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中,一些放在架子上的藥瓶忽然微微震顫起來,而且顫動越來越厲害,半躺着坐在門後躺椅中的老人覺察到了點什麽,張開了昏昏欲睡的雙眼,借着昏暗的燈光,看着晃動越來越大的藥架,布滿皺紋的臉逐漸出現驚恐的表情。
還沒等他從躺椅中完全站起來,轟的一聲,面前鎖上的兩扇大門就如同被炮彈炸開,鎖鏈連着插栓從門上飛出,抽打在藥品架上,不知砸碎了多少藥瓶,飛濺的玻璃破片和藥片藥液橫飛,也濺了不少在老人的身上,可他隻是呆呆地站着,看着洞開的大門。
在浸染着淡淡詭異綠色的夜光映照下,一個如山般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洞開的大門前,他并不是如何高大,可是給人的壓迫感卻是無以倫比,老人已經在這所醫院呆了多年,在帕瑟芬妮還在的時候,他見過不少比這個人還要高大、還要魁梧的家夥,可是卻沒有一個有眼前這人一半的威壓。
上尉鼻孔中噴着粗氣,如一頭憤怒的公牛,并沒有稍作停留,而是直接穿過大廳,奔向通往下層的緊急通道,緊急通道是老式的旋轉樓梯,老人非常懷疑狹窄的通道究竟能不能容得下這個男人寬得出奇的身體。
上尉很快就打消了老人的疑惑,成功地擠進了通道,而且一路向下,速度絲毫不減,隻是那刺耳的金屬摩擦牆壁的聲音讓老人忍不住的擔心,上尉滿身的彈藥會不會因此而爆炸。
在地下實驗區,拉菲終于找到了一間勉強能夠讓自己滿意的房間,在他看來,什麽樣的房間其實都是一樣,隻要房間的床上沒有睡着海倫,就說不上滿意,這個時候,他剛剛沖了個沐浴,**着上身,下身則穿着條寬松的長褲,他手中拿着根銀色的布帶,慢慢蓋在雙眼上,仔細地打着結,他的動作緩慢而優雅,如同在演奏着一支名曲。
然而地面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震顫,讓拉菲的動作忽然僵硬,将節奏和美感完全破壞得不成樣子,他站着,靜止了不可覺察的短暫瞬間,然後忽然自房間中消失。
房門本是關上的,但是在拉菲消失的瞬間變爲打開,它晃了晃,突然發出刺耳的吱呀聲,輕質合金制成的門體上充滿了裂紋。
拉菲是規規矩矩地開門走出去的,隻是他開門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合金門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變得四分五裂。
在地下二層一條短短走廊的兩端,突如其來的刮起了兩團猛烈旋風,本.科提斯上尉橫寬的身軀從走廊中擠了出來,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走廊的另一端,盡管那裏還什麽都沒有,當上尉目光飄過去的時候,那裏已出現了一個鬼魅般的身影。
當看到那英俊的面容和蒙住雙眼的銀布時,上尉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得凝重而且充滿了驚訝,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銀毛,,”
拉菲一貫的平靜與從容也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他的臉上同樣有着無法置信的驚訝,失聲道:“黑鋼,,”
“你怎麽在這,,”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問,又同時閉上了嘴,上尉死死地盯着拉菲,而拉菲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全部的感知也都集中到了上尉身上。
空氣似乎突然凝固。
足足一分鍾過去了,拉菲忽然笑了起來,說:“黑鋼,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那點惡劣的趣味還是沒變過,喜歡拿着這麽一堆破銅爛鐵裝樣子,想騙誰啊,“
科提斯重重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後冷笑着說:“沒辦法,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人,總會有些笨蛋隻知道看這些破爛的,還要說我,你難道不是老樣子,總是搞成不男不女的,不管什麽樣的天氣,都喜歡把你那身上了年紀的老肉露出來,”
拉菲依然笑着,可是笑容中卻充滿了森冷的寒意,慢慢地說:“黑鋼,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可不老,至少比你要年輕,”
“現在的年輕女孩們都管我叫大叔了,”上尉展示着前所未有的犀利刻薄。
明顯可以看到拉菲臉上的肌肉跳了跳,可是他似乎很了解上尉,并沒有和他繼續鬥嘴,而是轉而問道:“你怎麽會在這,”
不等上尉回答,拉菲又忍不住補了一句:“這麽多年沒見了,看你現在的樣子,似乎混得并不怎麽樣嘛,我敢打賭,你現在肯定連個少将都不是,就以你那野豬沒什麽區别的性格,弄不好上校都混不到,”
聽到拉菲的諷刺,上尉出人意料地沒有發怒,反而咧嘴一笑,露出白得發亮的一排大牙:“我現在還是上尉,”
“上尉,”拉菲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收拾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冷冷地說:“真沒想到,你居然一點都沒變,剛才是我小看你了,好了,現在該談點正事了,你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摩根那老家夥托我來保護海倫,雖然我看那老東西很不順眼,但我已經答應了他,就會把這事辦到底,你最好不要打海倫的什麽主意,”
上尉咧開大嘴,無聲地笑了:“我看想打海倫主意的人是你吧,别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當年那些事我也還記得呢,要我說,你的任務就到此爲止吧,海倫已經讓我來保護她了,這裏地方不夠大,裝兩個男人有點太擠了,所以你還是早點滾回你那老窩裏發黴去吧,”
拉菲身體忽然放松了下來,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說:“好吧,黑鋼,看來你一定是要來插一腳了,正好,我也好久沒怎麽活動,身體都快要生鏽了,那邊有個廁所,我們到裏面好好較量一下怎麽樣,”
“象個男人那樣打一架,”上尉斜着眼睛瞟着拉菲。
拉菲的臉上籠罩上了一層青色,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等我們出來的時候,看看是誰不象個男人,”
上尉又笑得露出了白牙,他将身上所有的武器彈藥都卸了下來,隻穿着戰術背心,跟着拉菲上樓,走進了廁所,然後反手把門帶上。
整個私人醫院晃動了一下,然後安靜下來。
咣當一聲,廁所的門被上尉的大腳狠狠踹開,他宛若方正鋼塊般的身軀随後擠了出來,科提斯走得昂首挺胸,可是即使是黑得如炭般的膚色,也無法掩飾腫得幾乎成了一條線的眼圈,以及破損的嘴角,因爲過黑的原因,他身上倒是看不出什麽傷來,隻是戰術背心已經變成了爛布條,堅硬的皮褲也變成了三角内褲的式樣,而且他的動作十分僵硬,稍大些的動作就會讓他痛得呲牙咧嘴,顯然傷得不清。
廁所的門從關上到打開,總共也就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上尉卻已面目全非。
科提斯勉強走了幾步,忽然一聲悶哼,龐大的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他立刻顧不上面子,伸手扶住了牆壁,這還不夠,最後整個身體都靠在了牆上,這才站穩。
廁所的門裏出現了拉菲的身影,他一頭銀發已不再無風自舞,而是雜亂無章地垂了下來,臉上身上,那白晰如玉的肌膚上遍布青紫,到處是拳印指痕,有些地方還高高腫起,看起來狼狽程度不比上尉差多少,特别是在他左臉上還有一個異常清晰的鞋底印,一看大小就知道是和上尉的鞋碼一樣,全身上下,拉菲惟一和進去時一模一樣的地方就是那條銀色的蒙眼布。
拉菲走得比上尉還要穩定從容,隻不過剛出了廁所,身體就忍不住一晃,他立刻扶住了廁所的門,這才沒有摔倒,蒙着的雙眼向上尉這邊望了過來。
“看什麽,難道還打得你不服,”科提斯冷笑着說。
“說得好象是你打赢了一樣,”拉菲譏笑道。
“至少我沒輸,”
“是嗎,那要不要再打一場,”拉菲邀戰。
“我看這事行,”科提斯欣然應戰。
兩個搖搖欲墜的男人對視良久,卻都沒有再動手的意思,于是他們同時哼了一聲,向對方比了個中指。
終于,上尉挪動着沉重的身軀,向樓梯走去。
“你想去哪,”拉菲問。
“去找個地方睡覺,”上尉悶聲回答。
“海倫的卧室可是在那邊,怎麽,你不守在她旁邊,就不怕我一時性起,索性進去把她給幹了,那時你怎麽向她交待,”拉菲冷笑着說。
上尉一臉譏諷地上下打量着拉菲,說:“就你現在這德性,你盡管去試試,我會勸她不要反抗的,”
拉菲卻并不生氣,陰森森地說:“你傷得可比我重,”
“但我不象你那樣弱不禁風,”
又一輪口舌交戰後,兩個男人一時都想不出什麽新花樣來了,終于覺得有些無聊,一前一後挪向了樓梯。
走着走着,拉菲忽然想起了什麽,露出一絲莫測的微笑,慢慢地說:“如果貝布拉茲手下那些小狗知道了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估計會火燒屁股一樣急着趕過來吧,”
科提斯也同樣露出一個别有含意的笑容,說:“是啊,當初我們關在一個牢房裏的時候,每次打完架,總會有不開眼的家夥想來撿撿便宜……”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