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前世觀念和經曆的影響,洛蘭希爾一直對侵略戰争很是反感,認爲這是相當不好的行爲。
但世界是複雜的,人的情感也是多變的。
秦一統六國的故事,在數千年後依然被人傳唱,那些六國故地的人不再仇恨這位曆史上的第一位君王,贊美的聲音倒是不絕于耳。
到底什麽是錯誤的,到底什麽是正義的,這是人們一直争吵的話題,出于對這個問題的慎重,洛蘭希爾在帝國内一直謹慎的行事。
起初她寄希望于帝國内部的革命,如克蘭西亞一般成爲一個嶄新而光輝的國度。
但帝國内的複雜環境還是讓這個想法止步于南境,無法擴散開來,人們對于王權的推崇早已深入骨髓,還有着在此基礎上建立的龐大利益群體,那些貴族,家族,以血脈和榮耀世世代代把握着土地和人民。
舊有的結構不會自行倒塌,哪怕有着更好的東西出現。
人們不會放下切身的利益,而爲了所謂的‘更好’去放棄自己擁有的諸多權力。
洛蘭希爾慢慢的失望失落了,而在這時她收到了薇絲忒娜的邀請,前往了森林。
精靈的五項考驗,讓她親身經曆和了解了這個種族的種種,過往于世界樹下的成長,與巨人王庭的決戰,後來的繁榮鼎盛,以及因爲水銀王朝的崛起而衰落,三大精靈的失落結局。
在時代的浪潮下,究竟什麽才是真正正确的事情,才是真正的道德,才是爲整個文明負責的事情。
不經曆間,答案已經在她心中慢慢浮現。
‘總是這樣呢,洛蘭希爾,有時要好久,才敢下決心做心中認爲對的事情。’少女吐槽着自己那難以改掉的性格。
她性格敏感,這固然能覺察出許多不對和錯誤的觀念想法,但也會因此,在面臨真正選擇時,顧忌很多事情,難以下決心。
總是要小心着,小心着,思慮好多,才會真正去做。
‘作爲風,還是太軟弱了啊,如果是布倫納德,以她那冷酷淡然的性子,估計早就行動了吧。’
臨近傍晚的時刻,少女獨自坐在窗台下,将頭輕輕埋在胳膊裏,銀色的發絲在肩頭和身後微微晃動。
這位吐槽和埋怨自己的少女,在桌前磨蹭着打理了好久情緒,才慢慢理清化解這些念頭,恢複往日清明的模樣。
金色餘輝灑在湖面,些許鳥兒在水草間降落,在經曆過白天的熾熱和喧嚣後,這裏也慢慢安靜下來。
走出房門,洛蘭散步于這餘輝浸染的金色湖畔,感受那襲襲壓低蘆葦的晚風。
又是一日的任務,傑蘭恩和幾位同伴來到湖邊的妖精小屋,将今日的詩瑤送上。
“又來了呀,大個子,今天有帶蛋糕嗎?”幾個和傑蘭恩熟悉的妖精降落在樹樁上,看着下面的幾人。
“有的。”傑蘭恩笑了下,讓身後的騎士端上準備好的小蛋糕。
妖精的個頭不大,即便這樣的蛋糕她們幾人分,也是很充足了。
得到今日的禮物後,這幾個小家夥明顯高興了不少。
“铛铛铛~今天你會獲得好運哦,這是妖精們的幸運祝福。”幾個小家夥開玩笑一般的搖晃着手指,幾顆小星星樣的光點灑落。
“非常感謝。”傑蘭恩欣然應答,然後坐在那個老地方,安靜的聆聽這暮色中妖精歌唱的動人詩瑤。
過往的傳說,仿佛是今日的重現,那一個個身影中,總能讓人感覺到和自己的幾分相似,讓人歡樂和愁苦,欣喜和哭泣。
又是一首詩瑤結束,妖精們環在一起,将那蛋糕托起,返回自己的小屋享用,而傑蘭恩則坐在那星夜的湖畔,久久不動。
湖水在夜色中輕輕拍打,夜間清冷的風讓人爲之清醒。
他睜開眼睛,看了看那已然返回離去的妖精,站起身來,向返回的地方走去。
或許是心血來潮,又或許是某種意外,傑蘭恩在穿過一處林間道路時停了下來。
“今天就到這裏吧,我想一個人在湖邊散會步。”
“是,殿下。”六位騎士自然是聽命離開,三位陪同的精靈則是相互看了幾眼,最後也緩步離開。
“傑蘭恩大人晚安。”已經是夜晚了,她們也不可能跟着這位去睡覺,一般都是送到宅邸前離開,今日不過是提前了些。
在衆人散去後,傑蘭恩久違的感受到一種自由的氣息和舒适。
在這處森林裏,他不再是帝國内萬衆矚目的獅鹫家族長子,而這時也可以做一個夜晚散步的詩人。
走在水草搖曳的湖邊,他任憑自己的思緒飄飛,不再去思考這幾年一直壓在心頭的各種家族利益和紛争。
仿佛是少年時最爲無憂無慮的時光,隻期盼着明天用劍術打敗那幾個同齡的高手,去山裏找厲害的魔獸挑戰,和夥伴們騎馬奔跑在夕陽下的曠野。
不知不覺中,這幾日所謄寫的詩瑤也從口中唱了出來。
聲音粗狂而音調亂飛,歌詞時而有,時而忘記隻能哼哼,肯定是沒有妖精們唱的那般動聽,不過反正也沒别人,傑蘭恩唱的很是歡快。
仿佛夢中,他不再是獅鹫家族的長子,而是拿着劍到處旅行的吟遊詩人,給人唱着破落而古怪的小調,引來無數歡快的笑聲。
偶爾追捕魔獸,賺到一筆錢,就用來買好喝的酒和美味的食物,然後在旅館呼呼大睡,睡醒了,就繼續旅行,到處都是遊玩的地方,因爲他手中有着可以打敗魔獸和壞人的劍。
沒有人能約束他,他也不用對任何人負責,如此潇灑而恣意,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如此暢快,而又無比的自由。
“O(∩_∩)O哈哈哈,啊哈哈哈~”
很難想象,往日那威武英俊的傑蘭恩會露出這種小孩子般天真自在的模樣,他折下一根細枝,在草葉間随意的揮動,如喝醉一般行走,有時還擺出某種特别的動作,仿佛是古老騎士小說中的俠客,帶給無數少女驚喜和尖叫。
“我就是你啊,這才是你真正的模樣。”前段時間那首詩瑤中的一句歌詞唱出,竟然是如此的符合他的心境。
隻不過,或許是太過沉醉和開心,這位獅鹫長子在湖邊一腳踩在淤泥上,摔入湖中,驚起大片的水花。
冰涼的湖水刹那間浸沒身體,那刺激的感覺讓他頓時清醒過來。
意識到剛才行徑的丢人和放縱後,傑蘭恩感到一陣後悔。
‘希望沒有人看見。’
他用手在湖底的淤泥中撐起,然後緩緩站立,濕漉漉的湖水從額前流下,視線一陣濕潤模糊,似乎有一輪明月就在頭頂的前方遠處。
月亮不是沒有了嗎,這是看花了吧,腦海中飄過這個念頭,傑蘭恩将眉毛前的水迹擦拭,而視線也瞬間清晰起來。
“這……”
這位獅鹫長子看着那樹枝上坐着的身影,話音突然變得無比幹澀和後悔,後悔今日的放縱,後悔那想殺死數分鍾前自己的行爲。
星星璀璨的夜晚,湖邊的樹間,那潔白的衣裙在晚風中微微搖曳,有如天上的明月。
洛蘭希爾看着這位熟悉而又意外的獅鹫長子,壓住心中的笑意,輕聲開口。
“好久不見了,傑蘭恩學長。”
那柔順的黑發,清澈而溫柔的紅瞳,正是昔日埃梅納斯時的學生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