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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州,南巡船隊駐留了一晚上,但并沒有停留太久,第二天清晨就再次南下。
然後,又在德慶皇帝的催促下,船隊将航行速度提升到了最快,但因爲船隊龐大、人員衆多、儀仗規矩也非常複雜、還時常有各地官員迎駕的緣故,在走走停停之下,即使是最快的速度,也并不比尋常旅人快多少。
就這樣,在南巡第三天,船隊到達天津;在南巡第五天,船隊到達滄州;在南巡第七天,則是到達了德州。
等到了南巡第八天下午,德慶皇帝的禦駕終于離開了北直隸的範圍,來到了山東境内的東昌府,臨清州。
這一天,時間已是到了農曆的三月初十。
很顯然,德慶皇帝一路上都在掐算着時間進度,眼看着按照這般速度,大約在三月中旬就可以到達江蘇,并在三月底之前就可以到達揚州,于是德慶皇帝的心情也不再那麽急迫。
事實上,到達了山東境内之後,德慶皇帝突然間善心大發,竟然一改往常的态度,成爲了寬待臣子、體恤民力的聖明皇帝,察覺到了這段時間以來船工們的幸苦疲憊、以及伴駕大臣們的煩悶無聊,表示要要在臨清州駐留兩天,這即是讓船工們歇息一下、也是讓伴駕大臣們緩解心情。
德慶皇帝的這般決定,自然是讓一衆伴駕大臣以及船工們高呼“萬歲聖明”。
但趙俊臣卻知道,德慶皇帝之所以這麽做,隻是因爲這些日子以來,他同樣在龍船中呆煩了——沿途的運河風景雖然優美,但時間長了卻也同樣會看膩——更何況,臨清身爲千年古鎮。近百年來又因爲漕運興盛而迅速崛起,成爲明朝最大的城市之一,素有“富庶甲齊郡”、“繁華壓兩京”、“南有蘇杭,北有臨張”的美譽,其中鳳凰坡的美景更是人所共知,再加上時間充裕,所以德慶皇帝自然是産生了遊玩的興緻,如此才會在臨清州暫歇。
至于德慶皇帝所說的“體恤群臣與衆船工之勞苦,朕實不忍心。姑且停留兩日”雲雲,皆隻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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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上面一張嘴,下面跑斷腿”。在南巡期間,趙俊臣就是負責跑腿的。
趙俊臣雖然不是禮部官員,但他最是了解德慶皇帝的喜好,爲了讨取德慶皇帝的歡心也向來是不惜金銀,如此在德慶皇帝的示意下,這南巡一路上的日常安排,就漸漸成爲了趙俊臣的工作。
所以,自從南巡開始以來。趙俊臣就頗是忙碌,并時常在德慶皇帝身邊伴駕。
如今,因爲德慶皇帝的旨意。趙俊臣也是帶着一衆禮部官員,乘着快船提前一步來到了臨清州,準備臨清州的迎駕事宜,并考察臨清州的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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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趙俊臣乘着快船來到了臨清州碼頭,擡眼看去,隻見一切事宜皆已經準備妥當,碼頭周圍的船隻都已經離開,碼頭附近的閑雜人等也皆已經被驅散。碼頭上更是氣氛隆重,鋪了黃土、灑了清水、周圍布滿了黃幔圍帳,一衆山東官員,自山東巡撫陸遠安以下,也皆是在碼頭上恭候着。
當趙俊臣走下快船、并登上碼頭,一衆山東官員已是快速迎上,還未靠近,爲首之人就已是呼喚道:“山東巡撫陸遠安。帶領山東境内大小官員人等,見過趙大人!”
趙俊臣知道,此人就是李立德今後的頂頭上司了,自己在山東的布局究竟能否成功,也很大程度上要看此人的态度。于是細細打量,卻見陸遠安約是五旬的年紀。但精神矍铄、紅光滿面,氣質之間頗是儒雅,眼神亦是精明深邃,顯然并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打量之間,趙俊臣亦是快步走到陸遠安身前,拱手示意後,笑道:“陸巡撫,許久未見,身體可還安好?”
陸遠安也笑道:“是啊,與趙大人上次見面,還是兩年前我回京城述職的時候,記得趙大人當初年紀輕輕,便已是戶部侍郎,當時老夫還驚奇了許久,沒曾想兩年不見,趙大人已是高升爲戶部尚書,當真是前途無量。”
趙俊臣哈哈一笑,又說道:“陸巡撫過譽了,隻是陛下擡舉我罷了,自從成爲戶部尚書之後,我一直是如履薄冰、兢兢業業,唯恐辜負了陛下的信任、捅出什麽纰漏,隻覺得心神疲憊,哪裏還敢想什麽前途……”
說話間,趙俊臣似乎想到了什麽,看了一眼陸遠安,又看了一眼陸遠安身後的山東境内大小官員,卻是提醒道:“不過,陸巡撫今日帶領着山東衆官員,親自來到臨清州迎接聖駕,似乎有些不妥,要知道,陛下南巡之前,曾下了一道聖旨,稱南巡期間,各地官員不可擅離職守,不可興師動衆,更不可爲了迎接聖駕而耽誤了本職工作,如今陸巡撫以及山東一衆官員,爲了迎接聖駕,卻是擅自離開了濟南,丢下了本職工作,雖說是拳拳忠君之心,但畢竟是違背了旨意,接下來難免會受到陛下責備。”
話雖然這麽說,但趙俊臣的表情并不嚴肅,事實上,對于德慶皇帝那份看似冠冕堂皇的旨意,也并沒有多少官員放在心上。
其他不說,自從南巡開始之後,北直隸的上下官員一個個皆是興師動衆、大動幹戈,在各自的轄區内全程伴駕不說,還有許多官員竟是越境迎駕,爲了讨好德慶皇帝,一個個皆是費盡心思,其中又有幾個還記得自己身爲父母官的本職?
可以說,這些官員一個個皆是違背了德慶皇帝的旨意,然而又因爲他們皆是把德慶皇帝給伺候舒服了,表現出了一副“忠君之心”,所以德慶皇帝也僅隻是不輕不重的斥責了幾句罷了,然而與這幾句斥責相比。能夠在德慶皇帝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自然更加重要。
事實上,德慶皇帝的這道旨意,也隻是爲了敷衍清流罷了,或許德慶皇帝自己都不甚在意。
也可以想象,在德慶皇帝今後南巡期間,各地官員們皆是會興師動衆、擅離職守、全程伴駕、甚至是越境迎駕,就像是如今的山東巡撫陸遠安以及山東境内大小官員一般。
對于這般情況,趙俊臣非常了解。在這個時候,雖然必須要提醒陸遠安幾句,但也隻是官面上的功夫罷了,并不認真。
顯然,陸遠安也了解這些情況,在聽到趙俊臣的提醒後,雖然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但眼神依舊平靜,隻是歎息道:“還望趙大人了解,我等山東大小官員。這次一同來到臨清迎接聖駕,絕非是無視陛下的旨意,隻是聽聞陛下來到山東境内之後。心中興奮莫名,一心想要目睹聖顔,實在不願意錯過這次機會,這全是我等的耿耿忠心啊!更何況,我等身爲人臣,爲陛下鞍前馬後,本就是職責所在,此處亦是山東境内。也不算是擅離職守,關于這些情況,還請趙大人一定要在陛下面前提及幾句。”
趙俊臣歎息道:“原來如此,這些話我會向陛下提及的,想來陛下見到陸巡撫以及山東衆官員如此赤誠的忠君之心,也不會有太多怪罪,不過一些斥責是免不了的,還望陸巡撫做好心理準備。”
陸遠安連連點頭。口中諸般稱謝,自是不提。
接着,趙俊臣卻是話鋒一轉,換了一副嚴肅面容,又說道:“我雖然乘着快船先行一步。但陛下馬上就要駕臨,所以咱們也是閑話少提。先辦公事吧!還望陸巡撫能夠告知于我,臨清州迎接聖駕的諸般事宜是否都已經準備妥當?還有,陛下接下來要在臨清州暫住兩日,陛下用來歇腳的行宮是否已經收拾好了?”
說話間,趙俊臣又看了一眼陸遠安身後的山東衆官員,再次問道:“還有,誰是臨清州知府?陛下駕臨臨清州,這件事非同小可,這裏是臨清州的轄區,我還需要親自向臨清州知府詢問情況,如此才可以知根知底、了解詳細。”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場上卻是突然一靜!
接着,包括陸遠安在内,所有的山東官員皆是面露尴尬之色,然後齊齊向着隊尾處的一名官員看去。
這名官員,穿着知府官服,年紀約四十上下,身材瘦長,雖然五官端正,但嘴角處的兩撇鼠須卻破壞了整體形象,此時在衆人的注視下,更是冷汗直流、面色恐慌、身體打顫。
看情況,這人就應該是臨清州的知府了,隻是不知他此時爲何會這般慌亂緊張。
難不成,迎駕事宜竟是出了什麽纰漏?
趙俊臣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微妙,于是眉頭一皺,再次問道:“怎麽?沒人回答本官的問題嗎?究竟誰是臨清州知府?上前回話!”
說話間,趙俊臣向着那名知府看去。
果然,在趙俊臣注視之間,這名知府兩股顫顫的出列,步伐慌亂的來到趙俊臣面前,接着“撲通”一聲跪下,顫聲說道:“下、下官臨清州知府張繼之,拜、拜見趙大人……”
眼見這人連話也說不清楚,趙俊臣面色一沉,打斷道:“陛下馬上就到了,我也沒時間在這裏聽你磕巴,把話說清楚,先撿緊要的說!這臨清州的迎駕事宜,是否安排妥當?陛下的行宮,又是否準備好了?”
然而,在趙俊臣的追問下,此人在答話之間,卻是愈加的慌亂,也愈加的磕磕巴巴,答道:“回、回趙大人,諸般迎駕事宜,下、下官皆已是準備妥當,隻、隻是……”
眼見趙俊臣的神色漸漸有些不耐煩了,一旁的山東巡撫陸遠安歎息一聲,卻是接過話題,說道:“趙大人,迎駕的諸般準備,在我等山東官員的幫忙下,皆已是準備妥當,隻是陛下的歇腳行宮,卻是出了一些纰漏,還好我與一衆同僚們已經商議出了辦法彌補,隻是還望趙大人看在老夫我的面子上,幫着遮掩一二,今後必有厚報!”
趙俊臣眉頭一挑,面色嚴肅了起來。
他明白德慶皇帝對于此次南巡究竟抱着多麽大的期望,所以也明白德慶皇帝在此期間若是遇到掃興的事情之後,又會是多麽的震怒!
如今,聽陸遠安的意思,竟是行宮出現了問題,雖然已是有了補救措施,但這件事情可大可小,趙俊臣也不敢輕視,于是肅聲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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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