爲蒙古右翼的突然倒戈,戚斌原本是足以傳世的全殲之功也就變成了尋常的阻敵之功,絕大部分功勞就會歸于趙俊臣的策反蒙古右翼,情況自然是截然不同。
就在戚斌暗暗感到心中不甘之際,他身邊的一名總旗官卻是建議道:“戚守備,難道咱們就要這樣毫無動作,任由蒙古右翼與準噶爾内杠互鬥?”
戚斌轉頭看了此人一眼,表情略有複雜,問道:“你認爲應該如何?”
這名總旗官不過是雙十出頭的年紀,皮膚白皙、相貌英俊,态度似謙實傲。
此人自稱名叫王賀,乃是戚斌前段時間在義烏招兵時所發現的人才,戚斌曾一度對他極爲看重,很快就把他提拔爲總旗官,但沒過多久戚斌就漸漸察覺到了此人的蹊跷之處,發現他的姓名、出身、來曆皆是僞裝,加入戚斌新軍也是另有所圖!
暗中探查之下,戚斌發現此人的真實姓名乃是趙賀,也并非是義烏人士,而是揚州大族趙家的嫡系子弟,乃是趙俊臣的遠方堂兄弟!
随後,戚斌很快又發現趙賀一直都受到趙俊臣的暗中資助,在新軍内部收買人心、拉幫結派!并且戚斌新軍内部還有好幾人與揚州趙家有關系,或者是趙賀的親族兄弟,又或者是揚州趙家的世代長工。
也正是因爲這般發現,戚斌才察覺到了趙俊臣插手兵權的野心,從此與趙俊臣漸行漸遠。
所以,見到趙賀開口之後,戚斌的心情自然是有些複雜,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好似自己完全不知道趙賀的真實身份。
另一邊,趙賀仿佛也沒有察覺到戚斌的态度異常,繼續建議道:“依卑職看來,準噶爾騎兵如今已是插翅難逃,我軍應該主動出擊……畢竟,我朝的軍功是依照首級來計算的,如今我軍固然是殺傷了大量蒙古鞑子,但若是沒有敵人首級作爲佐證,今後評功論賞之際也難以讓人信服,眼下準噶爾騎兵已是自亂陣腳,若是我軍趁勢出擊,就可以多殺一些鞑子,也可以多收集一些首級,兄弟們今後的軍功封賞也能多些……戚守備,并非是卑職貪功,但這次渭水決戰乃是我軍這段時間以來唯有的一場戰事,眼看着今年的火篩入寇就要塵埃落定,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今後就很難再收獲軍功了!”
雖然不喜歡趙賀的居心叵測,但戚斌也不得不承認趙賀的這般說法确實有道理。
暗思片刻後,戚斌擡手傳令道:“傳令下去,所有火铳手留在岸上繼續駐守防線,剩下的所有将士随我出擊殺敵!”
然而,戚斌傳令之際,卻是沒有發現趙賀眼中一閃而過的狂喜與殺機,也沒有發現趙賀向他身後的幾位親衛暗暗打了一個眼色示意。
收到趙賀的眼色示意之後,戚斌身後的幾位親衛紛紛是表情微變,皆是神色陰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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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渭水南岸的中軍高台上,趙俊臣瞭望着渭水上的戰事進展,看到蒙古右翼與準噶爾開始自相殘殺之後,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緊繃多日的心弦也終于松懈了下來,緩緩說道:“這場戰事,總算是結束了,今年的火篩入寇至此也算是塵埃落定……不過,準噶爾騎兵在最後關頭竟是舍棄了北岸防線,轉而全力進攻蒙古右翼騎兵,倒是一場意外之喜,也讓我見到了一場同族相殘的好戲……”
聽到趙俊臣的喃喃自語之後,方振山的心思最是活絡,搶先恭賀道:“此戰之勝,全憑欽差大人的運籌帷幄之功,正是因爲欽差大人的英明指揮,才會有今日的輝煌大勝!此戰一舉全殲十萬蒙古聯軍,欽差大人的偉績必将是要青史留名!”
随着方振山的話聲落下,衆位官員也紛紛是齊聲道:“恭賀欽差大人成就赫赫戰功,此戰必将是震驚朝野、名傳千古!”
聽到衆官員的恭賀之聲,即使是趙俊臣一向性格内斂、城府深沉,卻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幾聲,隻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漸漸掙脫了身上的無形枷鎖,從今往後就要步入一個新的階段。
等到趙俊臣的笑聲落下之後,方振山卻是小心翼翼的問道:“不過,欽差大人,這一次蒙古右翼固然是臨陣倒戈,但咱們當真是要按照約定放走他們不成?總覺得……到了嘴邊的肥肉,就這麽丢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趙俊臣卻是似笑非笑,反問道:“你說呢?”
不待方振山回答,趙俊臣又是意味深長的說道:“本欽差自然是要信守承諾,這畢竟是關系到朝廷的信譽,但究竟要如何實現承諾,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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