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兩位客人來了,麻煩再等等,馬上就有空位置了。”
豆花攤的劉老頭,經過這些日子,已是與趙俊臣、許慶彥很熟悉了,見到兩人後,連忙喊道。
趙俊臣一臉客氣,不見絲毫官威,擺手笑道:“劉老丈你忙吧,不用管我們,不着急。”
今天豆花攤上客人很多,劉老丈确實有些手忙腳亂,聽趙俊臣這麽說,隻是擡頭一笑,就繼續做豆花招呼客人去了。
在劉老丈眼中,一向平和客氣的趙俊臣,不過是一位普通人家的讀書人罷了,又是熟客,用不着特意巴結。
倒是許慶彥,見還要繼續等,面現不快之色,不知在嘟囔些什麽。
豆花做得快,吃的也快,其實也沒等多久,就已經有了兩個空位。
“劉老丈,老規矩,兩碗豆腐腦,半斤油條。”
見有空位出現後,趙俊臣一邊向劉老丈招呼,一邊帶着許慶彥向着空位走去。
然而,這個時代,沒那麽多規矩,不管是什麽東西,都是手快有手慢無。
趙俊臣剛剛走到空位置前,卻見人影一晃,已是有一個人搶先在空位坐下了。
趙俊臣一愣,卻見這個搶座位的人,竟是一位姑娘,年紀不大,二八年紀,穿着樸素,手中抱着一個大包裹。
或許是因爲搶了位置心中不安的緣故,這姑娘此時垂着小腦袋,緊緊抱着包裹,絲毫不敢擡頭看趙俊臣一眼。
見有人搶位置,趙俊臣還沒有怎麽表态,許慶彥已是一臉的怒意,喝道:“起來,這位置是我家少爺看上的。”
聽到許慶彥的呼喝,那姑娘嬌小的身體輕輕一顫,微微擡頭看了趙俊臣與許慶彥一眼後,又快速垂下了腦袋,不敢再看。
不過,雖然僅隻是驚鴻一瞥,但亦是給了趙俊臣些許驚豔,明眸柳眉,氣質溫婉,秀色可餐,雖是素容沒有打扮,但更加給人一種天生麗質之感。
“以貌取人”是個貶義詞,但總是人性通病之一,見到這姑娘的模樣氣質,趙俊臣不由暗思:“這女子倒不似那種沒規矩的人,爲何竟會搶我的位置?”
再看這女子一幅心懷愧疚不敢看人,想要離開卻又不敢離開的模樣,趙俊臣再次确定了這一點。
然而,許慶彥可不像趙俊臣這樣好說話,雖然見到搶座位的是一位漂亮姑娘,不好意思再叱責什麽,卻轉頭向豆花攤上的劉老頭喊話道:“劉老頭,有人搶我家少爺的座位,你難道就不管管?”
許慶彥的聲音極大,随着他這聲呼喝,豆花攤左右的客人皆是把目光集中到了這裏,大都是一幅要看好戲的期待表情。
而那姑娘見衆人目光集中而來,卻是面色羞紅,直透脖子,身體微微顫抖着,但依舊是一幅想離去卻又不敢離去的模樣。
另一邊,劉老丈聽到許慶彥的呼喝,亦是匆匆趕到座位旁,對那姑娘說道:“小姑娘,你這座位是這兩位客人先看上的,而且人家已是叫了豆花油條了,要不你再等等?”
聽劉老丈這麽說,那姑娘猶豫片刻後,終于準備起身。
然而,那姑娘剛剛有了離意,就聽一青年男子的聲音在衆人身後響起。
“誰先看上就是誰的?這也太不講理了吧?若是我早些時候來,在你這裏沒客人的時候看了一眼,難道這攤子上所有空位都是我的?那豈不是這裏所有的客人都搶了我的位置了?正所謂‘捷足者先登’,這空位自然應該是誰先坐下就是誰的。”
随着話聲落下,一名青年男子施施然出現,衣裝華貴,看樣子是位讀書人,手中還拿着一冊書卷,面容算得上俊美,但此時顯然心情不好,出現後狠狠的瞪了那姑娘一眼。
而那姑娘見到男子出現後,面現些許慌亂之色,更顯嬌弱之态,連忙站起身來,把位置讓給那位男子。
看到這一幕,趙俊臣心中已是恍然,很顯然,這個小姑娘是那位青年男子的侍女丫鬟之類,之所以要搶空位置,是受這名青年男子指示了。
不過,奇怪的是,這青年男子與那姑娘的五官模樣,竟是有着幾分相似。
“你……”
見到這般場景,許慶彥自然大怒,手指着那名男子就要指責喝罵。
然而,剛剛開口,就已被趙俊臣攔下,笑道:“罷了,犯不着爲這種事置氣。”
說話間,趙俊臣又向一臉爲難的劉老丈說道:“劉老丈,我就在這裏再等會,等有了空位置,你再上豆花油條吧。”
不談劉老丈一臉感激的去準備豆花油條,卻說那青年男子此時正向着趙俊臣看來,一臉“算你識相”的得意表情。
然而,正準備向空位上走,這名青年男子臉色的表情卻突然凝固了。
原來,趙俊臣剛才雖然在轎子裏換下了官袍,但官靴卻未換下,此外,趙俊臣的一身裝扮,雖然看似尋常,但竟皆是蜀錦制成,要知道,蜀錦在這個時代,多爲宮中貢品,尋常人家很難尋到。
而這些,皆被青年男子看在了眼中。
隻見青年男子神色變幻片刻後,竟是走到那名小姑娘面前,态度突變,大聲指責道:“雖說如此,但人家既然已經點了食物,那麽情況自是不同,你怎麽能搶别人的座位?這些年來的家教都哪裏去了?”
聽到青年男子的指責,那姑娘臉色變白,卻垂首不語,不敢反駁。
趙俊臣看到這般場景,亦是一愣,想到之前這青年男子的态度轉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官靴,不由失笑,暗暗想道:“倒是我疏忽了,這青年男子倒是好眼力,性子也玲珑剔透,就是把過錯推诿他人,未免失了擔當。”
就在趙俊臣暗思之間,那青年男子已是走到趙俊臣面前,躬身行禮道:“下人失了規矩,還望兄台莫要怪罪,這空位置還是由兄台來坐吧。”
趙俊臣剛準備拒絕,卻見旁邊正好又有兩位食客離開,就說道:“這倒不必,這不?又有空位了,大家一起吧。”
說話間,趙俊臣就在一處空位上随意落座了,而那名青年男子卻是坐在了趙俊臣的身旁。
“咦?”
那青年男子剛準備說些什麽,趙俊臣看到這青年男子手中拿着的書冊後,卻突然面現驚異之色。
原來,這青年男子手中的手冊,正是晉商們爲趙俊臣歌功頌德的那本《潞安府滅蝗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