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夏無法理解男人的思維方式。
白明明清清嗓子,“他用的次數多嗎?”
蘇夏看一眼男人,見他往太陽穴揉風油精,“挺多的,一天幾次。”
白明明,“……佩服。”
他也隻不過偶爾空虛寂寞了,閑的蛋|疼,就塗抹一點,真的就一點點,但是很快就從天堂摔到地獄,再從地獄蹦回天堂,忽上忽下,最後淚流滿臉,癱成鹹魚,半死不活。
“哪個牌子的,我也試試。”
白明明覺得,沈肆能每天用,一定是質量好,溫柔不刺激。
蘇夏過去,拿起桌上的小瓶子,“水仙,國産老牌子。”
白明明記下來,挺興奮的,“一會兒我就去網上下單。”
他還不忘說,“小夏,聽我一句勸,你千萬别好奇的去嘗試啊!”
蘇夏不喜歡那味道,但白明明幾次叫她不要試,她還有點想碰碰的念頭。
把手機擱到口袋裏,蘇夏拿指腹在瓶口抹了抹,送到鼻子前面,那股清冽撲面而來,她蹙眉,提神醒腦的效果是有的,僅此而已,再沒别的神奇之處。
直到蘇夏無聊瞎逛的時候,看到了一篇微博。
内容大概一千多字,感歎号居多,可見博主的内心起伏很大。
蘇夏一扭頭,男人不知何時靠近,雙眸盯着手機屏幕。
倆人一同去看桌上那小瓶液體,迷之沉默。
蘇夏立刻退出頁面,快步跑開,到門口的時候,她又跑回去,将那瓶丟進垃圾簍裏,把整個袋子拎走。
“我去扔垃圾。”
沈肆那張冰山臉有一絲裂縫,他是那種人嗎?
好吧……他承認,是有點好奇。
牆角,蘇夏靠站着,呼吸急促,臉滾燙,剛才明明肯定是誤會了。
以爲沈肆是抹在……
蘇夏打了個抖,想想都疼。
那是玩命吧。
該不會明明真的那麽做了吧?她又打了個抖。
稀奇古怪的事情層出不窮,因爲總是有人會勇于去嘗試新事物。
此時剛過七點,夜生活才剛開始,月光皎潔。
蘇夏在外面待了一會兒,買了兩份煎餅果子往回走,她突然回頭,背後死寂。
那一刻,蘇夏的心裏生起一股熟悉的悚然感,好像有陰涼的東西貼了上來。
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沈穆鋅,是你對不對?”
沒有半點回應。
蘇夏瞪着虛空,又在四周看看,黑漆漆的,灌木叢給她的視野造成影響。
這條小路白天時常有人走動,現在連隻覓食的野貓都沒有。
越靜,恐懼都越強烈。
蘇夏緊了緊手裏的袋子,剛才好像聽到了腳步聲,她又喊了聲,“沈穆鋅?”
依舊不見回應。
她像個瘋子,對着夜風和空氣瘋言瘋語。
蘇夏的鼻翼扇動,隐隐聞到一縷極淡的煙草味,她再去深究,卻仿佛隻是一個錯覺。
片刻不留,蘇夏往前走,她走的很快,腳步越來越快,最後成了跑的。
陰影裏,沈穆鋅夾着煙,倚在牆上。
人看不見了,他忘了收回目光,煙燃到頭了,燙到手,他渾然不覺。
良久,沈穆鋅從陰影裏出來,走蘇夏走過的路,他的步伐緩慢,像是不願錯過任何一處。
目光抓捕到地上的一物,沈穆鋅的眉梢輕挑,他擡腳走近,發現是一個橘子。
沈穆鋅愣了愣。
他想起來,那個女人在水果攤前買了橘子。
中年男人的眼睛時不時的飄在她的身上,他有種想把那倆個眼珠子挖下來的沖動。
将橘子撿起來,沈穆鋅動手剝開,邊走邊吃,酸的他額角一抽,“笨蛋……”橘子不會挑,袋子破了也不知道。
而他的唇邊卻始終牽着一個弧度,把一個橘子全部吃完了,橘子皮收起來,打算回去放房間窗台。
一路跑回去,蘇夏停在門口喘氣,她過去一直是一個人,走夜路也沒覺得怕,現在竟然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是沈穆鋅嗎?還是小偷?
蘇夏深呼吸,心跳如雷,她決定以後晚上拉沈肆一起出去。
有他在,沈穆鋅都會有所顧忌。
擦掉臉上的冷汗,蘇夏開門進去,她低頭的時候,看見一個橘子滾了出去,不由得滿臉愕然,袋子怎麽破了?
沈肆撿起滾到客廳的橘子,他的手碰到蘇夏的脖頸,她的脈搏跳動的很快,皮膚也是濕|熱的,“怎麽出這麽多汗?”
蘇夏關門,“熱的。”
沈肆的眼眸微眯,沒說什麽。
蘇夏把煎餅果子遞給沈肆,“我去洗手。”
她走進洗手間,往臉上撲了很多水,有絲絲縷縷的涼意攀附上來,頓時舒服了不少。
出去看到沈肆在吃橘子,蘇夏要了一塊。
下一刻,她酸的臉都皺在了一起,不高興的說,“我被水果店的老闆騙了。”
沈肆吃着橘子,不意外。
蘇夏含糊不清,“是不是覺得我很笨?”
沈肆弄開黏在她臉頰邊的濕發,“笨幾次就聰明了。”
蘇夏,“……”這時候不是應該抱一抱摸一摸,說你一點都不笨?
她幽怨的看着沈肆。
“還酸?”沈肆勾起蘇夏的下巴,在她唇上親了親,長驅直入。
酸味越發濃烈,相互碰撞,纏|繞,慢慢的,竟生出了一絲甜。
蘇夏忍不住想,負負得正?
分開後,她抿抿被親|腫的嘴巴,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明明已經試過了,那晚他應該跟程玉穗沒有發生什麽事。”
沈肆漠然,又似是意料之中。
蘇夏啃着煎餅果子,“你說她想幹什麽?”
沈肆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從柏林回來,不止一個月了。”
蘇夏嗯了一聲,“時間過的真快。”
沈肆掀了掀眼皮。
蘇夏蹙眉,“我感覺你在用一種看笨蛋的目光看我。”
沈肆沉默。
蘇夏抽嘴,這是默認了。
她默默的琢磨,忽然雙眼一睜,“該不會是……”
又自我否定,“不可能,肯定不是。”
女人嘀嘀咕咕的,沈肆不打斷,靜靜的坐一旁聽着。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三四分鍾,又或是十來分鍾,蘇夏騰地從沙發上跳起來,“程玉穗不會是懷孕了吧?”
時間夠了。
沈肆拉她的手,把她拉到腿上,“爲什麽那麽說?”
蘇夏一臉明知故問,“瞎猜的。”
沈肆的面部輕微一抽,笨點也好。
蘇夏發覺了什麽,坐直了問他,“是真的?”
沈肆摟着她,不讓她往後倒,“應該吧。”
蘇夏吸一口氣,“你是不是早就調查過了?”
“不是。”沈肆說,語氣冷漠,“無關緊要。”
蘇夏聽着,心裏舒坦。
下巴擱在沈肆的肩膀上,蘇夏不禁推測,難道說程玉穗母性大發,她想給孩子找個父親,所以就選了程父喜歡的明明?
這麽推算,也說的過去。
畢竟程父對明明的滿意太明顯了,就差把女人塞他懷裏。
蘇夏說,“那孩子萬一是艾倫的,就有德國血統,一生出來,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名堂。”
沈肆,“嗯。”
蘇夏看他,“你不是跟程玉佛認識很多年了嗎,不了解她的爲人?”
沈肆皺眉,不想了解的,他都不會撥時間過去。
蘇夏按着沈肆的肩膀要起來,“我去告訴明明。”
說完就走。
沈肆隻來得及抓到女人的衣服,他無奈的扶了撫額頭。
“蘇夏?”
沈肆起身,去把陽台的女人抱回房間。
下一刻,房間的地上多了幾件衣服。
周五,程父來找白明明,說想請他喝茶。
白明明剛下課,這幾天程玉穗的影子跟旋轉的陀螺一樣,總是在他的腦子裏轉悠,他不但有黑眼圈,還腰酸背痛,正準備去拔火罐。
“程老先生,抱歉,我還有事。”
程父臉上挂着笑,和善道,“白老師,你看這樣行嗎,就二十分鍾。”
老人那麽說了,白明明不好再推辭,他們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休閑會所。
一杯茶見底,程父終于不再東拉西扯,“白老師有對象嗎?”
眼珠子一轉,白明明吹着漂浮的茶葉,“目前沒有。”
程父和藹的說道,“那白老師你覺得小女怎麽樣?”
白明明差點把茶杯扔了,“不太了解。”
程父喝了一口茶,“明天是小女的生日,來的都是自家人,不知道白老師有沒有時間?”
他這意思含蓄,又明了。
白明明擡頭,“程老先生,我隻是一個舞蹈老師,收入一般,家境也很普通。”
卧槽,要他當便宜老爸?他看起來像冤大頭嗎?
那程玉穗也是厲害,肚子裏揣了,還不能安分守己。
“這沒關系,”程父連忙說,“年輕人有上進心,有一技之長,并且堅持,那就是成功。”
白明明無語。
接下來程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一大把年紀了,仍然能口若懸河,吐字清晰。
他既是媒婆,又是支持者,也是一心爲女兒的慈父。
白明明暗自搖頭,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他微仰下巴,輪廓線條是少有的銳利,“程老先生,我有喜歡的人。”
程父的話聲一停,“是蘇夏嗎?”
白明明有一瞬的天人交戰,最後還是選擇不拿好閨蜜當擋箭牌。
他搖頭,“不是。”
程父沒追問,“白老師,婚姻并不能靠喜歡維持。”
“但是我覺得如果連喜歡都做不到,還在一個鍋裏吃飯,”白明明輕笑,“那不是挺沒意思嗎?”
程父深深的看了眼對面的年輕人,臨走時說,“白老師,你不妨再想想。”
白明明杵在原地,聞着漫天飄散的汽車尾氣,他在口袋摸了摸,摸出倆個鋼蹦,去公交站台等車。
這是他的生活,和他的人一樣,在荊城最平凡不過。
上車,投鋼蹦,白明明坐在後排,他又一次慶幸,還好那晚啥事都沒有。
如果真發生了,他的心裏會過意不去,糾結到死,爽一晚上,後悔一輩子。
拔完火罐回家,白明明剛走到樓底下,一隻腳踩在半空,左側響起一個聲音,“白明明。”
白明明扭頭,程大小姐拎着包站樹底下,那地兒昏暗,看不見她的臉,“我們出去喝一杯吧?”
白明明給了一個白眼,這對父女倆是約好的吧。”
一個是喝茶,另一個是喝咖啡,全是喝的,就沒有一個能吃上的。
他抽嘴,關注點錯了。
對待程玉穗時,白明明也不用尊老,他的語氣帶刺,“不好意思,我沒法跟讨厭的人坐一張桌上,有話就在這裏說。”
程玉穗忽然問,“你知道了?”
白明明沖她咧嘴,“是啊。”
程玉穗倒是沒有露出震驚慌亂的表情,似乎是早想到了。
畢竟這在程家已經傳開了,流言蜚語是堵不住的。
白明明諷刺,“程大小姐,滿大街都是三條腿的男人,我搞不懂,您幹嘛屈尊降貴,在我這個小人物身上花心思,設圈套。”
他站上台階,氣勢高出幾分。
程玉穗走到路燈下面,神情也有了很大的變化,從昏暗到明亮。
“我也是沒辦法。”
白明明聽出她話裏的柔弱,看見她臉上的迷茫,痛苦,好半天都沒回神。
确定沒調包,白明明腦子快速運轉,這又是唱的什麽?苦情戲?
“我知道你想進演藝圈,想拍戲。”程玉穗淡淡的說,“我跟張平導演有點交情,可以把你推薦給他。”
白明明擰着眉毛,“你什麽意思?”
程玉穗上前幾步,離白明明更近一些,近到讓他更清楚的看見自己臉上的真誠和坦然。
“那晚我們是睡在一起,也的确是什麽都沒做,我将計就計,是因爲我爸很喜歡你,希望你做他的女婿。”
白明明的眉毛擰的更緊,有種答案呼之欲出,卻突然不想知道的感覺。
“我想給孩子找個父親,”程玉穗說,“你可以随意利用我的資源,去實現你的明星夢,追求你的理想,我們各取所需,怎麽樣?”
白明明怒吼,“你有病吧!”
程玉穗還是那麽平靜,“先别急着回答,考慮清楚了再聯系我。”
白明明覺得考慮都是對蘇夏的一種背叛。
像是知道白明明心中所想,程玉穗說,“如果你是怕蘇夏生氣,我去跟她說。”
白明明呵笑兩聲,“程玉穗,你有朋友嗎?”
程玉穗說,“很多。”
朋友對她而言,無非就是利用和被利用。
白明明看出來了,問那句都是多餘的,他轉身,一言不發的往樓裏走。
程玉穗在他背後說,“孩子是無辜的,我這麽做,都是爲了孩子。”
她的聲音哽咽,“爲了孩子,我什麽都願意。”
白明明的腳步一頓,又恢複如常。
台階下面,程玉穗閉了閉眼,那些不在她字典裏的彷徨無助全部消失無影。
白明明是單親家庭長大的,他從小就跟着母親生活,缺少父愛,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敏|感,重情。
最後那番話,他聽進去了,一定會有觸動。
程玉穗坐回車裏,神情漸漸充滿不能如願的恨意。
那晚不是她的有意安排,是老天爺的意思。
她是最先醒來的,發現白明明沒碰自己,原本就想不聲不響的離開。
準備穿衣的時候,程玉穗又改變了主意,她躺了回去。
在那短暫的幾秒,程玉穗有了一個計劃,親戚的輿論,父親的期盼,肚子裏的東西,這些都不會再是她的煩惱。
隻要白明明答應。
程玉穗握緊方向盤,蘇夏從自己的世界裏搶走沈肆,她就要讓對方連唯一的好朋友都失去。
既然是孤星,就應該有那個覺悟,接受孤獨無依的命運。
白明明沒把見到程玉穗的事告訴蘇夏,不想讓她胡思亂想,隻是給她發了一段視頻。
是他們第一次搭檔的演出,倆人在舞台上投入各自的角色,配合的很默契,好幾年前的事了,畫面的清晰度和音質都不太好。
蘇夏看的認真,看完了又重放,連續看了幾遍。
“時代的變化都在服飾和化妝上面。”她給沈肆看,“那時候我好醜。”
沈肆從文件裏掃了一眼,“不醜。”
“這還不醜?”蘇夏撇了撇嘴,“臉上那兩大團腮紅都快趕上猴子屁|股了。”
沈肆又掃一眼,确定了一下,“好看。”
蘇夏一臉你在逗我嗎,“你的眼光很有問題。”
沈肆頭一次提出反對意見,認真道,“我的眼光很好。”
蘇夏嘟囔,“哪裏好……”
她突然沒了聲音,臉頰發熱,“我出去了。”
沈肆掐了掐鼻梁,一害羞就跑。
蘇夏獨自抱着筆記本看電影,白明明給她推薦了那些,她一部都沒看完。
不是勾心鬥角,就是争寵,陷害,打臉,循環着來。
她看着累,習慣了看喜劇,不适應那麽陰暗燒腦的東西。
電影看完,蘇夏癱在椅子上,做夢了。
還是那個夢,房間,大火。
記不清是第幾次夢到那個場景了,蘇夏感覺這不是一個單純的夢,一定和她的某段經曆有關。
不知道爲什麽,她就是想不起來。
像是有一團霧擋在她面前,不給她探究的機會。
一塊紅色的印記在蘇夏的腦海裏放大,她按住頭,有些茫然。
維持着不變的姿勢待了許久,蘇夏站起來,拖着發麻的腿去找沈肆,片刻後她按了一串數字。
電話響了一會兒才接通,一道略顯疲憊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的主人似是在忙着什麽,“喂。”
“我是蘇夏,”蘇夏頓了頓,問道,“明天晚上八點,你有時間嗎?
那頭寂靜無聲。
下一刻,她聽到椅子倒地的聲音,伴随沈穆鋅的呼吸聲,變的粗重,壓制着什麽,“有。”
蘇夏說,“我們出來見一面,想問你一點事。”
沈穆鋅細長的眼眸眯成一條縫隙,陰暗一片,看不清裏面的東西。
他知道蘇夏口中所說的事是指什麽,明知自己去了就是如履薄冰,會很容易穿幫,他還是答應了,幾乎是迫切的,“好。”
蘇夏說完時間地點,就挂了電話。
耳邊的嘟嘟聲一直持續着,沈穆鋅呆呆的站在桌前,他突然去看通話記錄,最上面顯示的是一串熟悉到骨子裏的号碼,一分鍾三十五秒。
不是錯覺。
沈穆鋅單手撐在桌面上,胸口一下一下起伏,激動的連呼出的氣息都在發抖。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找他。
不管是爲了什麽,他都爲之瘋狂。
沈穆鋅一夜沒睡,精神狀态卻異常的好,白天不停看手機上的時間。
其他電話通通都沒接,怕錯過蘇夏的電話。
夜幕降臨的時候,沈穆鋅将所有事務處理妥當,他提前一小時去了那家咖啡廳,坐的那個位置很好,即不會錯過街邊的風景,也能看清出入門口的人群。
八點,蘇夏準時出現了。
她化了淡妝,長發披肩,穿的白色上衣,搭配的是一條藍色修身牛仔褲,腿部的線條筆直修長,尤其奪目。
從蘇夏走進來,沈穆鋅的目光便不離半寸,看她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一抹香味嵌進他的世界,他立刻緊緊的裹住了。
爲了不讓她害怕,他在克制着,呼吸都放輕許多。
蘇夏坐在對面,雙手放在腿上,她很白,藍絨晶手鏈和白金戒指暴露在燈光下,
沈穆鋅叫來服務員,“你想喝點什麽?”他記得,這女人喜歡喝摩卡。
蘇夏說,“等等。”
她看向後面。
沈穆鋅無意間掃動的目光一滞,看見沈肆出現在門口,朝這桌走了過來。
他喉嚨裏的聲音全部消失,臉色霎時變的極度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