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和小說不同的地方,則在于舊時代小說中的外星人必然是強大的,強大到一艘飛船就可以輕易毀滅地球的程度。而這次來自外星的機械蟲潮卻好象弱得可以。其實機械作戰單元并不弱,以火力而論一萬機械作戰單元可以相當于舊時代的一個坦克裝甲師。百萬規模的蟲群的火力則要超過舊時代有史以來一切兵器的總合,核武器除外。但這隻是理論上的數據,真的發生戰争,一萬機械蟲群可以全殲一個裝甲師而自身無損。所以,其實是新時代的能力者過于強大,才顯得機械蟲潮如此脆弱。
但是當機械蟲潮的數量達到千萬級别,并且出現多艘具備戰略打擊能力的巨型母船時,幾乎所有人的心中,想的不再是能夠獲勝,而是會有幾個人能夠幸存了。
隻是再絕望的局面,人們也依然不會放棄。隻要堅持,就會有希望。這句話也不知道是中古時代哪位名人的語錄,但當時卻是爲了激發将士們在絕對優勢數量敵軍的包圍下多堅持一會,以等待并不存在的援軍到來。
在蟲潮前鋒抵達前的十分鍾,整個血腥議會的兵力調配已經結束,胡裏奧中校終于松了口氣,猛然眼前一黑,癱坐在地上。轉眼之間,冷汗就濕透了中校那身全新的暗黑龍騎制服。兩個參謀合力,才把嚴重透支體力的中校從地上拖到沙發上,讓他坐得舒服些。然後,他們就和胡裏奧一起,全神貫注地盯着大屏幕。現在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隻有等待。
不知何時,位于二層的指揮台上升起了一道光幕,遮擋住了下方大廳中參謀們的視線。光幕之後,約什.摩根将軍看着大屏幕上正迅速接近的蟲潮,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輕輕敲了敲指揮台。自動門無聲無息的打開,女秘書提着一個足有大半個立方米的金屬箱走了進來。這個箱子看上去至少有幾百公斤重,平素時冷豔妩媚的她提在手裏,卻隻是顯得有些吃力而已。她把暗黑色的金屬箱放在地上,按下開關,陣陣輕微的馬達聲中,金屬箱自動打開,裏面升起一座人形支架,上面是一整套盔甲的部件。這些盔甲式樣并不出衆,黑灰色的塗裝幾乎不會反光,上面隻有一些簡單暗金紋飾。
摩根将軍脫去将軍服,開始一件件穿戴盔甲。他的動作舒緩從容,仿佛是在作着赴宴前的準備。女秘書早已退了出去,她知道什麽時候該在,什麽時候該走。盔甲的作工不算精緻,材質和如今最先進的合金盔甲相比,不光沒什麽出衆之處,性能指标上還有不少的差距。這套盔甲本身最大的價值,其實已經是紀念意義。它陪伴着摩根經曆了整個血色黃昏,也是暗黑龍騎标識的起源。自血色黃昏終戰之後,它就一直被封存起來,直到今天,才重新穿回到摩根将軍的身上。
其實它隻是一套很普通的盔甲,輕質化或許是惟一的優點,沒有任何特殊功能,也沒有自帶動力。動作捕捉、力量放大等等新時代動力裝甲的功能更不可能存在。它某些部位還有着沒能完全修補的傷損隐紋,每條暗裂,都能讓摩根想起當時發生的故事。
約什.摩根撫摸着身上的戰盔,心神仿佛又回到了當年沒日沒夜在血與硝煙中搏殺的日子。那時,曾有多少并肩戰鬥過的戰友,他們天資橫溢,卻仿如流星,在釋放出最燦爛的光輝後逝去。他們中,有不少人比約什摩根更加有天份,更加強大,卻欠缺了幾分運氣。隻有如拉娜克希斯這樣在戰争後期擁有壓倒性力量優勢的存在,才能在那極爲混亂的形勢下确保自己的生存。
而現在,又到了需要決一死戰的時候。
“安吉莉娜,說起來,也有許多年沒有見過她了。這麽多年,真不知道她在深紅城堡中變成了什麽樣子。”摩根自語着,一邊調整着盔甲。
這套盔甲還是爲十多年前的他量身而制的,現在穿上已經感覺到有些過緊,需要吸氣收腹才能套上。這又讓将軍忍不住開始感慨當年的年輕歲月。其實他隻是肚腹微凸而已,穿将軍制服的時候都看不出來。
穿戴整齊後,約什.摩根又點開手邊一個小巧的光屏。屏幕中隻有寥寥幾個圖标,點擊之後,彈出了幾個小窗口,顯然是監視視頻。其中一個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放大到全屏。那是一間綜合武器工廠,十幾個技術人員正擡出一件件裝備,分别安裝在兩個男人身上,把他們武裝得象兩尊插滿了炮管的炮塔。這是兩個摩根将軍非常熟悉的人,銀發的拉菲和如黑鋼般的科提斯。技術人員搬出的裝備顯然是爲兩個人量身訂制的,一件件堆上去嚴絲合縫,再貼身不過。隻是裝備的風格有些詭異,火力實在是過猛了些,這些武器彈藥如果安放在一輛重載戰車上也不算少了,現在卻堆在兩個人身上,怎麽看怎麽别扭。
“快點!再快點!你們還有一分鍾的時間,聽清楚了嗎,一分鍾!”拉菲高聲吼叫着,讓已經滿身是汗的技術人員跑得更快些。現在的确是争分奪秒的時候,距離蟲潮沖擊外層防線的時間已經用分鍾來計算了,能夠早一分鍾完成裝備整備,對拉菲和科提斯這種程度的強者而言,就可以幾公裏的範圍内選擇更好的戰鬥陣地。
在技術人員瘋狂的忙碌間隙,拉菲還有餘瑕對科提斯說:“嘿!黑鋼,你說這些東西有用嗎?我怎麽感覺我們兩個都快變成人形炮台了?”
“海倫從沒做過沒用的事!”科提斯一句話堵住了拉菲可能的後續報怨。拉菲聳聳肩,其實他也隻是想說說話而已,說什麽并不重要。如果一直保持安靜,那沉默的壓力會讓人發瘋的。
三分鍾的裝備重整好象三小時一樣漫長,随着最後一塊高能燃料電池嵌入定制裝甲,整備終于告一段落。在離開武器工作間之前,拉菲忽然湊近科提斯,歎息着說:“還沒和海倫搞過一次,真是不甘心啊!”
科提斯聳了聳肩,帶得肩甲上的微型飛彈叢都一陣碰撞。旁邊技術人員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上尉也察覺自己的習慣動作現在完全被劃入危險動作的範疇,于是咧開大嘴傻笑幾聲,就算混了過去。拉菲的聲音可不小,他不僅僅是說給科提斯聽,還是說給在場的技術人員,或許再加上一個隐藏在攝像頭後面的老家夥。
“這小子,還是和當年一樣。”摩根自語着,倒并沒有和以往一樣生氣。拉菲的意思,是希望這些呆在後方,生存機會可能會高一點的技術人員有朝一日,可以把他的話捎帶給海倫。或許,拉菲本意希望傳話的人是摩根将軍,隻是好面子的上将自然不肯承認自己的偷窺已被人察覺。
距離戰争開始還有一分鍾。
借着這點餘瑕,摩根抓緊時間切換了幾個屏幕。許多畫面都是帕瑟芬妮私人醫院内部,甚至有海倫中央實驗室的一角。這是秘密安放的監視器,已經有十多年的曆史了。它們都是一次性使用,準備的電源最多能夠支持使用十分鍾。不過,在所有的畫面中,包括她最應該在的中央實驗室,都沒有海倫的身影。她就象憑空消失了一樣,讓摩根将軍不由得心底微微顫動。他不由得有些擔心,雖然知道她幾乎沒可能會出事。但那是正常情況下,而現在情勢危急。一幅一閃而過的畫面中,有處細節引起了摩根将軍的注意。他立刻調回那幅畫面。畫面有些模糊,是中央實驗室的鏡頭拍下來的,它強調的隐蔽,畫質上肯定有所犧牲。
摩根放大了畫面,這才看清那是一張擺在實驗台上的紙。紙張擺放的方向正好對着鏡頭,以至如此差勁的分辨率,都可以看清楚上面的内容。那是一張鋼筆素描,風格簡約卻十分傳神,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一個小女孩的頭像。她長得十分甜美,大大的眼睛,長長的頭發有着如波浪般的卷曲。小女孩臉上是木木的,完全沒有表情,可是小手擺出的v字手勢卻顯出了和年齡相當的童趣和可愛。
完全是海倫五歲時的樣子。
一刹那的恍惚,摩根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時候,天空中雖然有不散的輻射雲,他的心中卻有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