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客人,洛蘭希爾自然不用和于戮塵那般跪下叩首,她捏起三根香,在蠟燭上點燃,和一同前來的其他客人一起,恭敬的彎身一禮,然後将香插在鼎上内。
大堂内有着不少陀獅堂的老人坐鎮,他們輩分很高,雖實力可能不足一些後輩,但正因爲這些人還在,目前陀獅堂依然能有個統一指揮的核心。
隻不過,這樣的情景,畢竟持續不了太久,陀獅堂不能長時間沒有門主,而他們的這種指揮也無法維持太久。
在祭拜之後,有些來客稍坐小會後,便會告辭,而有些貴賓和關系深厚的客人,則會在陀獅堂内安排的住處歇息下。
洛蘭希爾因爲有于戮塵這位堂主交待,總堂的人員便将她安排到了一處安靜的住處,這裏也大多爲女眷,少有男性。
“葭蘭小姐先且在此休息,您要找的那位同門,我們去翻一下總堂的名冊,大概明天就知道在哪裏了。”同行幾人告訴洛蘭希爾。
“謝謝,那就麻煩你們了。”
之後,洛蘭希爾在這院落和小山中散步起來。
這處岸邊比一個小鎮還大區域,都是陀獅堂的駐地,在這邊生活着大概十多萬人,他們不少都依賴陀獅堂爲生。
有的是在陀獅堂的店鋪和分部内做賬房,幫工,有的是爲陀獅堂這個組織專門打造船隻,縫制衣服,甚至兵刃的商會成員,這些人雖然不直屬于陀獅堂,但也多是和陀獅堂關系極深的外圍組織。
每一處上門都是一個相當龐大的組織,雖然正式弟子可能就幾千甚至不到幾百,但圍繞着他們服務的附屬,派系,足以橫跨數洲,牽連衆廣。陀獅堂雖然不算上門,但也是相當大的派系了。
從小山的亭子中俯瞰,能看到下面寬闊的江水,水光潋滟,在太陽下反射着陣陣碎光,江面上是往來不息大小船隻,他們在岸邊人員的引導下,逐一靠岸,然後又将船隻停靠到指定的地方。
如今這兩岸邊已經停滿了來自天南地北的船隻,上面不時有人走動上下,可謂一片熱鬧。
就在洛蘭希爾坐在亭内欣賞江景的時候,輕微的腳步聲從後面慢慢傳來。
“這位妹妹也在此賞景嗎。”打招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洛蘭希爾回頭,隻見一位身着白綢錦衣的夫人走了過來,她身後還跟着四個丫鬟。
“是的,剛到,來這小坐一會。”洛蘭希爾點點頭,然後用手摸了摸在懷中蹲着的戴菊。
如今這個小家夥大概有兩隻母雞大,蹲在少女的腿上宛如一個蓬松的絨球。
“這是姑娘養的嗎,看着好可愛。”她驚訝于這位少女的容貌,但開口卻說着少女懷中的這隻胖鳥。
“是我養的,嗯,這個家夥就是有點懶。”洛蘭希爾将手伸進羽毛裏,感受了這個小家夥有點發胖的身體,微微搖頭。
“呵呵,這也不算什麽壞事,以前我夫君送我一隻小狗,小時也是可愛,可惜長大後,因爲性子太過活潑,在我身邊呆不住,後來我幹脆送給朋友了。”她走進亭子緩緩坐下,而身後的幾個丫鬟則守在亭子外。
“可以湊近摸一摸嗎?”這位夫人似乎對可愛的東西很着迷,她眼神希翼的看着這位白裙的少女。
“嗯……可以。”雖然有點意外,但少女還是點點頭。
“啾啾。”
戴菊聽到後,睜開睡覺的眼睛,看了看眼前的這位夫人,有擡頭望了望頭頂的洛蘭希爾,活動着腳丫,又繼續蹲下來。
看它這個樣子,似乎有點小不高興,認爲自己是不能随便讓摸的,但畢竟是洛蘭希爾的話,它又不好反駁,隻好動動身子,表示一下。
“呵呵,看來它還是有點脾氣的呢。”這位夫人笑了笑,也不再伸手。
接着,這位夫人也将目光轉向亭外的景色,看着下面那熱鬧的江景。
“妹妹是哪裏人呢,看着似乎對這邊的景色很感興趣。”
“我嗎,大概算闵澤洲人吧,隻是在西方大陸呆了很久,如今也是第一次來南封洲。”
“看來姑娘的生平也很是精彩呢。”這位夫人小小的贊歎。
“怎麽這麽說呢?”洛蘭希爾眨了下眼睛。
“因爲像你這樣容貌的女孩,獨自在外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呢。”
“這樣呀。”洛蘭希爾回想自身的經曆,似乎也确實如此。
“王朝内的年輕女孩,若是出身好,從小就有一群家仆丫鬟圍着,雖說這樣讓你辦什麽事不用親自動手,但也少了部份自在。”她簡單的解釋着。
“我在嫁給夫君前,幾乎沒有出過家門,偶爾也隻是跟着同齡的女孩去派中學習,那裏也幾乎都是女孩子。”
“嫁人後,因爲夫君四處行商,我也跟着四處遊曆,好在自家的生意大多都是船運,省去車馬的颠簸,倒也不會難受。”
“在生下孩子後,因爲家裏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也不得不幫忙管些事,後來便經曆的更多了。”
“南封洲的風氣,相比王朝内部諸洲,還是挺寬和喜歡的,這裏偶爾也能看到一些女子經商做生意的,但換在王朝内部的洲郡,這可是會被人鄙夷,乃至說些很不好的話。”她微微搖頭,感概環境的差别。
“但我似乎也見過一些在重要機構擔任職務的女子。”洛蘭希爾想起那位金盞懸花府的朋友。
“妹妹說的應該是大派弟子吧,那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她解釋起來。
“我去過很多洲郡,雖然大家沒有明說和區分,但心裏大概把人分爲三類,第一類就是正常的男子,在家勞作,在外闖蕩或者做生意之類的,第二類就是普通女子,平常人家從小就得幫家裏分擔,稍微長大就是嫁人,服侍丈夫照顧孩子,如我這般,即便家世還可,但也受很多限制,比如小時不能随便見人,不可随意抛頭露面,舉止要端莊之類的。”
“第三類則就不同了,如果伱是大派的正式弟子,登名在冊的這種,可以随意佩劍出遊,各地官府,也會給予一定尊重,即便是女子,也不會被他人輕視,外人會拿你和那些有功名的人同樣對待,不會怠慢輕視。”
“所以說,我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很羨慕那樣的人,自從有了孩子,也是想着今後把她送到哪個大派學習,看能否被收入門下。”
“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也是得看緣分,我有位姐姐當年也是大派内門弟子,可惜孩子沒繼承她的天分,最後隻能去旁支小派,不過也還算不錯了。”
“妹妹在西方那邊感覺如何呢,和我們這邊區别大嗎?”
“西大陸嗎,若是以前,也差不多吧,一般隻有貴族富商的子女,才能獲得好的教育,在知識的壟斷上,甚至比東方還甚。”洛蘭希爾搖搖頭。
在東方王朝,即便是貧苦人家,也能靠着拼搏和闖蕩,進入陀獅堂這樣的派系,然後自己掙得一份天地,但西大陸的一般人家,根本獲得不了超凡知識,也不知道怎麽修習,凝結超凡核心。
或許也是因此,在超凡者的密度和數量上,東方王朝一直要比西方多,各地大大小小的派系,既是超凡知識的教導傳承者,也是一個個專業化的組織。他們有的是漕幫,有的是醫師,有的是染衣匠,這樣學習和實用爲一體的組織,填補了王朝治理下的諸多空白。
“不過,現在西方變化很大呢,許多我也說之不清,若是有機會可以去那邊看看。”
“哈哈,謝謝妹妹的建議,我看還得再過幾年,孩子大點了,才能出遠門。”
之後,兩人又坐在亭子内交談了許久,這位夫人向洛蘭希爾介紹着南封洲特産的柿子茶,冰裂瓷,等東西,說可以在離開的時候買一些,送給朋友。
因爲南封洲是東西大陸的主要商貿點,面對西大陸的旺盛需求,不少瓷器坊幹脆遷徙到了這邊,做出來後直接拖上船運往西方,省去大量的運輸費用。
“冰裂瓷,色彩空青,在出爐後,放置小會,便會發出接連不斷的清脆聲音,有如風鈴,而瓷釉底部裂開的紋絡均勻美麗,有如冰花,很是招人喜歡。”
“說來,我夫君今日上午就去了冰瓷宗在此地的分店,估計下午晚歸的時候就會帶回一批不錯的樣品,妹妹是住在幾号院子,我倒時讓人給你送去一箱。”
“這……那就謝謝姐姐了。”洛蘭希爾本想拒絕的,但又不好辜負這位夫人的好意熱情,便點頭說出自己休息的院子。
倒時給她回禮便好了,說來自己也帶了些西方大陸的特産東西,反正放在儲物空間裏也無大用。
在帝國的局勢穩定後,她又走了許多地方,有時看到不錯的東西,就買了不少,這就慢慢就積累下來了,當然,裏面最多的還屬翡翠之森的東西。
不僅是薇絲忒娜,精靈女王,就連艾依赫卡翠在她離開時也送了不少東西。
“我叫冉以楠,妹妹怎麽稱呼呢?”
臨到分别,這位夫人才詢問起少女的名字,看那樣子,倒也不是故意,而是真的這時才想起。
“叫我葭蘭吧。”洛蘭希爾看這位夫人天真嬌憨的樣子,笑着回答。
“好名字~”她豎起大拇指,然後又掩着嘴笑起來。
之後兩人下山,同路走了小會,最後才頗爲不舍的分開。
“下次見啦~”冉以楠揮揮手,走下小山。
看着那位夫人帶着丫鬟走向一處遠處的院落,洛蘭希爾感慨這樣的人少見,即便結婚多年,也保持着一副天真浪漫的情懷,不帶功利和偏見和旁人分享着許多事情。
和這位夫人呆了一上午後,洛蘭希爾心情也好了不少,這次也算是從旁人口中,了解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金雀花王朝,既保守也開放,保守在于王朝官府,規矩和顧忌比較多,開放在于天下各派,他們相互競争,推陳出新,不斷繼承和發揚,讓民間保持了較高的活力,而這些派系的存在,也填補了王朝制度下許多照顧不到的地方,使得秩序存在,不至于天下大亂。
即便是闵澤洲中,那些沼澤和群山中的偏遠地帶,依然有着商隊周期性巡視,往來貨物,當地派系派人處理爲亂的妖獸異人,上古之時流行的血祭妖師,如今幾乎看不到了,天下也總體處于一種平穩安定的狀态中。
‘盛世王朝呢。’
少女站在臨江的山坡上,看着黃昏下,那兩岸邊數之不盡的燈火船影,絲竹樂聲,香火炊煙,一片繁華的景色,輕聲低念。
第二天。
洛蘭希爾起床後,來到窗邊,用清水洗了下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青絲垂發,眼瞳淺金,額頭一枚紅鱗浮現,散發出淡淡的柔和光暈,之後水霧微微蘊繞,眼眸中也浮現淺淺的水霧,似乎有隐約似遊魚的金紅光影遊動流轉。
已經龍之序列5了呀,少女輕聲低念。
龍之序列5·水霧紅鳐,潛龍道中,祭龍一派的職介,若是外面,少女這樣的五階龍巫女,可以擔任一郡之地祝祭,執掌和調控當地的龍脈風雨。
不過若是洛蘭希爾來做這樣的事情,哪怕一洲乃至一國的龍脈風雨,也能引導調控,自身的天賦,王冠加持,還有王朝冊封的金雀巫女身份,都會大大增幅她在這方面的能力。
這次結束後,就去洛京吧,說來,也是該拜見下那位赤鳳前輩了,也不知道這位魔女前輩如今是否出關,還是和之前那般處于休眠之中。
走出房門,洛蘭希爾沿着小山上的階梯,拾級而下,一路上偶爾也能看到其他出來的客人女眷,這個時候陀獅堂的山門之内,已經響起了鼓聲,不久再次熱鬧起來。
相比昨天,今日兩岸的行船更多了,而且早有陀獅堂的一艘艘行舟在江面等待,每隻行舟上有着十人劃船,而中有一人背手而立,目光遙望遠處的山門。
山門之下的岸邊,一位位身着黑紅衣裳的老人站立,他們先是焚香祭天,然後一位走上前,高聲宣布。
“陀獅踏浪,威猛無雙,若想使得門中弟兄心服口服,汝等就拿出各自的本事吧!”
說完,他就将一把金光明豔的獅咬大槍插在高台正中,引得岸上和江邊發出陣陣呐喊。
“陀獅踏浪,威猛無雙!”
“陀獅踏浪,威猛無雙!”
“陀獅踏浪,威猛無雙!”
“陀獅踏浪,威猛無雙!”
成千上萬的陀獅堂成員聚集于此,他們在兩岸山邊,目光火熱的看着江上那一個個整裝待發的身影,等待着今日決出最後的勝者,作爲陀獅堂的新門主,他必須在這萬衆矚目下,憑借自身實力,擊敗一個個實力豪強的同門,如此才能獲得所有人的認可,成爲新的‘獅王’。
陀獅踏浪,威猛無二,隻有最剛烈威猛的獅子,才能領導這群豪氣沖天的人。
如此,一陣陣鼓聲再次敲響,而江上的行舟也開始劃動,在向前進的時候,兩兩開始靠近,然後各自舟上的候選人,就會躍起而鬥,在這水浪和搖擺的行舟中相争,落水即敗,勝者繼續前進,直到最後一人,抵達那山門岸邊,執掌那獅咬金陀槍,成爲新一代的門主。
站在岸邊的斜柳下,洛蘭希爾目光遠眺,也終于看到了昔日那熟悉的身影。
于百仇,如今正握着如槳的長刀,在行舟上踏起,于一片濺起的金色水浪中和對手相互戰鬥。
金鳴不絕,吼聲不息,水舟沉浮中,你來我往,掀起一片片水霧氣浪。
相比過去,如今于百仇臉上的胡腮更多了,而有如金銅的臂膀肌肉扭轉中,迸發出一道道剛猛的氣浪,力如開山。
于叔叔也序列6了啊。
戰争序列6·金猊烈槍,即便是六階中,也是相當難晉升的職介,看來他已經邁過了最艱難的關卡。
“勝!”一聲怒喝中,于百仇揮舞着壓彎的大槍,撞擊在對方的刀刃上爲之一震,随後對方連人帶刀飛入水中,宣告失敗。
此後,他步伐不停,在江面數個起躍,再度沖向一個個對手,水浪和兵刃交鳴聲再度在江面響起。
這樣的場面不止一處,河上近千艘行舟,順着江流向下,而行舟上的陀獅堂高手們你來我往,對決的異常激烈,他們每人都代表一洲一郡的分部勢力,在行舟的相碰中躍起,于甲闆和水面争鬥,決出一個個勝者,然後再繼續往前。
就在這陀獅堂内諸多大将、堂主、舵主角逐時,一群特别的行舟也自上遊劃下。
“哈哈,如此盛會,我等豈可缺席。”這些人正是盤龍會的成員,他們一身龍紋青衣站立船頭。
“我盤龍會也出百人參比,若是勝了,無任何要求,隻當會友,若是敗了,便把刈雷七洲全部讓出給貴派,諸位可見如何!哈哈!”
話雖提議,但對方也根本不在意陀獅堂的回答,同樣派出一艘艘行舟,上面載着一位位盤龍會的高手,沖入這陀獅的行舟陣群之中。
兩派的火氣,也此刻達到最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