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有朝廷政務要處理,趙俊臣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裏,一直都呆在書房之中,甚至打算在書房睡下。
雖然方茹幾次來見趙俊臣,勸趙俊臣早點休息,但皆是被趙俊臣用各種各樣的理由給打發走了。
方茹很漂亮,也很誘人,但趙俊臣的性子終究有些保守,又與她并不熟悉,與近乎陌生的女子同枕共眠這種事情,到底還是無法做到。
………
書房之中,趙俊臣靜坐在書桌後,窗外,月挂高空,已是深夜。
時間已晚,但趙俊臣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腦中不斷回想着他這一天以來的經曆。
不知爲什麽,趙俊臣突然覺得,不管是德慶皇帝,還是太子朱和堉,都有些可憐。
德慶皇帝身爲九五之尊,富有天下,竟是連南巡所需的三五十萬兩白銀都拿不出來,要知道,這些銀子雖然不能算少,但也絕不算多,就算是趙俊臣也能輕易拿出。德慶皇帝自诩聖君,但寒酸成這個樣子的“聖君”,也算是自古少見了。
相比較德慶皇帝,太子朱和堉還要更加可憐一些,他竭盡所能的表現自己,隻爲了能在德慶皇帝面前證明自己,赢得德慶皇帝的關注,但如今已是明白了德慶皇帝心思的趙俊臣卻很清楚,朱和堉表現越好,聲望越高,德慶皇帝就越是猜忌他,甚至是嫉妒他。
當然,反過來講,如果哪一天朱和堉表現平庸了,恐怕德慶皇帝又會對他不滿意了。
太子之位,看似風光,但半君半臣的尴尬地位,又注定了它的難做。
想到今日自己與朱和堉之間的争鋒相對,趙俊臣悠悠一聲歎息。
然後,他聽到了方茹的聲音。
“老爺在爲何事煩心?”
趙俊臣轉頭,看到方茹正站在書房外,迷蒙的月色下,方茹妩媚的面容,妖娆的身段,此時更顯誘惑。
趙俊臣問道:“這麽晚了,你還沒睡?”
時間已過淩晨,連一向精力旺盛的許慶彥都忍不住去睡了。
方茹笑道:“老爺不也是還沒睡嗎?我有些擔心老爺,所以也睡不着。”
想起趙俊臣之前的那聲歎息,方茹又問道:“老爺你可是有什麽煩心事?何不講給我聽?或許會有什麽主意也說不定。”
趙俊臣并沒有什麽疑惑,也沒有什麽煩心事,倒是正好想找人說說話,于是指着身旁的座位,笑道:“坐下陪我說說話。”
方茹落座後,并沒有急着發問,隻是那雙映着月色的眸子,卻靜靜的看着趙俊臣,等待着趙俊臣主動開口。
沉默了片刻後,趙俊臣終于開口了。
“方茹,你說那朱和堉,如果将來能夠登基繼位的話,會是一位好皇帝嗎?”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方茹有些詫異,不知道趙俊臣爲何會問這種問題,但還是回答道:“絕對不會。”
語氣頗爲肯定。
趙俊臣笑了,他早就知道方茹會如此回答,但還是問道:“爲何會這麽說?那朱和堉賢名滿天下,對賢臣清官們以禮相待,從善如流,對貪官奸臣們嫉惡如仇,趕盡殺絕,又一向重視社稷,愛惜民力,更不缺能力,古往今來聖君明主應有的優點他一樣不缺,清流和百姓們對他可是寄以厚望啊,又如何當不了一個好皇帝了?”
方茹卻搖頭道:“老爺你如此問,可見早已是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我?我不懂朝政,史書也讀得少,但也知道,古往今來的那些聖君明主,可沒有哪一位的優點是嫉惡如仇的,更知道有一句話叫做‘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古書中的那些聖君明主,一向都是身邊有多少賢臣清官,就有多少奸臣貪官,兩相對持,他們的皇位才能做得安穩。若是依着那朱和堉的性子,把滿朝上下的貪官趕盡殺絕,怕是這世間的官員就少了九成九,他又去哪裏找那麽多清官賢臣來維持朝政?今後還有何人敢入朝當官?若是朝中隻剩下了清官賢臣,他的皇位又如何能做的安穩?清官賢臣,可未必都是忠臣。”
趙俊臣又笑了,但沒有說話,隻是示意方茹繼續。
在趙俊臣的示意下,方茹繼續說道:“朱和堉最大的缺點在于,他雖不缺志向,卻不知道該如何實現自己的志向,不懂得變通,亦不懂得妥協,隻知道一往直前,将來難免要撞上南牆。當今陛下雖說有些好大喜功,甚至可以說有些志大才疏,卻從不缺帝王心術,一位君主帝王,最重要的不是能力,也不是心性,而是有沒有駕馭群臣的手段,當今陛下在位期間,雖說吏治不佳,百姓受苦,但至少廟堂中樞形勢平穩,天下亦因此而安定,若是由那朱和堉繼承了皇位,以他那性子,這天下怕是早已動亂不堪了。”
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你說自己不懂朝政,讀的史書也少,但能說出這番道理,卻是要比許多飽讀詩書的朝廷大員明白多了。”
方茹笑道:“治國如治家,人心都是相同。”
趙俊臣撫掌贊道:“好一句人心都是相同。”說着,趙俊臣又補充道:“其實,這位太子殿下還有一個缺點,那就是他根本沒搞清楚,用人之道,才能要比德行重要的多,古往今來的那些名相賢臣,其實又有哪一個是幹淨的?若是到了他的手下,怕都是要被殺頭的,更别說做出一番成就以流芳千古了。”
方茹點頭笑道:“老爺說的有理,就比如老爺你,在掌管戶部之前,戶部是什麽樣子?如今戶部又是什麽樣子?老爺你雖不是清官,卻要比十個百個清官有用多了。”
說到這裏,方茹終于忍不住問道:“老爺你今天爲何會說起這些?”
“沒什麽,随便談談罷了。”
趙俊臣一臉随意的說道。
其實,并不隻是随便談談,這一番話,終于讓趙俊臣堅定了與朱和堉敵對的決心。
從前,因爲朱和堉“注定是位明君聖主”的原因,趙俊臣想到自己要與他作對,總有一種對不起天下百姓的感覺。
但經過這番談話,卻是讓趙俊臣變得心安理得了。
從某方面而言,所謂的“心安理得”,是一個很可怕的心理狀态。
因爲,它意味着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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