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是離期限越來越近,但趙俊臣卻依然沒有什麽動靜,在許多人看來,趙俊臣這般表現,或許已是認輸了。
認輸,就代表着趙俊臣承認自己犯了欺君之罪,這個罪名可不是鬧着玩的,趙俊臣自然不會認輸。
事實上,自悅容坊成立後第四天,趙俊臣所說的胰子,就已是在工匠們的努力下造出來了。
隻不過,趙俊臣卻沒有急着實施的“撈錢計劃”,反而讓匠人們繼續努力,按照他的設想,又制造了幾種不同類型的胰子。
領到獎勵後,匠人們勁頭十足,又過了十多天,另外幾種胰子也接連造了出來。
如今,趙府之内,這幾種不同類型的胰子,已是擺放在趙俊臣的面前。
而許慶彥,則站在一旁,爲趙俊臣講解這幾種胰子的不同功用。
“少爺,你看這個黃色的胰子。”許慶彥指着最左邊的那塊胰子,說道:“這塊胰子就是按照少爺你的配方,最先制造出來的,我試驗了一下,幾種胰子中,數它的去垢除污能力最強。”
趙俊臣把這塊胰子拿起,細細打量,發現與後世通用的肥皂頗有幾分相似,略帶晶透之感,方方正正,整體呈淡黃色。
趙俊臣問道:“這塊胰子,造價多少?”
許慶彥答道:“回少爺,還不到半錢銀子,便宜的很,若是制造規模大了,這成本還能進一步下去。”
趙俊臣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半錢銀子的成本确實不高,甚至比普通皂角的成本還要低一些。
這種胰子,趙俊臣打算将來向平民百姓銷售,雖然具體定價還沒想好,但因爲成本不高的原因,想來普通百姓還是可以承受的,畢竟這種胰子要比皂角好用多了。
見趙俊臣把那黃色胰子放下,許慶彥又指着中間那幾塊顔色各異的胰子說道:“少爺,這些胰子是按照你的吩咐,在制造時加入了牛奶和花汁,如今匠人們還把握不好具體比例,所以去垢除污的能力不如前一種,但用它洗身,最爲舒适不說,還會留有淡淡香氣,良久不散,匠人們稱它爲香胰。”
趙俊臣拿起一看,顔色各異的胰子上,散發着各種淡淡花香,體型凝潤,要比第一種胰子好看的多。
趙俊臣放下胰子後,笑道:“這種胰子将來是要賣給那些有錢人的,去垢能力差一些也沒什麽,那些人又不用幹髒活累活,身上又哪來的那麽多污垢?能造出來就行,具體比例等日後慢慢研究即可,不用着急。”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問道:“這香胰的造價多少?”
許慶彥答道:“因爲需要許多濃郁花汁,制造也相對困難些,這種胰子成本高了些,大約一錢銀子左右。”
趙俊臣笑道:“已經算很低了,這種香胰,将來的售價,怕是不會低于半兩銀子。”
然後,趙俊臣拿起了最後一塊胰子,與之前的幾種胰子不同,這塊胰子整體呈深棕色,不凝潤,亦不晶透,沒有香氣,反而藥味濃郁。
看到這塊胰子,許慶彥面露肉痛之色,說道:“少爺,這就是你讓匠人們制造的藥胰,加入了人參、當歸、何首烏等藥材,因爲很難把握比例成分,所以去垢能力最差,隻與普通皂角相當,但每塊造價不下于二兩銀子,而且成本很難壓下來。”
趙俊臣笑道:“别怨成本高,這種胰子賣出去一塊,賺的銀子至少比得上一千塊普通胰子,而且還不愁賣不出去。”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問道:“有沒有找大夫看過?”
許慶彥答道:“找京城名醫看過了,這塊藥胰加的都是進補、活血、滋潤的藥材,長期使用的話,有沒有好處他們不敢說,但絕對不會害人的。”
趙俊臣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待了解了一衆胰子的功用後,趙俊臣拍了拍許慶彥的肩膀,說道:“這些日子難爲你了,這幾天你好好休息吧,想去玩的話,到賬房領銀子就是。”
許慶彥卻搖頭,說道:“我還是想跟着少爺。”
趙俊臣笑罵道:“你啊,當個跟班有什麽好的?怪不得許老夫子會說你沒出息呢。”
許慶彥隻是笑得不說話。
許慶彥是個小人無疑,但此時卻笑得很單純。
趙俊臣突然想起來什麽,說道:“等這次咱們随陛下南巡,正好路過揚州,順便把許老夫子接到京中養老吧,許老夫子對我有大恩,亦是你父親,咱們也要盡盡孝道啊。”
許慶彥從小被許老夫子罵着長大,聽趙俊臣這麽說,眼中露出不情願之色,但更多的卻還是懷念,垂首低聲道:“謝謝少爺。”
趙俊臣搖頭,輕聲說道:“你謝我什麽,沒有許老夫子,也沒有你我今日,都是應該的。”
就在主仆二人交流之時,有趙府下人匆匆趕到,向趙俊臣禀報道:“老爺,禮部侍郎詹善常、通政使童桓兩位大人求見,說是有急事。”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說話間,趙俊臣回到主位落座,而許慶彥亦是把各種胰子收了起來。
………
沒過多久,在趙府下人的接引下,詹善常與童桓快步來到趙府正堂。
在詹善常的勸說下,早在半月之前,這通政使童桓已是投靠于趙俊臣門下。
與一臉謙卑的詹善常不同,童桓年歲稍長,已是年近五十,面容古拙,不拘言笑,給人一種城府深沉的感覺。
“見過趙大人。”
來到趙俊臣面前後,兩人齊齊躬身行禮。
趙俊臣并沒有起身相迎,但神色間卻頗爲溫和,擡手道:“不是跟你們說了嗎,你們二人與我品級相同,不用如此恭敬,坐下說話吧。”
詹善常落座後,卻笑道:“趙大人您再過十日,就要榮升戶部尚書了,我與童大人提前向大人您行禮也是應該的。”
趙俊臣微微一愣,打量了詹善常幾眼後,輕笑道:“如今朝野之間,人人都認定我與太子之間的賭約,必是我輸定了,沒曾想到你的看法竟是截然相反。”
詹善常的神色愈加的恭敬,說道:“他們不了解趙大人,我卻了解,這些日子趙大人您老神在在,顯然成竹在胸,已是有了必勝的把握,我等深信大人的手段,自然也就跟着信心百倍了。”
趙俊臣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問道:“你們兩人這麽急着來找我,可是那三省秋闱舞弊案有了進展?”
其實,來到趙府後,詹善常雖然與趙俊臣說笑着,但神色間的忐忑急迫卻是任誰都能看的出來。
見趙俊臣談到正事,詹善常亦是收斂了笑容,答道:“回大人,确是如此,據下官得到的消息,由于三部合力嚴查,這三省秋闱舞弊案已是被查實了,那三部官員的折子,這個時候怕已是呈到陛下那裏了。”
趙俊臣悠悠道:“這麽長時間,也該有結果了。”
說到這裏,趙俊臣向着詹善常問道:“那三省學政,可有把你供出來?”
詹善常搖頭道:“還沒有,下官已經讓人告訴了他們,這件事若是牽連太廣的話,對誰都沒好處,若是他們能把罪名給擔下來,那他們的家人反倒是還能落得安生,他們如今沒有别的選擇,所以一直守口如瓶,但嚴查之下,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其實這番話,當初溫觀良也曾對詹善常講過,從本質上而言,溫觀良對詹善常所做的一切,與詹善常對三省學政所做的一切,沒有任何不同,都是犧牲别人保全自己。但此時詹善常講出這番話來,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趙俊臣暗暗感慨一番後,又轉頭向着童桓問道:“這些日子,你那邊幹得如何?”
童桓起身答道:“正如趙大人所料,下官這些日子把三省秋闱的訴冤折子、民間動向,全都呈報于陛下,剛開始陛下的批示還語氣嚴厲,但近幾日,已是不見回複了。”
趙俊臣笑道:“你這麽做是應該的,通政使司有掌管四方臣民建言、申訴冤滞之職責,這個時候,也正是你們該有所作爲的時候。不過,經你們這麽一鬧,如今陛下他也該冷靜下來了。”
說話間,趙俊臣看了看屋外天色,見正是下午,沉吟片刻後,向着正忐忑不安的詹善常看去,笑道:“你也不用擔心,既然時機已經成熟,那我也該去陛下那裏一趟了,若是不出意外,這事在今晚之前就能塵埃落定了。”
見趙俊臣這麽說,詹善常不由大喜,連連躬身相謝。
與詹善常客套了一番之後,趙俊臣又向着許慶彥說道:“慶彥,你派人給溫閣老送張帖子,就說我今晚要在天海樓與他一聚,前些日子他不是一直想要宴請我嗎,雖說全都被我找理由給推掉了,但時至今日,也到了該攤牌的時候了。”
………
送走了詹善常與童桓之後,趙俊臣沒有耽擱,帶着那些胰子,馬上入宮求見德慶皇帝。
身爲德慶皇帝的寵臣,趙俊臣的觐見并沒有任何阻礙。
一如既往,德慶皇帝是在禦書房接見的趙俊臣。
進入禦書房後,趙俊臣一臉的喜色,向德慶皇帝叩首道:“托陛下洪福,爲戶部增收二十萬兩銀子的法子,臣已經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這幾日,德慶皇帝正不高興,因爲三省秋闱舞弊的事情,民間沸沸揚揚,朝廷的聲譽急轉直下,聽趙俊臣這麽說,微微一愣後,心情總算好了些,眉頭一軒,問道:“哦?已是準備妥當了?怎麽朕竟是沒有得到消息?這幾日你一直給朕賣關子,今天終于肯說了?”
德慶皇帝面容威儀,尋常質問,還真會吓到不少人,但趙俊臣身爲他的寵臣,待遇卻是不同,雖然略有埋怨,但語帶笑意,顯然并沒有真的怪罪。
趙俊臣起身後笑道:“回陛下,前些日子臣并非是在賣關子,實在是還未準備妥當,不敢讓陛下空歡喜一場。”
德慶皇帝點了點頭,說道:“你辦事朕一向放心,也并未因此而怪罪,罷了,不說這些了,你爲戶部增收的法子,究竟爲如何?快快說來。”
從某方面而言,德慶皇帝是個“窮皇帝”,對于銀子的一切,都頗感興趣。
趙俊臣不敢耽擱,在德慶皇帝同意後,趙俊臣讓人把自己帶來的那些胰子送到了禦書房。
看着顔色形狀各異的胰子,德慶皇帝面帶疑惑,問道:“這是何物?你說的爲戶部增收的辦法,指的就是此物?”
說話間,德慶皇帝面色怪異,似乎心中不信。
他之前也曾聽聞過,趙俊臣想要用皂角和胭脂爲戶部增收二十萬兩銀子的傳言,但在德慶皇帝看來,那僅僅隻是傳言罷了,趙俊臣應該沒那麽愚笨荒唐。
但看着眼前這些與皂角有着幾分相似的東西,德慶皇帝不由懷疑,難道自己之前竟是高看了趙俊臣不成?
見到德慶皇帝的神色,趙俊臣微微一笑,說道:“陛下,這些東西名叫‘胰子’,作用和我們尋常所用的皂角差不多,但效用卻要好不少,臣敢擔保,用它爲戶部增收二十萬兩,絕對是輕而易舉,當然,到時候還需要陛下幫忙下幾道旨意,這事才能辦的圓滿。”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至于此物的功效嘛,還請陛下見諒,可否讓張德張公公幫着臣爲陛下展示一下?”
今天伺候在德慶皇帝身邊的太監,正是與趙俊臣相熟的張德。
聽趙俊臣這麽說,德慶皇帝雖面帶疑慮,但還是對着張德點頭示意。
張德來到趙俊臣身邊後,在趙俊臣吩咐下,又有小太監去打了一盆水。
然後,就在禦書房内,在趙俊臣的指導下,當着德慶皇帝的面,張德竟是洗起手來。
過了一會,終于洗完,張德用帕子把手擦幹淨後,看着自己的雙手,一臉的不可思議。
趙俊臣對張德的反應似乎早有預料,幫着張德把袖子拉到胳膊肘處,然後對張德說道:“張德公公,還要麻煩你,讓陛下看看這物件的功效。
張德看着自己的雙手,還在發愣,聽趙俊臣這麽說,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走到了德慶皇帝的身旁,然後把雙手伸到德慶皇帝面前。
德慶皇帝本來并不以爲意,然而看了眼張德的雙手後,竟也是愣住了。
隻見張德那經過胰子清洗過的雙手,此時竟潔白不下女子,更隐隐有芳香撲鼻。趙俊臣拉起了張德的袖子,露出了未曾用胰子清洗過的半截胳膊,有了對比後,效果也更是顯眼。
按理說,張德雖不過是個太監,但地位不低,又一向養尊處優,身體時常清洗,本已是幹淨了,那半截未曾用胰子清洗的胳膊,并不算髒。
然而,與那雙用胰子洗過的手相比,德慶皇帝卻覺得,張德的胳膊好似多日未曾清洗過一般,竟是黑白分明。
德慶皇帝下意識的拉住張德的雙手細細查看,不由得,德慶皇帝自己的雙手也成了比較對象,卻發現自己身爲皇帝,但雙手竟不比張德的更加幹淨。
另一邊,趙俊臣已是向德慶皇帝解釋道:“這胰子的功效,陛下您已是看到了,我們如今所用的皂角,雖也有清洗功效,但效果一般,對于許多陳垢,根本沒有辦法,久而久之,那些陳垢的顔色,竟是被我們當成了皮膚本色。然而這些胰子卻是不同,用它清洗身體,不僅任何陳垢都能清洗幹淨,而且還能讓人感到肌膚舒适。”
說到這裏,趙俊臣笑道:“臣敢擔保,隻要用過這胰子後,怕就不會再有人去用那皂角了,然而,這胰子的成本,卻不比皂角更高,陛下您可以想一下,您的臣民近萬萬,隻要其中有一半人,每年用一塊這樣的胰子,那就是天數的銀子啊。”
趙俊臣的這些話,無論是否合理,卻絕對誘惑,至少,這一刻,德慶皇帝被誘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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