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這次要找的是個女人,叫張佩,陂城人。
她十八|九歲的時候,在陂城酒吧唱歌,擁有動聽的歌聲和清純的相貌,一夜成名。
漸漸的,特地爲張佩慕名而來的男人越來越多,酒吧給了她最好的待遇,她有了藝名,小蓮,出塵而不染。
不到一年,令衆人意外的是,張佩在最火的時候,竟然一聲不響地離開酒吧,離開了陂城。
有傳聞說她傍上了大款,被包|養了,也有傳聞是她家裏有事,不得不回去。
張佩再出現在陂城人的視野裏是多年以後。
青春年華不再。
她一直在一家工廠工作,今年年初和工人發生口角,廠裏将她開除。
張佩最後一次出現在陂城車站是六月二十八号晚上七點,也就是大少爺出事的第二天。
之後整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無迹可尋。
鄰居,朋友,同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張佩去了哪兒。
她不見了。
王義将最新的情況告訴大少爺,對方直接扔了手裏的水杯。
玻璃在地上四分五裂,蹦的老高,燈光折射在碎片裏面,絢的人心驚膽戰。
有細小的碎玻璃飛濺到臉上,帶出一點刺痛,王義沒有去擦。
大少爺看不見,王義卻不敢掉以輕心,唯恐再刺激到他。
之後他們放棄那條線索,把目标鎖定在這個中年女人身上。
她叫李琴,五十來歲,家裏祖祖輩輩都是漁民。
李琴很小就離開島上,來到陂城生活,前些年在陂城開了一家小飯館。
最近突然把飯館轉手,回島上去了。
張佩這些年多次往一個賬戶彙錢,戶主就是李琴。
而李琴當年和張佩在同一個酒吧,她是伴舞。
張佩離開後沒過兩年,李琴也走了。
兩人之後看似沒有交集。
喉結滾動,王義吞了口口水,他不知道李琴能不能給出大少爺想要的東西,隻負責避過周圍的監視,把對方帶到大少爺面前。
王義不是跟在大少爺身邊最長時間的,還有一撥人在他被安排過來時,就已經爲大少爺辦事了。
據說都是姓沈,人數未知,個人信息沒有,他們身處各個城市,從事不同工作,混在社會各個層面,幹的是收集情報的工作。
彼此之間從不聯系,也不熟悉。
大少爺不下命令,他們就隻是一個普通人,有的争着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有的燈紅酒綠,也有的在上流社會享受紅酒美人,談笑風生。
一旦接到指令,他們便會利用身邊的人脈關系,用最短的時間去打探到相關的信息。
王義和那些人僅僅是任務上的交接,還是不需要碰面的那種。
不多問,不多說。
互不打擾。
這次找張佩和李琴,就是他們提供的線索,才在這麽短的時間将幾個地點一一搜查,确定準确信息。
王義的耳朵動動,裏面有動靜,他眼觀鼻鼻觀心。
一瞬後,王義擡腳走開,停在聽不見的距離。
大少爺那天會不會就是去見的那個張佩?
對方是誰?
和大少爺是什麽關系?竟然能讓大少爺那樣失常。
王義忍不住猜測對方的身份。
病房裏,氣氛壓抑到極緻。
身處這裏,會讓人如遭巨石壓在胸口,重碾着一根根肋骨,呼吸困難,瀕臨死亡。
李琴的手攥着口罩,魚尾紋一條條的,堆在眼角,清晰可見。
她緊張的看着病床上的男人,身子發抖,聲音也抖的厲害,“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沈肆不開口。
李琴緊抿唇,“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對面響起一道聲音,“想清楚。”
那聲音冰涼,沒有起伏,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發出來的。
李琴聽的脊骨一陣陣發涼,她打了個哆嗦,哽咽着祈求道,“我……我的孩子……你們别傷他們……”
沈肆的口中出現一個名字,“張佩在哪?”
一臉駭然,李琴搖頭,“我不認識張佩。”
下一刻,一股恐怖的威壓從床前散開,吓的李琴兩條腿抖成篩子,就要跪到地上。
冷汗浸濕後背,李琴硬着頭皮說,“我很長時間沒見過她了。”
沈肆問,“多久?”
“兩個多月。”看一眼染着病态的男人,李琴又繼續,“之前每個月的月底,張佩都會找我,這次沒有。”
沈肆淡淡道,“上次是六月二十八?”
“對。”李琴詫異,她說,“那天是我閨女生日,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她把欠我的錢全還了,是現金,還說要出去旅行,散散心。”
“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也不知道她去了什麽地方。”
李琴心裏發怵,現在回想起來,張佩那時候是有點不對勁的,她哪來的那麽多錢?
而且,她們說話的時候,張佩精神恍惚,打翻了兩次杯子,還一驚一乍的,好像特别不安。
沈肆的薄唇輕啓,“多少?”
好半天,李琴才明白是指的什麽,她搖頭,“張佩跟我借的一共是二十多萬,在其他人那裏借了多少就不知道了。”
“她的毒瘾挺大的,也戒不掉。”
想起第一次看見張佩吸|毒時的情形,李琴至今還記憶猶深。
她跟張佩年紀相仿,是老鄉,兩人同一天進的酒吧,她努力練舞,生病都不敢休息,那麽拼命,卻隻能在最後面給對方當伴舞。
而張佩每天都是吃喝玩樂,在台子上随便唱兩聲,就能享受衆星捧月的待遇。
隻因爲她有一副好皮囊。
那時候,很多人嫉妒,羨慕張佩,包括李琴。
有一天,酒吧來了一個青年,二十出頭的樣子,英俊不凡。
大家都被他吸引了。
李琴看到張佩一個勁的盯着那個青年看。
再後來,張佩就不來酒吧了。
時隔多年,李琴在朋友的婚禮上碰到張佩,她發現對方蹲在地上,手裏捧着一包白色的粉末狀東西,另一隻手拿着小吸管,神情異常興奮。
知道張佩吸|毒後,李琴的心裏說不出來究竟是什麽感覺。
從前高人一等,現在和毒|品爛在一起,多麽可悲。
年少時期落下的陰影,李琴的心理是扭曲的,她看着張佩堕落,毒|瘾發作的時候,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我知道的有幾個人,張佩欠他們的錢都一次性還清了。”
李琴的心一突,張佩突然出手大方,不會是跟這個人有關吧?
沈肆拿出一張照片,将正面朝在外面。
李琴瞪大眼睛。
那照片有些年頭了,裏面有幾個年輕人,穿着花哨,他們勾肩搭背,臉上都挂着笑,張揚,青春。
那是當初酒吧裏關系最要好的一群人,有張佩,她也在其中。
照片是在酒吧裏拍的,背景是舞池,有許多扭動的男男女女,姿态各異,表情迷離。
“那個人……”指着角落裏有些模糊的人影,李琴想了想,“好像是王強!”
沈肆問道,“誰?”
李琴說,“就是靠近吧台的那個。”
她想起來,這人看不到。
卻見對方的手在照片上慢慢摩挲,停的位置就是她剛才所說的,一點不差。
李琴滿臉震驚。
這得看過多少遍,才能閉着眼睛都能找到位置。
沈肆摸着照片,“說。”
“張佩那時候有很多追求者,他是追的最久的。”李琴不自覺的念叨,“幾十年沒見了。”
她在張佩面前提到王強,對方直接沖她發火,反應很大。
沈肆又拿出一張照片,上面從左往右,依次是沈峰,田箐桦,沈源,還有另外三個人,兩男一女。
這張照片他在過去看了多次,即便是視線受阻,他依舊知道誰站在誰的旁邊。
那三人裏面,其中兩人赫然就是張佩和王強。
還有一個卻不知道是誰。
一隻手擋住照片的一半,沈肆拿給李琴看。
李琴咦一聲,“跟王強站在一起那男的,不是吳鑫嗎?”
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她的臉更白了幾分,“好多年前就出車禍死了。”
見對方沒有回應,李琴害怕的說,“我把知道的都講出來了,可以走了吧?”
沈肆收了照片,“再想。”
李琴的神色一滞,還想知道什麽?
她不敢問,隻能挖空腦袋去想,把那些陳芝麻爛谷子都一股腦的抖出來了,攤到面前,一點點的去翻。
片刻後,李琴說,“他們當年好像說是要去爬什麽雪山,去沒去我就不曉得了。”
沈肆如墨的眉峰擰了一下。
病房裏仿佛刮過一道冷氣,溫度大幅度下降。
李琴打冷戰,開始語無倫次,“我真的全說了,你去查王強啊,說不定張佩是去找他了,對,就是去找他了!”
她怎麽不知道張佩還認識這種人,話沒幾句,全程面無表情,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冷冷的,跟大冬天裏的冰碴子一樣,看年紀,說是張佩的兒子,她都信。
但這不可能。
張佩要是有這種兒子,得緊扒着,不扒下來一層皮一塊肉,她是不會放手的。
足足承受了十來分鍾恐怖的壓力,李琴才被帶走。
王義的腳邁到門口,準備進去,他感覺有一股極緻的寒意穿透門,往身上撲。
腳步瞬間頓住,王義變了變臉色,還是先不進去了。
在原地幹杵了一會兒,王義拿出手機。
“蘇小姐,大少爺發脾氣了。”
打電話的和接電話的都是一愣。
王義撫額。
從什麽時候開始,大少爺一有事,他就無意識的去找蘇夏了?
這不怪他。
蘇夏的确能将大少爺治的服服帖帖的。
咳一聲,王義說,“蘇小姐,大少爺生起氣來,沒個人可以傾訴,也不發洩,就悶在心裏面。”
說的特别可憐。
蘇夏說,“那就悶着吧。”
王義語塞。
蘇夏說,“他不記得我了,也不想見我,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王義繼續語塞。
“下次他有個什麽事,不要再打給我了。”蘇夏說,“就這樣,我挂了。”
那頭傳來一串嘟嘟聲,王義把張大的嘴巴閉上,一臉凝。
大少爺是真的傷到蘇夏的心了。
他還真有點懷戀大少爺傻了的那段時間。
高興就笑,不高興就鬧。
多直接。
不用戰戰兢兢的。
王義洗了個蘋果進去,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大少爺,蘇小姐剛才打來電話,說你要多吃蘋果,對身體好。”
沈肆沒反應。
“不吃嗎?”王義說,“我放桌上了,等大少爺想吃了再吃。”
沈肆的下颚線條堅毅分明,臉上寫着兩個字“不吃”。
王義把蘋果放桌上就出去了。
他再進來一看,蘋果沒了,就剩下一個核。
抽了抽嘴,王義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大少爺,蘇小姐剛才還說你要多休息,有利于傷勢的恢複。”
沈肆的頭一擡,像是在看王義,“是嗎?”
“嗯。”王義還在胡說八道,“蘇小姐真那麽說,她很關心你,想看到你早點出院。”
削薄的唇抿直了,沈肆緩緩躺到床上。
王義掌握了一項新技能。
都這樣了,還要裝作不記得,不認識。
也是不容易。
沒過一會兒,醫生帶着幾個護士進來給沈肆的眼睛和頭部換藥,一陣忙活。
他們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傷到了這尊大佛什麽地方。
沈肆的眉頭一皺,衆人的心提了起來。
醫生立馬關切的詢問,“沈先生,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沈肆搖頭。
醫生剛松口氣,就聽對方問起眼睛的傷。
他也不敢給出明确答複,“隻要沈先生配合治療,我們一定竭盡所能,讓您盡早恢複。”
沈肆不再多言。
醫生護士一走,病房就清淨了,他讓手下去查王強。
查到的信息很奇怪。
二十七年前,王強失蹤了,他的家人突然都離開了陂城,買車買房,成家立業,一下子發達了。
但是誰也沒有去尋找王強,也沒報|警,他們好像并不擔心他的情況。
當年王強失蹤,張佩離開酒吧,吳鑫死于車禍。
到底發生了什麽?
父親,田箐桦,大伯都認識他們三人,他記得照片,那幾人穿着防風衣,像是在旅行的途中拍下來的。
沈肆的面容冷峻。
他在查,有人搶在前面藏,在改。
到手上的信息就不全了。
發現身世,查幾十年前的事,找到自己的生母,對方被買通,把他推下山。
現在對方失蹤,不知生死。
幕後之人是自己人。
這幾件事在沈肆的腦海裏不停翻轉。
彌山所發生的,都如同蓋了放大鏡,清晰到變形。
當時是他生平第一次激動的無法冷靜。
這才大意了。
沈肆的面部徒然之間湧出了幾分煞氣。
随後出現的是極重的諷刺,悲傷。
少有的那種一發生,就會被報道的事情出現在自己身上。
他深呼吸,壓下翻湧的情緒。
一切又如死寂般,波瀾不起。
伸出手按了按太陽穴,沈肆忽然側頭,發覺外面的腳步聲有力,并不是他喜歡聽的輕慢,優雅,他又側回去,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曙光。
從小到大,幾乎每個人都拿羨慕的目光看他,長大了,那些目光變成畏懼,惶恐。
漸漸的,極少有人敢肆無忌憚的和他平視,在他面前露出真性情。
所有人和事都虛假了起來。
最難得的是“真”。
沈肆的話越來越少,活的也越來越孤獨,甚至都忘了笑的時候,弧度是怎麽劃出來的。
這件事解決以後,他不想那麽累了。
夜色無邊,月亮如水。
沈宅不是往日的鬧騰,因爲沒了傻子。
沈穆鋅無精打采,因爲見不着蘇夏,空氣裏都再也嗅不到半分她的味道。
田箐桦端着剛榨的果汁過來。
“穆鋅,媽最近會比較忙,恐怕顧不上你,金家那邊,你不要冷落了人家女孩子。”
沈穆鋅喝了口果汁,他無骨的躺回沙發上,沒接話。
田箐桦說,“明天你去蘇家走一趟。”
沈穆鋅當場拒絕,“沒空。”
“那媽這邊聯系一下蘇夏。”田箐桦蹙眉,“你哥不離婚,媽心裏總覺得不踏實,有點慌。”
離婚協議的事沒那麽大,她是想确認,沈肆是不是真的不記得了。
還是裝的,另有目的。
沈穆鋅随口問,“媽,爸呢?”
田箐桦說,“跟幾個朋友擺了個飯局,估計一會兒就回來了。”
她的話剛落,門外響起下人見禮的聲音。
“說曹操,曹操就到。”田箐桦聞到一股子酒精的氣味,“老沈,你喝酒了?”
沈峰走近了,酒精味越發濃烈,有些嗆人。
田箐桦瞪他,“你是不是忘了,你不能喝酒,一喝就全身起紅疙瘩?”
沈峰喝多了,他揮開田箐桦,搖搖晃晃的往卧室走。
“爸喝了不少酒。”沈穆鋅放下交疊的腿,懶懶的伸展四肢,“媽,你去看看他吧,我上樓了。”
“去吧,早點休息。”田箐桦說,“把果汁拿走。”
沈穆鋅慢悠悠的離開客廳。
深夜,沈穆鋅出現在一樓,他單手插兜,似乎是沒什麽睡意,在那溜達。
有聲音傳進耳朵裏,很模糊。
“我能怎麽辦?你想逼死我們是不是?”
“我告訴你,大不了同歸于盡,誰也别想置身事外!”
争吵聲停止了,沈穆鋅不動聲色的轉身走開。
他重新躺到床上,神色複雜,摻雜着陰沉,困惑,懷疑。
拿到手機,沈穆鋅翻出一串号碼,這麽晚了,打過去會吵醒她睡覺,他也緊張,不知道說什麽。
在心裏把蘇夏這兩個字拆開了,默念了很多遍,沈穆鋅才平靜了下來。
不管扯到誰,又扯出什麽,局面出現多麽惡劣的變化,他都不感興趣,隻想那個女人平安無事。
沒過幾天,沈蕾回來了。
沈源拽住女兒的胳膊,滿臉怒氣,“蕾蕾,你怎麽回國了?”
被吼的莫名其妙,沈蕾納悶,“爸,不是你叫我回來的嗎?”
沈源的臉色大變,“你說什麽?”
“爸,你是不是得失憶症了?”沈蕾拿出手機,給自己澄清,“看,這是你給我發的短信。”
看見那條短信,号碼的确是自己的,沈源閉緊嘴巴,見鬼了一樣。
沈蕾吓到了,“爸,你怎麽了?”
“沒事。”沈源摸摸沈蕾的頭發,“你回房間,爸出去辦點事。”
沈蕾哦了一聲,“爸,大哥跟蘇夏……”
人已經出去了,走的很快,背影慌亂。
沈蕾不是什麽都不懂,她感覺爸有什麽事瞞着她。
好像很不希望她回來。
半個小時後,沈氏董事長辦公室
沈源開門見山,“是你叫蕾蕾回來的?”
沈峰翻着文件,“是我。”
沈源的呼吸急促,憤怒道,“她隻是一個孩子!”
沈峰沒擡頭,“她是你女兒。”
沈源攥緊拳頭,骨頭捏的作響。
“既然來了,就幫我看看這份文件。”沈峰丟到辦公桌上,“有不同的想法可以告訴我。”
走過去,沈源拿起文件,看到裏面的内容,他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沈峰雙手交握,“怎麽樣?”
沈源看着沈峰,還是隻字未提。
“回頭我給箐桦看看,她一定會有想法,”拍拍沈源的肩膀,沈峰穿上西裝外套,“走吧,我們去醫院看肆兒。”
沈源放下文件,手捏住的地方,紙都皺了。
到達醫院,沈峰關心的問道,“肆兒,今天的狀态還好嗎?”
沈肆,“嗯。”
“那就好。”沈峰溫聲說,“不要急,在醫院慢慢調養,把心情放好一點。”
他笑道,“你大伯也來看你了。”
門口的沈源邁步進去,視線落在桌上的花上面,“肆兒,程家的閨女來過了?”
沈肆說,“剛走。”
沈源看了眼沈峰。
“玉穗那孩子最近跑的勤,挺上心的。”沈峰問道,“小夏那邊,你有什麽打算?”
沈肆冷淡道,“這兩天處理。”
沈峰歎氣,“你既然做了決定,爸說什麽也不起作用了,你想清楚了就行。”
待了很久,沈峰跟沈源才走。
等在外面的王義頂着沉重的表情進去。
“大少爺,張佩死了。”
周遭的氣流猛然凝結,涼意能把人活活凍僵了。
死了嗎,沈肆摩|挲着手指,“什麽時候?”
王義吞咽了幾下口水,接着說,“是上個月的事。”也就是大少爺跟蘇夏回老宅的時候。
沈肆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怎麽死的?”
王義說,“勒死的。”
他的視線觸及地面,不敢觀察大少爺的神色。
費心費力找一個人,突然知道她早就死了,換誰都接受不了。
沈肆的臉側向窗外,嗓音低低的,“繼續查。”
王義,“是。”
大少爺是沒表情,不哭不笑的,但他身上的氣息變了很多,王義又差點沒控制住,想給蘇夏打電話。
第二天上午,醫院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病房裏,财團高層平時精明能幹,滔滔不絕,現在屁都不敢放一個。
就在剛才,沈肆宣布,将子公司未來五年的全部盈利拿出去,放進慈善機構。
衆人震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雖說大難不死,做點好事,發點善心是應該的,但沒必要一口氣給十幾個億吧?
子公司主營的是百貨業,一直是連接着财團流動資金這塊的周轉。
要是真的五年都做慈善,沈家那些老不死的不得心疼死。
高層們一緻的去偷看沈峰。
他現在坐在那個位置,怎麽也不會坐視不管。
不過,那位置是他暫時坐的,在原主面前,有權利,也沒有權利。
沈峰繃着臉,原來穆鋅那天跟他說的是真的。
他的眉頭打結,沉吟道,“五年太長了,一年比較合适,公益事業是該支持,但是有心比什麽都重要。”
平時附和的高層今天都沒表态。
沈肆穿着病服,氣色不好,眼睛看不見,強大的氣勢卻沒有減弱半分,“這是我的決定,不是在征求誰的意見。”
擺明就是在針對他的父親。
還有意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他下不來台。
沈峰的臉色難看。
氣氛很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