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瓦娜斯的頭低得快要碰到地面了,而帕瑟芬妮則饒有興趣地看着外表上簡直就是個絕色小女孩的少年,她當然可以看出希爾瓦娜斯是男人,隻是外在不那麽明顯而已,而讓帕瑟芬妮有些疑惑的是,她從少年和梅迪爾麗身上都嗅到了蘇的味道,特别是梅迪爾麗。
潘多拉則浮起了明顯的微笑,她笑起來時,無疑是非常美麗的,隻是此時此刻,這笑容卻顯得非常刺眼。
“希爾瓦娜斯,”梅迪爾麗頭都不回,淡淡地又叫了一聲,平淡如水的語氣卻讓少年的顫抖加劇,可是他無論如何,就是邁不出最後的一步。
潘多拉忽然笑了起來,深深地向梅迪爾麗望了一眼,那目光似乎可以直射到藍眸的最深處,不知怎的,梅迪爾麗竟有些害怕黑發少女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下意識地避開。
“即使蘇不在,那麽我走了,”潘多拉從圓潤飽滿的雙唇中吐出這樣一句話。
想走,梅迪爾麗剛想譏諷她一句,忽然間臉色變了。
潘多拉身體内某一個點突然熾熱起來,龐大的能量仿如無中生有般出現,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内,那個點的溫度就上升到了數千度,還在繼續攀升,在梅迪爾麗和帕瑟芬妮的感知中,潘多拉的身體内部正有一輪太陽在冉冉升起,說是太陽,也不爲過,因爲那一點的溫度已經接近太陽表面的溫度。
一瞬間,梅迪爾麗已判斷出根本無法中止這個過程,強行出手攻擊的話,隻會即刻引起劇烈的爆炸,而且爆炸的威力将相當于小當量的核武器,哪怕梅迪爾麗有可能在這樣的爆炸中生存下來,帕瑟芬妮和希爾瓦娜斯卻必死無疑。
梅迪爾麗一咬牙,積存的大量進化點如流沙般消耗着,填滿了早就預備好的能力空白,瞬間生成了七階速度,她如炮彈般彈起,一把抓起希爾瓦娜斯,又攔腰抱起了帕瑟芬妮,然後發動模仿自蘇極速突進的能力,速度瞬間接近音速,向遠方飛遁。
在後方,潘多拉的身體已緩緩浮上空中,在她胸腹之間,有一個熾亮之極的光點,光芒甚至穿透了她的身體,在夜幕下顯得無比醒目,巨大的能量正在聚集,而且變得越來越不穩定,随時有可能發生與核爆相當的大爆炸。
自爆,這就是潘多拉最後的手段嗎。
梅迪爾麗速度越來越快,一邊計算着潘多拉自爆的威力,隻要再給她3秒,3秒就夠了,三秒之後,爆炸威力就是帕瑟芬妮也能夠承受了,希爾瓦娜斯體質特殊,他繼承了蘇的部分特性,隻要保住大腦以及核心,就可以再生。
可是潘多拉不可能給她這救命的三秒鍾。
梅迪爾麗的臉色越來越冷,忽然間一個急停,順手将帕瑟芬妮和希爾瓦娜斯抛了出去,在抛出帕瑟芬妮時,她明顯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仍将揮手将帕瑟芬妮擲出,帕瑟芬妮和希爾瓦娜斯隻被扔出數米遠,他們的落點和梅迪爾麗三點構成了一條筆直的線,而直線延伸的另一個點,就是潘多拉。
梅迪爾麗轉身,面對着潘多拉,筆直站着,并且張開了雙臂,面對着爆心,這個動作實與自殺無異,遠方空中的那一點光芒已極爲耀眼,甚至照亮了群山谷地,而梅迪爾麗長長的身影投射到地上,剛好覆蓋住了帕瑟芬妮和希爾瓦娜斯。
“不,,”
帕瑟芬妮大吃一驚,她腰身一挺,忽然從地上彈起,撲向梅迪爾麗,想要把她撲到在地,可是就在發力的瞬間,帕瑟芬妮的雙腿忽然一軟,身上大部分的力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僅僅躍出兩米,就摔落下來,仍然摔在梅迪爾麗的身後,帕瑟芬妮仍然拼命伸着手,想要抓住梅迪爾麗的腳,把她拉倒,雖然這多半是無用的,可是帕瑟芬妮的手伸到極限,卻也隻堪堪碰到梅迪爾麗的腿而已。
能量終于爆發了。
最終的形式卻不是如梅迪爾麗預想中的爆炸,潘多拉的腹部忽然打開,熾熱的能量流破腹而出,但在離體的瞬間,能量的形式忽然發生了變化,化成一條直徑近半米、威力無窮的熾熱高能光束,瞬間擊出數萬米,成爲連綿在天地間的一道巨大光柱,接近核彈爆發的能量最終被收束成一道高能光束,爆發的能量總量也大爲減少,但即使如此,這道高能光柱的威力依然無可阻擋,這是可以輕易洞穿航空母艦的巨大威力。
高能光柱斜射天空,另一端甚至洞穿了厚厚的輻射雲層,不知射出多遠。
這一擊的威力,已經超出了普通能力體系所能涵蓋的範疇,光柱就在梅迪爾麗頭上數米處掠過,異常的磁場不光讓她的灰發飛舞起來,還使碎石沙礫紛紛浮上天空,熾熱的高溫更讓她的發絲枯焦卷曲。
潘多拉腹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腔,幾乎隻有脊椎連着下半身,身體邊緣都被高溫燒成了結晶體,但是借着這一記能量轟擊的反沖力,她輕盈地向後飛去,瞬間已在數公裏之外,随後潘多拉落地,迅速隐沒在夜色中,她離去的速度,竟然仍有九階。
而在離去前的瞬間,潘多拉向梅迪爾麗笑了笑,有隐晦的暧昧,然後,小嘴一嘟,竟然留下一個飛吻。
以梅迪爾麗七階的速度強化,已經達到普通能力者九階速度的水準,經過數百公裏的追逐,她很有把握追上潘多拉,可是既然潘多拉出現在附近,很有可能使徒也不遠了,而潘多拉稱帕瑟芬妮爲第七隻羔羊,她明顯是使徒的目标,能夠把她一個人丢在這裏嗎。
梅迪爾麗猶豫了整整一秒,終于放棄了追擊。
當能量光柱橫空而過時,梅迪爾麗就知道上當了,光柱真正威力還不到能量彙聚時給人感覺的百分之一,這是潘多拉迷惑敵人、垂死反擊和逃生的最後手段,但即便如此,被能量光柱正面擊中的話,梅迪爾麗不死也要重傷,被直接命中的部位更會在超高溫下汽化,她還不知道失去了身體主要部位,比如說手或是腿,有沒有可能再生出來,而潘多拉卻射高了。
梅迪爾麗絕不認爲她連這點準确度都沒有。
帕瑟芬妮一聲**,掙紮着從地上爬了起來,梅迪爾麗在扔出她時下了暗手,早就算好了她會跳起來,給她留的力氣剛好夠她跳到梅迪爾麗身後,卻無法碰得到她,那是個受保護面積最大的位置。
帕瑟芬妮所有的骨骼都傳來微微**的感覺,全身酸軟無力,所有的肌肉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着,讓她連提起手都有些困難,帕瑟芬妮不禁駭然,她知道梅迪爾麗的戰力,可是卻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當時梅迪爾麗隻在帕瑟芬妮身上輕輕一拍,就引起她全身骨骼的共振,瞬間瓦解了她的行動力。
潘多拉已經走了,希爾瓦娜斯仍伏在地上,動都不動,象是生死未知,可是那控制不住微微顫抖着的後背,卻出賣了他。
“希爾瓦娜斯,”梅迪爾麗平靜地叫了聲,立刻就讓他從地上彈了起來,筆直站着,卻不敢迎接少女的目光。
梅迪爾麗并沒有愠怒或者是其它的表情,隻是淡淡的說:“你當初承諾的是跟随我,直到付出生命,既然連命都可以不要,怎麽這點小事都不敢做,”
“姐姐,我……”希爾瓦娜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不要再叫我姐姐,”梅迪爾麗冷冷地打斷了希爾瓦娜斯,然後看了看帕瑟芬妮,說:“我們到那邊去吧,”
通,随着一聲悶響,走上山頂最高處的梅迪爾麗随手将扭曲得不成樣子的重棍深深插入地面,堅硬的岩石在她恐怖的力量面前,顯得酥軟無比。
梅迪爾麗靜靜站着,蒼灰色的長發在夜風的吹拂下飛舞着,點點星輝從發絲間飛出,在空中有若點點流瑩,飄揚許久,才會悄悄消逝,剛經曆過大戰的山頂更加崎岖嶙峋,扭曲的重棍也顯得猙獰可怖,而在這樣的環境中,在夜色的映襯下,梅迪爾麗剪影般的身影脫去了兇悍淩厲的外衣,露出了柔軟的另一面。
帕瑟芬妮走過去,站在梅迪爾麗的身邊,從身後看,她們就象是一對姐妹,隻是氣質迥異。
沉默了片刻,梅迪爾麗才說:“記得是我到深紅城堡的第二年,你恰好到深紅城堡作客,于是我們認識了,”
“那時,你還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女孩呢,我可沒想到幾年之後,你會成爲審判所的黑暗聖裁,你是我所見過的人中,惟一真正的天才,”帕瑟芬妮說。
梅迪爾麗輕輕歎了口氣,說:“是啊,那時我隻是一個小女孩,可是包括女皇在内,沒有人知道,其實從出生的那一刻起,經曆的所有事,看到的所有人,我全都記得的,”
少女的聲音清幽柔軟,可是說話的内容卻讓帕瑟芬妮不寒而栗。
梅迪爾麗繼續說:“深紅城堡中除了戴克阿維達,我看不到任何其它人,能夠見到女皇的次數也很少,那時我經常會害怕,而且不知道在害怕什麽,所以我拼命地練習着女皇教給我的一切,在那一整年中,隻有她誇獎我的時候,我才會有一點點的安全感,而且,城堡中很冷,我的手永遠是冰的,直到後來,你來了。
你對我很好,經常給我講外面的世界,講你經曆過的事,而我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你,其實一個十歲女孩的經曆很簡單,而我所有的記憶都是有關于他的,我講了很多很多關于他的事,還畫了畫給你看,裏面也有我想象中的,他現在該有的樣子,那時,你說,如果讓一直以藝術爲理想的奧貝雷恩看到這些畫,他一定會慚愧的,”
說到這裏,梅迪爾麗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帕瑟芬妮歎道:“因爲看過了你的畫,我才在看到蘇的第一眼時,就認出了他,”
梅迪爾麗象是沒有聽見帕瑟芬妮的話,繼續說着:“再後來,我按照女皇的命令到了審判鎮,那時我偷偷去找過你,也狠狠地哭過,那是我第一次哭,當時你的鼓勵讓我重新有了勇氣,也知道了怎樣讓他們害怕我,那就是殺了一切敢于反抗的人,而我第一個殺的,就是原先三巨頭中的最強者,黑暗聖裁,當審判所終于變成我的之後,我殺了更多的人,殺得所有的人都開始害怕我,連彼格勒和米修司都躲了起來,因爲你說,我殺的人越多,将來他就越是安全,我知道,你是真的是爲了我好,因爲現在已經證明,你說的是對的,再然後……你把他帶回了暗黑龍騎,”
帕瑟芬妮凝望着深深的夜空,仿佛看着不知身在何方的蘇,以溫柔、幸福且無悔的聲音說:“從你告訴我的那些經曆中,我知道他是一個值得付出任何代價去得到的男人,哪怕是不擇手段,”
然後,帕瑟芬妮轉過頭,凝望着梅迪爾麗,說:“梅迪爾麗,我……”
梅迪爾麗打斷了她:“除此之外,沒有其它原因嗎,”
“有的,我嫉妒,”帕瑟芬妮坦然地承認。
梅迪爾麗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再重重地呼了出氣,借着這帶着孩子氣的動作,她好象吐出了許多積郁的壓抑,她淺淺笑着,笑着非常迷人,這一刻,似乎群山都亮了。
“姐姐......”
聽到久違的稱呼,帕瑟芬妮明顯吃了一驚,說:“你……”
梅迪爾麗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麽,你爲他所做的,哪怕隻有一半,都已經太多太多了,能夠讓你找到,也是他的運氣呢,他啊,以前可是沒那麽好的運氣的,現在……”
說到這裏,梅迪爾麗忽然頓住了,帕瑟芬妮以女人的直覺感覺到了什麽,立刻追問:“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遇到了一個很可怕的敵人,和我們分開了,現在我隻知道,他還活着,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夠回來,”梅迪爾麗的臉色略顯暗淡,語氣卻很平靜,可是她臉色的瞬息變化卻被帕瑟芬妮捕捉到了。
帕瑟芬妮何等聰明,她凝視着梅迪爾麗臉上那道不變的傷痕,忽然間全身冰冷。
“你說……他還活着,”詢問的時候,帕瑟芬妮沒有看梅迪爾麗,而是轉過頭,望向另一側的群山,可是,她的肩,卻在不停地輕微聳動着,根本控制不住。
梅迪爾麗沉默了很久,才決定說出實情:“很可能,畢竟他可沒那麽容易死,”
聽到這句話,帕瑟芬妮反而平靜下來,問:“那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
梅迪爾麗伸手向西方一指,說:“在那裏,有他的扈從和另一個女人,我要找到他們,殺光周圍潛在的敵人,然後......回來參加議會的戰争,”
“等你回來,算我一個,”帕瑟芬妮淡淡的說。
“不行,”梅迪爾麗直接拒絕,而且讓帕瑟芬妮無從反駁:“你死了之後,孩子怎麽辦,”
看着帕瑟芬妮陷入沉默,梅迪爾麗以隐隐的傲然和冰冷說:“等我回來時,就算隻有我一人,也足以讓貝布拉茲後悔生了那個愚蠢的兒子,”
不等帕瑟芬妮說什麽,梅迪爾麗忽然笑笑,擡起手,以手槍的姿勢指着帕瑟芬妮,說:“如果他回來了,而我又沒死,那麽,我要你讓我一次,”
“這……”帕瑟芬妮臉色立刻變了,基于高階神秘學領域的直覺告訴她,最好拒絕梅迪爾麗的要求,可是還不等她說出口,少女已從岩石中拔起重棍,向西而去,隻借着夜風扔過來一句個性鮮明的話:“就這麽定了,”
梅迪爾麗的身影轉眼就隐沒在夜色中,希爾瓦娜斯追了幾步,卻又不敢追下去,他望着少女已消失的背影,臉上寫滿了焦急和無助。
帕瑟芬妮看在眼裏,歎了口氣,說:“你還不快跟着,再遲可能就追不上了,”
“可是,姐……不,她還會願意我跟着嗎,”希爾瓦娜斯看着帕瑟芬妮,看得出來,他已完全失去了主意。
帕瑟芬妮失笑,說:“去吧,她不會真生氣的,先奸後殺什麽的,隻是說說而已,可是沒把敵人吓着,反而把你給吓了,”
希爾瓦娜斯眼睛一亮:“真的,,”他等不及帕瑟芬妮的回答,就發動能力,全速追着梅迪爾麗而去。
帕瑟芬妮微笑着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卻漸漸凝固,她就這麽怔怔站着,站了也不知道多久,隻知道天上泛起了晨光,逐漸明亮,又是一個陰暗的白天,然後黃昏再次降臨,當她從茫然中醒過來時,又已是夜幕低垂。
在懸崖邊,在群山前,帕瑟芬妮坐着,左手撐着身體,右手在狠狠地抓着灰色長發,淚水終于流下。
她抽泣,她呐喊,群山深谷之間,卻沒有回聲,因爲,她哭不出聲來。
但在這無聲的傷痛前,世界終于有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