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睦雖說僅隻是一名書童,但常年跟在趙山才身邊,卻也是見識不凡,又知道趙山才在會試結束後必然會向自己詢問這些,所以對于這些日子以來朝野間的風起雲湧、諸般變故,也全部都留心的細細打探清楚了。
聽到趙山才的詢問後,趙睦沒有耽擱,口齒伶俐的将京中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種種變故,詳細的彙報于趙山才。
從山東菏澤難民上京告狀、南巡籌備的纰漏爆發、肖溫阮因急病而死,到京城中針對太子與都察院的流言紛紛、以及太子一黨的處理失誤,再到文華殿大學士程遠道入閣,又到朝中各大派系對太子的攻讦……
會試這九天以來所發生的種種變故,可謂是風起雲湧,錯綜複雜,曲折極多,但趙睦口才不錯,竟是描述的極爲清晰明白,思路條理清晰,也不見絲毫混亂。
聽着趙睦的彙報,趙山才也是神色淡定,除了在得知肖溫阮去世的消息時,表情略有變化之外,一直都表現的很平靜。
理所當然,趙山才的立場是傾向于太子朱和堉的。
但對于太子一黨這些日子以來在朝中的不利局面,趙山才卻并不是如何擔心。
在趙山才看來,太子一黨如今雖然名聲有損,在都察院的勢力也受到了損失,但都不是不可挽回的問題。
趙山才自信,隻要自己日後加入到太子一黨。在自己的謀劃下,這些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不過,現在還不是我加入太子一黨的時候。”
趙山才暗暗想到。
其實,趙山才如果想要加入太子一黨,随時都可以。
如今在趙山才的行禮中,存着兩封書信,分别是由他的老師何明、以及前文華殿大學士魏東成所寫,都是将趙山才引薦給太子朱和堉的介紹信。
隻要趙山才将這兩封介紹信送到東宮,怕是馬上就能得到太子朱和堉的召見。接下來加入太子一黨,以客僚的身份爲太子朱和堉出謀劃策,也是理所當然。
但趙山才卻不願意這麽做。
無他,憑借他人的引薦,固然可以更快的加入到太子一黨。但以趙山才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聲望,卻很難會引起太子朱和堉的重視。
所以,趙山才一直都在等待機會。
趙山才相信,太子朱和堉如今受到朝中各大派系的一同敵視,接下來的危機麻煩絕不會少。
而唯有在太子朱和堉面臨危機卻無法應付的時候,趙山才再憑借着手中這兩封介紹信求見太子。然後幫着太子将危機與麻煩解決,太子朱和堉才會真正的重視趙山才,并對趙山才産生信服與依賴的心理。
…………
在趙山才的暗思之間。趙睦已是把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種種變故彙報完畢。
趙山才歎息一聲,說道:“沒曾想到,在我會試這九天以來,竟是發生了這麽多的變故,看來朝中各派爲了針對太子,竟已是有了聯手的趨勢,卻是不得不防。”
趙睦也明白趙山才的心思,卻是笑道:“太子殿下這一次确實有夠危險的。不過好在有陛下的庇護,卻是把南巡籌備的纰漏善後、以及各地百姓冤情的審理處決,全部交由太子殿下負責,如此一來,随着南巡籌備的纰漏得到解決,百姓的冤屈也得到申述,太子受損的名聲,想來也就挽回來了。”
趙山才點了點頭。說道:“陛下他自然會護着太子。世人皆是以爲,太子殿下的根基在于朝野間的賢良名聲,然而這名聲好壞與民間輿論,其實最是容易操控,今天的流言蜚語讓名聲變差了。明天就可以好事傳千裏讓世人交口稱贊,最是無所謂的東西。”
在趙山才的評述之間。趙睦滿是認真的聽着,趙睦知道,趙山才從來都不會奉行神秘主義,對于自己的看法,趙山才總會細緻的解釋明白,在趙睦面前的時候,就更是如此。
而趙山才話到一半,卻是向趙睦問道:“那麽依你看來,太子殿下他在朝中立足的根基是什麽?”
趙睦猜測道:“可是清流的擁護?”
趙山才笑着搖頭,說道:“錯了,太子的最大根基,是皇子當中無人可與他相争!如今陛下的歲數已經五十有餘了,也不知還能在位多長時間,而陛下的那些皇子,亦是沒有哪位的本事能耐,可以與太子殿下相媲美。所以在沒有更合适的儲君人選之前,陛下他必然會竭力護着太子殿下,而且越是随着時間推移,陛下再也沒有時間培養下一位儲君人選,太子他的儲君之位,就越是穩固。”
趙睦聽趙山才這麽說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卻又疑惑道:“不過,若是朝中各派系皆是反對,僅有陛下支持的話……”
趙山才笑道:“你小看陛下了,朝堂之上鬧得再熱鬧,也僅隻是朝堂罷了,而我大明的軍權,卻一直都被陛下盯着死死的,從未稍有放松,而陛下他隻要軍權在手,朝中那些大臣即使再鬧的怎麽歡騰,也終究還是無法阻礙陛下心意的。
而陛下他如今的所作所爲,也隻是爲了給太子在将來的繼位,營造一個盡量平穩的環境罷了,但事情若是當真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以咱們當今陛下的性子,也是能夠狠下心的。”
聽趙山才這麽說,趙睦終于恍然,連連點頭,笑道:“按公子你這麽說,太子他的位置,豈不是異常穩固。沒人可以動搖了?”
趙山才卻再次搖頭,說道:“也不一定,前提是太子殿下他在繼位之前,不會犯太多的錯誤。若是錯誤太多,引起了世人反彈,造成太大的動蕩,讓陛下認爲由太子繼位得不償失,又或者陛下懷疑了太子的能力,認爲太子殿下無法治理好這大明江山。那太子的位置就不大穩固了……說跟到底,其實一切都還是要看當今陛下的心意。”
說到這裏,趙山才歎息了一聲,略有皺眉道:“肖老太師竟是突然病死了,這事情發生的實在蹊跷,恐怕内情不是那麽簡單,肖老太師他雖然性子略微古闆迂腐了些,但若是有他在的話,卻是可以最大限度的阻止太子犯錯,這是任誰也比不上的。
而如今朝中各大派系。無論是周尚景還是趙俊臣,都是心智手段高絕的人物,他們必然能夠看清楚這一點。也必然會在日後竭盡所能的引導太子犯錯,而這就是我今後需要應對與解決的事情。”
趙山才話語之間,竟已是把自己看做是太子一黨的首席謀士了。如今他連太子的面都未曾見過,這樣的話語,口氣不可謂不大,但偏偏又是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而若是趙俊臣與周尚景聽到了趙山才的這番評論,也必也會是不由的心生贊歎。
趙山才他不過是剛剛得到消息,竟已是把趙俊臣接下來的計劃、以及周尚景暗害肖溫阮的目的。全都猜測到了,如此心智,可謂是當世寥寥。
…………
不過,趙山才雖然分析的透徹,但心中卻隐隐間總有些不安。
以趙俊臣與周尚景的心智手段,好不容易抓住了把柄,應該不會這般輕易的放過太子朱和堉。
而且,今天與趙俊臣的見面時的情景。也總有些蹊跷,隐隐間趙俊臣還有着拖延時間的意思,不像是隻想要再次招攬自己那麽簡單。
所以,在與趙睦評點之間,趙山才卻是心思急轉。不斷回想着自己所得到的資料,總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麽極爲重要的事情。
終于。趙山才想到了什麽,卻是面色一變。
“趙睦,你剛才說,如今這南巡籌備所出的纰漏,各地的民間冤屈,陛下他全都是交給了太子處理審問?”
見到趙山才神色突然間的變化,趙睦連忙點頭。
趙山才又問道:“陛下南巡在即,想來交給太子的時間,也是有限吧?”
趙睦又是點頭,說道:“聽說有兩個月的期限,爲了太子能在限期内完成,陛下他還讓東廠輔助太子。我還聽說,這一切都是趙俊臣的提議。”
趙山才的神色,突然變得極爲難看,緩緩說道:“原來如此,是我疏忽了。”
然後,稍稍猶豫了一下後,趙山才突然站起身來,神色嚴肅的向趙睦吩咐道:“帶上老師與魏老前輩的介紹信,随我去東宮見太子殿下。”
趙山才雖然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加入太子一黨,但事情來得緊急,情況又危急,卻也顧不得了。
…………
當趙山才緊趕慢趕的來到東宮之後,送上了手中兩封介紹信,因爲是由前太子太師與前大學士所寫,東宮之人也不敢怠慢,有一名東宮官員親自見了趙山才,卻是向趙山才解釋,太子在不久前已是出京辦事了。
想到趙俊臣今天與自己的突然見面,足足拖延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卻是沒能讓自己攔下太子,趙山才神色陰沉,緩緩說道:“這位趙大人,倒是看得起我……”
雖然不知事情究竟,但趙睦也知道怕是出了什麽緊急變故,随着趙山才離開太子東宮後,趙睦問道:“公子,咱們現在怎麽辦?”
趙山才沉吟片刻後,斷然道:“随我去找都察院右督察禦史呂純孝呂大人,希望事情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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