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位青年走後，洛希兒才逐漸反應過來，自己貌似又說了些不得了的話。
其實有時她也比較害怕給人提建議和想法的，萬一結果不太好怎麽辦呢。
“又說大話了呀，洛蘭希爾。”少女自言自語的呢喃道。
“但是，确實是很不錯的想法呢。”一個略爲蒼老的聲音在神殿内響起，讓洛蘭希爾驚訝的擡起頭來，這位是？
隻見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嬷嬷站在神殿的門口，不知是何時走進來的，她身形偏瘦，皮膚雖然松弛，但卻依然比較光滑。
“抱歉，吓到你了，我是常來神殿裏幫忙的一個老太太。”
這位穿着普通的老嬷嬷系着白色的圍裙，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不過看其邊緣有長期清洗後磨損的痕迹。
“年紀大了，比較喜歡安靜，因爲比較熟悉，所以推門時聲音小了點，可能有些突然。”
她回身将厚木門關好，然慢慢的走過中間的過道，眼睛緩緩掃過神殿的大廳，時不時的點頭，嘴角也有些笑意。
“打掃的真幹淨呢，是個好孩子。”
“謝謝您的誇獎。”看着這位年紀不小的老婆婆，洛蘭希爾站在一旁點頭行禮，心中卻想着自己剛才是不是說漏嘴了，不過應該也能萌混過去，畢竟洛蘭希爾和洛希兒也就一個音節的差距呀。
不過這位老婆婆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那個名字，繼續問道。
“你是聖殿學院的二年級學生嗎？”
“是的。”洛蘭希爾點點頭。
“叫什麽名字呢？”
“洛希兒。”
“很好的名字呢，别看我一把年紀了，其實年輕時也是在這所學院畢業的，忘了介紹了，我叫桑德。”
“其實剛才你開導那個男孩子的過程，我都聽到了，說的很好呢。”
洛蘭希爾聽完感覺耳朵微紅，整個人都腼腆起來，這種事，兩個說還好，要是公開來講，就感覺有些害羞了。
“哈哈，不用這麽害羞嘛。”這位老婆婆拉着洛希兒并排坐下。
“我覺得你開導那個男孩的話很好呀，爲什麽這麽不自信，要評價自己是說大話呢。”
洛蘭希爾稍微猶豫了下，然後慢慢說出自己内心的一些想法：“因爲自己其實也沒經曆過太多東西，這樣建議别人，是不是有些不好了，感覺有些不負責任。”
“那怎樣才能算負責任的開導和解惑呢？”這位老嬷嬷詢問道。
“應該是有着豐富的人生經曆和感悟後再給出的提議吧。”少女仔細斟酌着說道。
“但一個人的人生是有限的，他不可能什麽都經曆過，而提問和尋求幫助的人們又各式各樣，你總不能說，讓對方去千裏之外，找另外一個牧師吧。”
“再者，環境和個人也是不同的，他人的類似經曆也未必就适用于後者。”
“這時的你又該怎麽辦呢？”老嬷嬷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很是沉穩。
“我”洛蘭希爾停頓了，内心也迷茫起來。
是啊，那怎樣才能算負責任呢。
“來神殿求助的人很多，問題也千奇百怪，有時可能你也不擅長，這時你又該如何呢。”
“我會去讓他找别人吧。”少女猶豫的說道。
“那又去找誰呢，别人是個虛無缥缈的詞，具體應該是怎樣的人呢？”老嬷嬷依然問着。
“最後，你又怎麽保證别人就會給出正确和好的答案呢，是不是這樣說，你的推卸，其實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傻孩子呀，這樣的想法可是不行的呢。”老嬷嬷看着猶豫和沉思的洛希兒，握住她的手，粗糙帶繭的手掌讓她感到時光在這位老人身上留下的痕迹。
她沒有直接開導洛希兒心中的迷茫，反而是先說及自己小時候的一些經曆。
“其實嬷嬷我啊，年輕時也是一個美人呢，當時也有很多人追求，那會也時常猶豫選哪個好。”
“其實對男生而言，害羞的女孩是很吸引人的。”
她緩緩的說道，聲音健朗，洛蘭希爾也在旁慢慢的聽着。
“當時還因爲唱歌好，入選了教會的唱詩班，最爲榮耀的一次是在聖域的耀天使教堂，參與了當時輝煌的天使降臨儀式，當時我作爲領唱，那盛大的場景是我一輩子也難以忘懷的。”
“直到現在我還能哼兩嗓子，可惜現在不如當年了，畢竟年紀大了嘛。”
“桑德嬷嬷，當您站在舞台上時，是懷着一種什麽樣的情緒呢。”洛蘭希爾這時問道。
“我會很快樂，把自己喜歡的音樂傳唱給大家，讓許多人知道這首歌、知道這首歌背後的故事，我會有種幸福的感覺。”
“桑德嬷嬷會緊張害怕嗎？”
“也許年輕時剛登上舞台時會緊張，但現在不會了。”
“巨大的名氣會帶來巨大的責任嗎？”
“你完全不像是年僅17歲左右的少女呢。沒錯，當你擁有巨大的名氣時，也就成了某個領域的權威和領頭人，你的風格、言論、意見将會吸引無數人跟随和模仿。大多數人都是盲從的。”
“桑德嬷嬷，你知道嗎，我也站在舞台上過，起初我是害怕的，怕把演出搞砸。”
“幸運的是，大家還是很喜歡我唱的歌，雖然有點磕磕絆絆，但還是順利的唱完了歌曲。當歌曲結束時，我看到那無數期待的雙眼和震天的掌聲，我感覺自己的心像褶皺的布被溫熱的熨鬥一一撫平，平和安靜下來。”
“也意識到那時的我，一個人的聲音就可以蓋過全場的話語，即便我的指揮完全不對，那些不同的雜音也會被全場那些狂熱的觀衆輕易淹沒，如果我想，我甚至可以更改傳承幾百年不變的贊美詩，那些觀衆依然會随我歌唱。”
“人一旦進入狂熱的情緒，就容易走極端。我就像一個駕馭大象的小孩，稍不注意，那隻大象就沖破藩籬，造成破壞。我隻是個普通的少女，不敢背負如此大的責任。”
“好孩子，我明白你的想法了，或許是你的出身造成了你微小謹慎的觀點，而且你太年輕、讓你一時沒完全适應。既然我是過來人，那就讓我傳授你些人生的經驗吧。”
“你在害怕犯錯。可能因爲幼年父母的嚴厲要求或者源于自身的不安全感，你力求做一個大家眼中的好孩子，以此獲得長輩和同齡人的認可，從而改善或維持自己的生存環境。當你成爲領頭人時，你會感到不适，因爲你無法保證自己的言論和想法是完全正确的。如果隻是自己還好，自己承擔就是，但當無數人跟随在你身後時，你害怕把其他人引入歧途，你害怕犯錯後他人的謾罵和指責。”
“是的。”
“不愧是愛學習的孩子，擁有早慧，但也太理想化了。”這位前輩繼續指出洛希兒隐藏心底的想法源頭。
“犯錯的人可以原諒嗎，在你心中恐怕是種羞恥吧。就像一張白紙染上黑點，讓人厭惡和恐懼。你是想做道德上完美的人嗎，但那并不是通向幸福的道路。”
“或許應該讓你接受一些真正貴族的教育，你才會明白。犯錯并不是什麽大事，隻要你能帶領人民獲得勝利，解除困境，你的過錯就會被人忽視。而且做100件正确的事和30件錯誤的事也比什麽都不做的要好。隻想着規避錯誤的想法是不會獲得成功和勝利的。”
“所謂勝利就是十分明确的知道自己要達成什麽目的，而其中的付出、犧牲隻是必須要執行的過程罷了。如果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那麽即便你毫錯不犯，也是失敗的，沒有意義的。”
“況且，你不引導那些人，放任自流，他們就會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嗎。是不是可以說，正因爲你的不作爲，才導緻如此惡劣的結果，你依然是錯的。既然在理想的道路上前進，就要有接受因此帶來的後果的覺悟。如果别人說幾句就動搖，不想有任何污點，這怕是在做夢吧。”
“而且，我相信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即便成爲舉世聞名的歌姬，也會引導那些喜愛你歌聲的人做一些善良的事，這遠遠好于讓那些人們被野心家利用，用來榨取利益甚至卷入殘酷的戰争中。”
少女的眼眸已經睜開，她用手輕輕擦掉逐漸溢出的淚水，站起身，微微俯身，鞠了一躬。
“謝謝您，我知道了。”
無論是前世和今生，從來沒有人像這位老嬷嬷一樣，理解她内心深處的傷痛，還有一些行爲和觀點的源頭，就像有什麽東西從少女的内心舒展開來，它是如此純粹、真實。
——
高塔學院，風音之塔。
回轉的階梯如同音符一般螺旋向上，通向高塔的頂端，兩位少女扶着樓梯輕步向上，直到頂端的辦公室大門前，這裏可以聽到窗檐下懸挂的風鈴微微響動，聲音不大，但很是悅耳。
咚咚、
“進。”
兩位少女推門而入。
“原來是蘭莉和鈴心啊，最近好些了嗎，鈴心？”一位穿着得體的夫人坐在辦公桌前，正是菲莉娅夫人。
“已經痊愈了，菲莉娅老師。”鈴心微微低頭，回答道。
“那就好。”
“這還多虧了小蕾西呢，是她治好了鈴心了。”
“蕾西也來學校了嗎，這個孩子倒是害羞，一直也不來見見我。”
“哈哈，估計是怕菲莉娅老師讓她在大庭廣衆下唱歌。”蘭莉大笑的說道。
“我沒那麽可怕吧。”菲莉娅夫人無奈的扶了扶額頭，然後擡頭看向對面的牆壁。
“說起來我也得看看老師去了。”
“哦，老師的老師也在學校嗎？”鈴心好奇的問道。
“是的呢。雖然早年是自學，但後來有幸跟在那位前輩的身後學習過一段時間。”菲麗亞看着牆壁上那副絢麗的名畫。
萬衆矚目的舞台上，幾萬人圍坐一堂，一道白光貫穿天地，天使揮舞着羽翼從天而降，而一位少女拉着提琴站在舞台中心，引頸而歌。——第5代蒼之歌姬，白天鵝少女，艾可可·桑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