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
這是蘇第一個感覺,并且貫穿始終。
原來輻射雲裏面是這樣子的。
這是蘇的第二個感覺。
透過面前的一個小小的舷窗,蘇靜靜地看着外面迅速掠過的濃密雲團,偶爾還可看到雲團内閃爍着絢麗的光芒。
蘇坐在機艙中央,盡管飛機颠簸得極爲厲害,時時會有上百米的急升驟降,他卻坐得很穩。蘇沒有系背帶,機艙中的其它人也都沒有系背帶,不過沒有人離開座椅,哪怕飛機抖得象隻暴風雨中的小船。
不包括上尉和飛行員,機艙中還剩下15個人。最初進入訓練營的三十二個人,就隻剩下了這麽多。那些被淘汰的人中,少數死了,大半落下了殘疾,其它的人都瘋了。能夠堅持到這個時候,誰都不願意退出。15個人中,有4個女人。
所有的學員背靠背坐着,默默地看着舷窗外的世界。這裏隻有寥寥幾個人曾經坐過飛機,而象蘇這樣的土貨,此前則連能用的飛機都沒看到過。在他漫長的流浪中,飛機殘骸倒是見過了不少。
這是一架破爛不堪的飛機,艱難地在雲中穿行着,與無數不可預知的氣流搏鬥着,偶爾還會與閃電擦肩而過。到處是斑斑鏽迹的機艙裏,幾乎沒有一樣東西不是在搖晃着,**着,看上去随時有可能從艙壁上脫落。學員們的行李裝備都打好了包裝,用尼龍網扣在機艙尾部。蘇隻有兩支槍和幾十發子彈,而裝備最多的學員則足足帶了三整包的東西。
蘇有些懷疑這架飛機還能堅持多久,如果說下一分鍾它就會散架,蘇也不會感覺到奇怪。他惟一有些疑惑的是這個東西怎麽能堅持這麽久?
上尉從駕駛室中鑽了出來,掃了一眼機艙裏的學員,就靠到了艙門旁,居然一把拉開了艙門!
刺骨的寒風登時呼嘯而入,将措不及防的學員們吹得人仰馬翻。少數幾人及時抓住了艙壁上把手吊帶之類的東西,才沒有被吹倒。蘇則是抓住了艙頂,身體順着風飄起,直接貼到了機艙頂上。
上尉靠在門邊,半邊身子都露在了飛機外面。他向機艙外看了一眼,不知從哪裏摸出個金屬片,用力在機艙外壁上摩擦起來。刹那之間,極度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甚至蓋過了飛機引擎的轟鳴!
隻擦了幾秒鍾,上尉手中的金屬片就開始發紅,他又不知從哪裏摸出根皺巴巴的煙卷來,用金屬片往上一湊,居然就此點燃!
上尉深深地吸了口煙,然後慢慢吐了出來,顯得無比舒暢。
忽然機艙外氣流方向一變,吹入的風變成了抽吸的氣流。一名學員又是防備不及,猛然被吸得飛了起來,筆直向着機艙門沖去!他立刻吓得面容扭曲,大聲尖叫起來!
從這千米高空墜落,要是不死,那就真是奇迹了。畢竟再怎麽強化的肉體,也隻是肉體而已。
上尉罵了句什麽,擡起鋼柱一般的腿,将那學員一腳踩在了機艙地闆上。看着那名學員驟然僵硬的身體,有好幾人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很顯然,上尉這一踩雖然救了他的命,不過滋味和挨了一棍差不多。
機艙内一個老式電鈴猛然震動起來,和噪音完全沒什麽區别的鈴聲響徹整個機艙,又将發動機的噪音給壓了下去。
聽到鈴聲,學員們知道了這是目的地已到的信号。有幾個心情緊張的立刻撲向了自己的裝備,想要将自己武裝起來。誰知就在這時飛機忽然全無征兆地一頭紮了下去,轉眼間從雲中穿出,直沖向蒙着厚厚白雪的山峰!
有女學員從舷窗中看到了這一幕,終于忍不住失聲尖叫!
幾乎快撞上山峰時,飛機這才艱難地喘息着,顫抖着,勉強扭轉了飛行的軌迹,幾乎是擦着山尖掠過,搖晃着向山下飛去。四具螺旋槳發動機嘶吼着,用力拖動着飛機沉重的機身,并且将山頂的積雪吹得漫天揚飛。
飛機足足飛了幾分鍾,才飛到了山腳。這幾分鍾裏,就連最鎮定的學員心跳也有些加快。大蓬的積雪從敞開的機艙門洶湧而入,将衆人凍得嘴唇發青。這也就罷了,可無論是誰,看到機翼尖直接從雪堆中掃過,再看到幾乎擦到岩石的螺旋漿,也都難以保持鎮定。就是先進的戰機這樣飛行,不墜毀也要造運氣,何況是這樣一架老掉牙的舊時代飛機?
好不容易飛到山腳,下方是一片綠油油、鮮亮得讓人心中發慌的叢林。
飛機機翼忽然向上翻起,四具螺旋漿發動機轉而向上,飛機的速度驟然慢了下來,開始在叢林上空徐徐盤旋,發動機帶起的強風吹得灌木叢成片的倒伏。
似乎,所有的學員都聽到了下方傳來的一陣憤怒而又瘋狂的哮叫!然而當他們仔細傾聽時,卻又什麽都聽不見了。難道剛才是幻聽嗎?學員們面面相觑,這才發現原來同伴們都和自己一樣,滿臉的駭然和疑惑。
蘇從機艙頂跳了下來,落在了角落裏,抱着懷中的巴雷特,默默地站着,面容出奇的凝重。和這些學員們不同,在荒野中成長的蘇清楚的知道,剛才那片充滿了瘋狂殺機的咆哮并非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隻不過這種咆哮更類似于一種精神作用,可以直接引起人體意識的反應,就好象直接在人們的意識深處怒吼一樣!學員們專心用耳朵去聽時,反而捕捉不到這種精神層面上的吼叫了。
如潮水般的嘶吼很快褪去,然而低沉的,若有若無的低吼此起彼伏,到處都是,時時還會連接成片。蘇甚至可以感覺得出,這些吼聲中的饑渴與焦慮。更讓他心寒的是,下方的吼聲,按頻率的不同,足足有600多個來源!這意味着在飛機下的叢林裏,至少埋伏着同樣數量的未知兇獸!
好在蘇已經分辨出這些低吼其實是些超高頻的波動,遠遠超出了普通人耳的感知範圍,但是又能夠通過影響人體的神經,直接在人的意識中産生影響。蘇因爲具備着超頻聽力的能力,才得以分辨出來。蘇稍稍覺得放松了一些,他最畏懼的就是未知的生物,特别是那些帶有精神類異能的生物,還好這些不是。
飛機保持在十米的空中,回旋飛行着,速度不超過四十公裏,飛得平穩之極,完全看不出這就是剛才的那架老爺飛機。
機艙門口的科提斯上尉探出黑亮方正的頭,向下看了一眼,就向學員們咆哮着:“免崽子們,地方到了!我數到十,你們就一個一個給我跳下去!别管你們的那些包裹,我會給你們扔下去的。那邊兩個穿重甲的,最好把你們的烏龜殼脫了再跳,不然的話,老子可以保持你們的三條腿都會摔斷!我最後再說一次行動方案,都給我聽清楚了!地點,就是這片區域,一半是山,一半是平原。至于這片區域有多大,估計一直到任務結束你們也走不完!目标,就是這片區域裏的一個土著城市!而你們的任務,就是把城市中的土著殺光,然後活下來,直到十天後我來接你們!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來完成任務,也不會管你們的傷亡有多少,哪怕是死光了也沒關系。不過我給你們一個忠告,那就是不要小瞧這些土著,它們很可能有你們根本想象不到的能力。你們最好以團隊行動,才有可能生存下來。再兇猛的暴熊也不是狼群的對手!好了,就這些,跳吧!”
經過了科提斯訓練營的魔鬼訓練後,幾乎所有學員都有能力上的進階出現。但是在這個高度上,從速度四十公裏盤旋的飛機上跳下去,還是有很大可能會受傷。不過隻要沒摔斷骨頭,這點皮肉小傷對于這批嗜血而悍勇的學員們來說,實在是算不了什麽。至少比挨上尉一頓打要好得多了。因此人人都沒有猶豫,一一地跳了下去,連那個被上尉踩了快半個小時的家夥也掙紮着跳出了飛機。
生死關頭,各人都拿出了保命的本領。有的在空中舒展身體,下墜勢頭詭異地減緩,斜着沖向灌木叢。有的則護住全身要害,身體肌肉收緊後,簡直硬得如同一塊鐵铊,筆直砸進地裏去,除了站起來時有些不穩之外,看上去沒有其它的不妥。顯然這是個防禦能力十分變态的家夥。
蘇背着巴雷特,從機艙中躍落,在雙腳落地的瞬間,他頃刻間收攏身體,幾乎全身的力量都調動起來,将巨大的下沖力一點一滴的導入地面。而他的身體就勢傾倒,連續滾出十幾米遠,這才停了下來。蘇站了起來,看了看一路上被自己壓得東倒西歪的灌木,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然後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中。
他知道,團隊的力量比一個人要大得多,但是來自背後的子彈,才真正的緻命。
飛機又盤旋了幾圈,才掉頭遠去。
駕駛艙開着窗,看上去已經有四十多歲的飛行員一邊抽着煙,一邊操縱着飛機。讓人看了有些不寒而栗的是,他的座位旁邊居然還擺着一排錫制小酒壺。從他身上濃郁的酒氣來看,顯然喝得不少。喝成這樣還在開飛機,如果有懂得機械和駕駛的學員看了,或許會直接昏過去。
上尉擠進了狹小的駕駛室,勉強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又點起了一根煙。這一次他用的是火機,因爲駕駛室裏沒地方給他磨金屬塊。
“嗨,飛熊,你看我這撥學員怎麽樣?”上尉向把飛機當老爺車開的駕駛員說道。
“裏面有幾個特别的家夥。看起來有人别有用心,而且他們後面的人不好惹。你準備幹預嗎?”飛熊的聲音很沙啞。
上尉想了想,才猙獰地笑了笑,回答:“先過幾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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