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忽然停住了腳步,右手下探,牢牢抓住了她右手的手腕!謝娜手腕此刻充滿了力量,堅硬如磐石,完全不象外表那樣纖細優美。她緊握着紮槍的槍尖,不住與蘇抗衡着,力圖使槍尖刺得深些,再深些。雖然蘇的力量還是完全超過了她,讓她完全動彈不得,可是在蘇抓住她手腕之前,槍尖已刺入了他右腹近十公分!
謝娜連運了兩次力都沒能更深地刺入,于是一團身,在蘇背上一蹬,整個人向後躍出,在空中一個翻身,輕巧地落在了地上,哪還有活動不便的迹象?
她的雙腿非常有力,蹬得蘇向前跌了幾步,才能站穩。蘇轉過身來,看了看幾米外的謝娜,再低頭看看腹部,伸手握住露在外面的槍尖,一邊把它慢慢地拔出,一邊問:“爲什麽?”他語氣平淡得象是在問别人的事。
謝娜用手攏了攏額前的亂發,銳利的目光盯着蘇的傷口,看到繃帶上不斷擴大的血暈,才笑了起來,說:“不錯,你是救了我兩次。而且這一次如果沒有你,我肯定會被這些怪物抓去吃了。我也不想這樣,你是個很好的人,也會是個很好的情人,而且我不懷疑,如果你從這次訓練營畢業,将來有一天你會在暗黑龍騎中幹得很出色。但是,那隻是如果,這個情景不會出現的。你的命現在十分值錢,有人爲這個出了很高的價錢和一個暗黑龍騎的正式名額。”
“就爲了這些?”蘇一邊問,一邊調整着自己腰間的繃帶,将受創的傷口紮緊。
“這些已經足夠讓人抛棄所有的尊嚴。”謝娜有些傷感地看着蘇,并沒有阻止他包紮傷口。紮槍和吹箭上的麻痹性毒素她自己剛剛體驗過,知道這種毒素根本不是人類的身體所能抗衡。而且中毒的時間久了,毒性會逐漸破壞神經,從而使人永久性癱瘓。在謝娜看來,這樣的結局對蘇來說其實也不壞,因爲神經被破壞,也就不再會感覺到痛苦。包紮好傷口可以讓蘇多活一段時間,她并不希望蘇死去,雖然一個活着的蘇意味着更多的獎勵。可是沒有這些獎勵,她也不希望蘇死,謝娜自嘲地想着。活着的蘇落到了雇主手中,隻會意味着更多的折磨,她這樣做自己可以心安些,至少蘇不是直接死在她手上,但蘇的結局卻會更加的悲慘。
“誰付的錢?”蘇紮好了傷口,握緊手中的匕首,平靜如常地問。
“是庫克家族。”謝娜苦笑着。她長得其實不差,這個時候表情甚至顯得有些凄婉,楚楚動人。
“是庫克?”這個答案顯然完全出乎蘇的意料,他本以爲聽到的會是法布雷加斯的名字,可是沒想到卻是庫克家族。雖然接觸暗黑龍騎的時間不長,但是蘇對圍繞着血腥議會建立并生存的龐大體系已有了一點零星的了解。庫克家族并不算如何顯赫,遠不能和法布雷加斯這種僅次于三大豪門的家族相提并論,至少科提斯這樣的一個上尉都可以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然而最讓蘇意想不到的是,強 奸了謝娜,并且還打算讓手下強 奸她的,難道不是這個庫克?
“我隻是一個女人,一個沒什麽背景的女人。”謝娜今天的話變得很多,“我沒有辦法和庫克這樣的家族對抗。小庫克死後,他們家族的人找到了我,認爲我是害死小庫克的元兇之一,他們威脅我如果不爲他們殺了你或者抓到你,等我出了訓練營,就會把我抓起來,折磨夠了後會廢掉我的能力,賣出去當妓 女。避開他們的惟一辦法就是成爲正式的暗黑龍騎,可是,你也知道,這屆訓練營隻有一個名額,我不可能得到它。雖然幫他們抓了你,我也不可能得到這個名額,可是至少還有錢,很多的錢,況且庫克家族還承諾在将來會給我安排一個名額。”
她心裏一直在掙紮着,并且也對毒素有足夠的信心,不怕拖延時間。對面的蘇靜立不動,身體甚至都沒有絲毫自然的搖晃,看來他的肌肉已經開始變得僵硬。不過他腰間的血漬不再擴大,落入謝娜眼中,讓她稍稍有些安心。
“就爲了這些?”蘇又問了一次。
他的表情和語氣讓謝娜猛然覺得臉上如同燒起了火,身體裏的血幾乎都湧上頭部,失聲叫了起來:“沒錯,就爲了這些!這些足夠讓我出賣你,也出賣自己,甚至出賣一切!我從十二歲起就開始陪男人睡覺,今天的地位和能力,至少有一半是靠身體換來的。我沒背景,沒有驚人的天賦,除了面孔長得漂亮點,沒有任何出衆的地方!我想當暗黑龍騎,至少這個身份可以讓我不用象個母狗一樣天天去陪人睡覺!你有後台,有背景,怎麽會知道我們這種小人物的痛苦!”
蘇沉默了片刻,十餘年荒野生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歎了口氣,輕輕地說:“對,這些理由,已經足夠了。”
匕首在蘇的指間輕盈地翻了個身,刃鋒指向了謝娜。蘇向謝娜走去。
“你……你不是中了毒嗎?”謝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蘇走得不快,但是動作流暢自然,而且以蘇當日擊殺庫克的本領,謝娜相信自己刃戰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抵抗嗎?謝娜心裏剛剛掠過這個念頭,蘇的動作忽然快了數倍,五米距離一閃而過,如同閃現般到了謝娜的面前!
複合匕首那無光而鋒利的刃鋒已架在了謝娜的咽喉上。
謝娜終于明白了那天的庫克爲什麽會死得這麽快。蘇進入極速的轉換時間實在太短了,短得甚至超出了人類的極限,這種動作頻率間的劇烈轉換會迷惑敵人的感覺和反應,進而作出錯誤的判斷。如謝娜和庫克這種受過嚴格且正規格鬥訓練的人,很多情況下是依靠本能反應在反擊,貼身肉搏中,這一點點的偏差足以緻命。
匕首的鋒刃再次使她面對着死亡,她急促地呼吸着,盡力且小心翼翼地将脖子向後仰去,想要離匕首刃鋒遠一些。同時她努力挺高了自己的胸,有意加重了呼吸的深度,好讓胸部的起伏更加的明顯誘人。她對自己的胸還是很滿意的,雖然不是特别的大,但是非常堅挺。
再次落到蘇的手裏,謝娜對自己的結局已不抱期望。在這片叢林中,能夠抗拒土著毒素的蘇才是王者,她不可能逃得脫蘇的手心。現在她惟一希望的是蘇不會立刻殺她,而是先強奸她。這樣的話,她或許能夠讓他感受到足夠多的愉悅,從而撿回一條命。
對謝娜來說,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蘇看着謝娜的眼睛,又歎了口氣,收回了匕首,低沉地說:“這次救了你之後,我本想把你當成今後的夥伴。因爲一群狼永遠比一隻狼要強大。可惜的是,看來是我想錯了。不過,既然我曾經把你當成夥伴,那麽這次就放過你,但是隻有這一次!你走吧。”
謝娜愕然,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看着蘇離去的身影,她想要叫住他,可是聲音卻怎麽也出不了喉嚨。
啪啪啪!一陣掌聲響了起來,随後樹林深處傳來羅伯森的聲音:“嗨,蘇!想不到你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連我都有些感動了!可惜,你的好心用在了一個**身上。**就是**,永遠都是。剛入營的時候,那個黑上尉就說過,能夠進入這個訓練營的人,都可以剁碎了去喂狗。我想他犯了個錯誤,你或許是個例外,惟一的例外。”
瘋狗羅伯森同樣握着把複合材料制成的匕首,除此之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可見的武器。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系着條皮帶,本應插滿子彈的一排皮套中,插着的卻是密密的一排牙齒,那是土著的毒牙。
蘇停下了腳步,慢慢地轉過身來,緩緩伏低了身子,擺出戰鬥的姿态。蘇的眼神堅定而凝重,多年荒野中生成的直覺告訴他,這是個極端危險的敵人。
“我同樣收了錢,比這個**拿的還要多得多!或許因爲你那難得一見的善良,我的錢賺得可以容易些。”羅伯森笑着,忽然奔跑起來!他的加速雖然不象蘇那樣詭異和迅猛,但是同樣快得無可抗拒。謝娜看到他不懷好意的目光後,隻來得及退了兩步,就被羅伯森繞到了身後,一隻如鋼鐵鑄成的胳膊扼住了她的脖子,匕首的刃鋒則貼上了她的耳朵。
瘋狗用空出來的左手不急不忙地解開了謝娜的上衣,撕開了作戰背心,讓她引以爲傲的胸部裸露出來,然後笑着說:“你看,多麽漂亮的女人!現在,把你手中的刀扔到地上,慢慢走過來。不然的話,我就把她的乳 房切下來!”
羅伯森的手臂勒得很緊,緊到謝娜連聲音都根本發不出一絲來,甚至呼吸都非常困難。她隻能緊緊抓住羅伯森的手臂,試圖爲自己掙得一點喘氣的空間。可是她那經過了三階強化的力量,在羅伯森面前就象螞蟻無法撼動大樹般,絲毫不能令他的手臂移動半分。她很想大喊,哀求蘇救救她,可惜沒有這個機會。
蘇看着羅伯森,猶豫了一下,終于向前走去。羅伯森眼睛中的笑意更加濃了,他喜歡輕松而又賺錢的任務。但是映在他眼中的蘇,那一步并未落到地上,反而迅速踢高,蘇就勢一個後翻,迅速向森林深處跑去!
“該死的!舊時代小說中的白癡情節果然不能相信!”羅伯森隻經過短暫的錯愕,就反應了過來。他一把甩開了謝娜,一邊咒罵着,一邊以不輸給蘇的速度猛追下去。
謝娜的身體在空中就出現了不自然的轉折,然後如破口袋般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在甩飛她的瞬間,羅伯森用一記膝撞撞斷了她的脊椎。
蘇弓低了身體,以所能達到的極速在林中奔行着。他将匕首咬在口中,跑動姿勢非常奇特,不象是人類,反而與舊時代傳說中的人狼有些類似。在很多地方,他都是手足并用,或者從一棵樹直接躍向另一棵樹,跨過障礙後,再繼續奔行。在林間飛躍的時候,蘇還用上了和那些土著相類似的技巧。無論是格鬥還是奔行,蘇都時時刻刻向看到的一切變異生物學習。
羅伯森在後面緊追不舍。他在進入極速的速度上不如蘇,但是在最高速度上并不弱于蘇,甚至還要更強一些。而且他的體力顯然非常充沛,飛奔持續了幾分鍾,速度平穩,完全沒有一點後勁不足的樣子。遇到障礙時,他也會一躍而起,然後樹幹上重重一踏,借力向前方沖去。和蘇不同,他每一下重踏都會踩得樹皮破碎,碎屑紛飛,在樹幹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來。
羅伯森一邊追,一邊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狂!他的眼睛裏血絲開始蔓延,鼻息也越來越變得粗重,已開始逐漸進入一種近似于颠狂的興奮。這就是他外号“瘋狗”的由來。在激烈的戰鬥中,羅伯森會陷入類似于吸食了迷幻劑一樣的興奮狀态,這時他的體力、力量、速度都會大幅提升。當然,這種狀态最直接明顯的一個副作用就是,他的殘忍程度也會大幅提升。一旦進入興奮狀态,他最喜歡做的,就是把敵人分屍、切細。
蘇聽得到身後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也越來越接近。雙方的距離不斷拉近,從五十米逐漸縮短到三十米,再到十米。
蘇的腳忽然勾住一截樹根,整個身體忽然向前栽去,然後一個翻身,再詭異地彈了起來,匕首如閃電般刺向了羅伯森的心口!
羅伯森左手倒握匕首,猛地肘部揮起,格向蘇的手腕,他右腳據地,左腿踢出,踏在了一棵樹幹上,就此生生止住了沖勢!
喀嚓一聲,那棵徑粗十幾公分的樹禁不住瘋狗如此狂猛的沖勢,居中斷折。而羅伯森則借力完全在原地停下。
蘇腳步變幻,匕首帶起一道道灰色光帶,不住向羅伯森刺去。羅伯森則或閃躲,或擋格,或狠狠反擊,匕首攻擊的迅捷狠辣,角度之刁鑽,比蘇還要強上幾分。
兩人在林間的一小塊空地上閃電般進退趨避着,兩把匕首在空中交織纏繞,卻始終不曾交擊。鬥了不到一分鍾,兩人已進行了數百記攻防!蘇敏銳發現,羅伯森的腳步并不象初見時那樣靈活,看來剛才的急刹,還是給他的肌肉造成了一定損害。其實羅伯森步法隻有極細微的變慢,一般來說,如果不是比瘋狗還要高上兩階的格鬥高手,根本就不會發現。可是蘇的眼力之強,也絕非普通的格鬥高手可比。蘇一旦發現這點,立刻有了對策,他忽然發力倒躍而出,然後在一株樹幹上借力一踏,就如一頭狼般兇猛地沖進了森林深處。
刷的一聲輕響,羅伯森的匕首在蘇的背影上掠過,然後他就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蘇逃走。瘋狗看了看匕首,尖鋒上有一滴血珠滴落。他清楚,剛才那一刀應該在蘇背上留下一道十公分長,一公分深的傷口,不會多,也不會少。
羅伯森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蘇變換身法的刹那,還是抓到了機會給他留下一記傷痕。隻是已經錯過了銜尾追擊的最佳時機。
羅伯森沒有想到的是,蘇居然能夠看出他的行動力受損,從而果斷逃走。現在追去隻會使他腿上的肌肉受傷更重,從而不能恢複。雖然隻要休息一個小時,羅伯森就可以恢複受傷的肌肉。但是一個小時,蘇足以逃出很遠很遠。不過對于擅長追蹤的獵人來說,耐力和耐心是最不可或缺的兩樣東西。羅伯森已經準備連續追上個五天五夜,這個時限是他能力的極限,所以不在乎讓蘇多跑一個小時。
這樣的蘇,才讓他真正有了些興趣。羅伯森笑了起來,将匕首湊到嘴邊,想去舔吸匕首尖上的血珠。他覺得,蘇的血應該非常的甜。
但在血珠入口前的刹那,類似于野獸般的直覺讓羅伯森本能地甩開了匕首。他皺着眉頭,看着匕首上斑斑的血迹,不明白自己何以突然沒了胃口。
森林外,謝娜側躺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氣,越來越麻木的身體令她深深地陷入了絕望,先是下半身全無直覺,現在那種冰涼的木然已經傳遞到了雙臂。她甯可從身體上傳來的是難以承受的痛苦,也好過這讓人發瘋的麻木。
一雙粗厚沉重的軍靴出現在她眼前,這是上尉的靴子,所有的學員都非常熟悉。謝娜立刻哭了出來,她用最後的一點力氣轉了一下臉,終于能夠看到上尉兩條粗得可怕的腿。
“救……救……”她的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上尉蹲了下來,這樣謝娜就能夠看到他的臉。上尉那黑得發亮,遍布刀疤的猙獰方臉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的溫暖,如此的讓人安心。
上尉翻了翻她的眼皮,在她的臉上拍了拍,說:“沒救了,不過你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我來送你上路吧。”
上尉在謝娜的頭頂輕輕彈了一記,她全身一顫,慢慢閉上了眼睛。
上尉站了起來,望向幽深的森林,狠狠地吐出一口濃痰,罵了句“狗娘養的”,就向森林深處走去。
那口痰如同子彈般打在一株大樹上,鑿出了一個深深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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