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鮮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心裏都有一個可怕的執念。
是同一個人。
響在走廊的腳步聲慢慢悠悠,沈穆鋅雙手插兜,優雅,禁|欲。
護士站的倆個小護士會忍不住去偷瞄兩眼,臉紅心跳。
“好帥啊!”“腿好長!”“他和他哥都是極品诶!”
沈穆鋅的唇角動了動,有幾分涼意,從小到大,幾乎是所有人,包括母親,都将他和沈肆放到一起,比出高低。
小時候,比誰乖,比誰更讨喜,甚至誰走路走的早都要拿來比,讀書的時候,比學習名次,畢業了,比事業上的成就,比人際關系。
什麽都要比一比。
好像他的存在,就是和沈肆做對比。
沈穆鋅朝不遠處的病房走去,他憎惡那種沒完沒了的比較,尤其是在極度自卑的那段時期。
直到他在那個雨天遇見蘇夏,世界有了一絲光亮,他才有了自己想追逐的東西。
所以他去國外看病,配合長達數年的治療,在那期間也努力讓自己變的優秀。
偷看到她在課本上的塗塗畫畫,猜想她會喜歡畫畫的男生,他就去喜歡,不會就學。
爲的是可以站在她面前,配的上向她表白。
誰知突然有一天接到家裏的電話,心心念念的女孩成了他的嫂子。
那一刻,沈穆鋅有種絕望的感覺。
他再也待不下去,匆忙回國。
在門上敲了兩下,沈穆鋅握住門把手,推開門進去。
“找我有事?”
沈肆摸到床頭櫃,修長的手指微曲,指尖敲點幾下。
沈穆鋅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他邁步走過去,懶懶的拿起櫃子上的紙袋子打開。
看到裏面的照片,沈穆鋅的眉頭一擡,是他上午帶蘇夏回一中的情景,有穿過巷子的,也有在小鋪吃早點的,沈穆鋅嗤笑,不足爲奇。
他的手一撥,視線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凝固住了。
照片裏,面容清雅如畫的女人拿着白瓷勺子喝粥,她低着頭,一縷烏黑的發絲垂在耳際,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對面的男人單手支着頭,他的眼裏隻有那個女人,一抹溫柔的寵溺蘊在眼角眉梢。
那是一種時間從此定格,不再流逝的美好。
半響,沈穆鋅笑着搖了搖頭,摻雜了難言的柔情。
原來他看蘇夏的眼神是那麽的癡傻,迷醉。
不動聲色地将那張照片拿走,收回口袋裏,沈穆鋅說,“叫我來,就爲了給我看這個?興師問罪?”
他的嘴角一扯,突然譏笑起來,“你有什麽資格?”
沈肆的臉上沒有表情。
吊着眼角,沈穆鋅居高臨下,語氣陰冷,“就因爲你在大街上看到蘇夏的演出海報,她就要被迫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還是個傻子。”
他吸一口氣,字字句句動牙縫裏擠出,透着強烈的憎恨,妒忌,“哥,知道你傻了以後有多令人讨厭嗎?你得到了她的所有包容,關愛,體貼,可以在她面前無理取鬧,甚至去親近她,霸占她。”
沈肆側了側臉,去看窗外的方向。
光進不來,他卻感受到了,想去依戀。
“現在你不記得變成傻子以後發生的事,心安理得的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句話就讓她回蘇家,你有沒有替她想過?”
沈穆鋅一字一頓,“昨晚你做手術,她受盡冷眼,被責罵,被打,今早知道你醒了,她傻嘻嘻的跑來醫院,然後呢?你是怎麽對她的?”
“即便你把她忘了,要她離開沈家,害的她成爲全荊城的笑柄,她還是擔心你!”
沈肆紗布下的眼睑微微動了動,無人知曉。
“說實話,你忘了那些事,我還挺高興的。”将紙袋子扔回去,沈穆鋅漫不經心的環顧病房,“你現在頭上有傷,眼睛又看不見,還是安心在醫院養病吧,至于其他的……”
“離婚協議媽已經給你打印好了,”
他擡手,撩開袖口看腕表,“這會兒差不多送到蘇家了,你放心,今天就能走完手續。”
沈穆鋅說完,發覺床上的人還是那副冰山的樣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雙眼眯了眯,沈穆鋅當着沈肆的面打了一個電話。
幾分鍾後知道了想要的結果。
田箐桦的秘書途中發生車禍,人受傷了,手裏的協議也毀了。
身邊沒了秘書,田箐桦會忙的不可開交,沒時間去做别的。
一舉兩得。
沈穆鋅冷冷的看着他的哥哥,躺在醫院,成了瞎子,依然可以操控外面的一切。
病房裏的氣壓驟然下降,在極低的層面凝結,一股可怕的陰冷之氣彌漫開來。
沈穆鋅沒說話。
他的氣息漸漸的混亂,面部的神情也随之變的扭曲。
“你想利用她做什麽?她不是你的棋子。”
後半句沈穆鋅是用吼的。
這個人和他的成長經曆截然不同。
從他記事起,對方就被爺爺帶在身邊,後來從母親口中得知,爺爺是當繼承人培養。
論城府和計謀,他遠不及這個人。
沈肆忽然開口,“你喜歡她。”
“是,我喜歡她。”沈穆鋅的胸口劇烈起伏,陰恻恻的笑,“所以你爲了惡心我,不肯輕易放過她,是嗎?”
沈肆說,“不是。”
沈穆鋅笑起來,“那是因爲什麽?”
沈肆不答。
“和她離婚吧。”沈穆鋅說,用了生平從未用過的語氣,又有幾分懇求,“哥,放過蘇夏,我願意放棄沈家的一切。”
沈肆還是沒有給出答複。
怒意在胸腔充斥,沈穆鋅一把揪住沈肆的衣領,用力攥住,“你想怎樣?”
沈肆淡淡道,“不要試圖去踩我的底線。”
他說出這場談話的目的,聲音裏沒有溫度。
沈穆鋅的神色陰沉,“你的底線?”
沒有去管拽住衣領的那隻手,沈肆不見絲毫受制于人的狼狽,慌亂,“我和蘇小姐還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
“你們之間沒有感情。”沈穆鋅冷笑,“蘇夏不愛你。”
沈肆陳述事實,“沒離婚前,她是我的妻子。”
他說的時候,神情漠然,沒有感情。
仿佛在說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
沈穆鋅的眼底出現審視,實質化的刺過去,對方一向寡言少語,沉默的時候居多,他猜不透。
所有的情緒全部收斂,沈穆鋅站直了身子,邁步往門口走。
問不出什麽,他不如親自去查。
沈肆說道,“東西留下。”
沈穆鋅知道沈肆指的是自己偷拿的照片,他的瞳孔一縮。
轉而嘲諷,眼睛看不見,聽力倒是提高了。
“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麽,别把蘇夏牽扯進來,否則我不會坐視不管。”
說罷,沈穆鋅摔門出去,帶走了那張照片。
在那股大力之下,病房的門發出砰一聲響,反彈回來,撞到牆壁,灰塵簌簌落下。
沈肆摸到紙袋子打開,他的手放在那些照片上面,一張張往後推,在第六張時,按住了。
照片裏,蘇夏望着遠處的天空,神情有些恍惚,沈穆鋅在她後面,張開雙臂,虛虛的抱着她。
沈穆鋅沒看到,否則也會拿走。
沒什麽血色的唇抿了一下,沈肆把照片放下來,那裏折出了一道深痕。
下午三點多,日頭正烈。
蘇家客廳響着中年人混厚的聲音,飽含歲月落下的愛恨情仇。
捧着水杯,蘇家聽着舅舅楚成遠的愛情羅曼史。
楚成遠和姐姐楚翠鈴的輪廓有一點相似,都是眉清目秀的那一種。
但他多了幾分英氣。
個頭也像姐姐,不高。
不過,男人上了四十歲,内在的東西會蓋過外形。
楚成遠有過兩段婚姻。
第一段是愛情童話裏的有情飲水飽。
楚成遠沒有面包,隻有水,女孩子不在乎,願意爲了他喝水。
但是水喝久了,就是越喝越餓。
堅持最終敗給了饑餓感。
第二段的時候,楚成遠已經有了面包,想擁有情,卻發現對方隻要他的面包。
于是一拍兩散。
楚成遠單了多年,按他的話說,這把歲數,是一輩子都過半了,不圖别的,就圖有個伴,一起度過另外半輩子。
所幸的是,楚成遠這回終于遇上第三春了,打算近期就舉辦婚禮。
蘇夏那聲恭喜到了嘴邊,還沒蹦出去,就聽楚成遠說,“舅舅的婚禮能不能辦成,就靠你了。”
蘇夏沒聽明白。
她這個舅舅是個大忙人,做珠寶生意的,不會三天兩頭往她這兒來唠家常。
一般來了,準有事。
上次來找她,是請她去給要參加選秀節目的侄女編了一段舞。
上上次,好像是舅舅來荊城出差,她給他過了生日,禮物是當了兩天導遊。
蘇夏摩挲着杯口,“舅舅,你說吧。”
楚成遠拿出手機,舉到蘇夏面前,“你準舅媽想在這裏舉辦婚禮。”
屏幕裏是一個圖片。
藍天白雲,綠樹成蔭,歐式風格的城堡前,有一片湖,水湛藍。
草地上,兩匹馬惬意的垂着腦袋,親昵的相互蹭着。
畫面美的讓人很舒服,也向往。
想去那裏,找個微風徐徐的地方,什麽也不做,隻是去享受大自然。
蘇夏感歎,“很漂亮。”
“确實,你準舅媽提的時候,舅舅也很喜歡。”楚成遠滿臉可惜,“這地方在兩年前被人買下來了,現在是私人産業。”
蘇夏隐約知道了什麽。
下一刻,她聽到楚成遠說,“那個人就是沈肆。”
蘇夏的表情一窒。
“舅舅,你應該也聽到傳聞了吧。”
“聽說了一些。”楚成遠說,“小夏,你也别多想,婚不是還沒離嗎,現在你還是沈家大少奶奶。”
蘇夏說,“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看出外甥女爲難,楚成遠說,“舅舅可以出租金,多少錢都沒問題。”
“小夏,實話跟你說,那是你準舅媽的夢想,她就想穿着婚紗去那兒,和舅舅一起,完成一生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蘇夏說,“可是我跟沈肆……”
“舅舅過完年就四十二歲了,找到一個合眼緣的,多不容易。”楚成遠抓着蘇夏的手,“小夏,你忍心看你舅一把年紀,還要面臨失戀的痛苦,打一輩子光棍嗎?”
蘇夏說,“舅舅,我不能保證……”
她的話聲被走進客廳的蘇長洺打斷,“楚成遠,你來做什麽?”
楚成遠冷哼,“我在跟我外甥女說話。”
蘇長洺沒給好臉色,“楚成遠,這是蘇家。”
“你老年癡呆了吧?”楚成遠哈哈大笑,“這棟房子是翠鈴的,也不知道你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法子得到了,還帶狐狸精進來住。”
“等你去見翠鈴的時候,我看你有什麽臉面。”
蘇長洺的臉頓時就僵了。
倆個人瞪着彼此,好似是有什麽深仇大恨。
蘇夏頭疼,“爸,舅舅,你倆都少說一句。”
頭偏到一邊,楚成遠哼道,“話不投機半句多。”
蘇長洺皺眉,“小夏,不要管别人的事。”
頭扭回去,楚成遠憤怒道,“怎麽說話的,我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舅舅,什麽叫别人?”
“親舅舅?”蘇長洺嘲諷,“當年你聽信小夏是孤星命,還不是吓到了,跑的遠遠的,生怕她給你帶來麻煩。”
楚成遠的臉成豬肝色,“我,什麽時候跑了?”
他想到什麽,冷笑出聲,“還說我,蘇長洺,你當年不知道聽了什麽老道士的瘋言瘋語,給小夏喝灰,讓她去廟裏住,還吃那什麽……小夏,你記得……人呢?”
客廳已經不見蘇夏的身影。
蘇夏去車庫取車,隐隐約約聽到閣樓傳來的聲音,在風中打轉。
是李蘭在唱戲。
她早年登台那會兒大概是有不快樂的回憶,所以隻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唱兩嗓子。
這次是因爲蘇夏。
李蘭迫切的希望蘇夏嫁人,離蘇家遠遠的,最好不要再回來了。
這樣蘇夏就不會給他們帶來厄運。
近幾年,李蘭多次給蘇長洺吹枕邊風,但都無果。
前不久蘇夏嫁到沈家,李蘭是所有人裏頭最高興的。
誰知蘇夏的婚姻突然黃了,眼看就要住回來,李蘭的心情好不了。
聽了一兩分鍾,充滿怨氣,憂愁,悲傷,全是負面情緒,聽的人心裏發悶,蘇夏開車出去,漫無目的的瞎轉。
她不想在家裏待着,想出來透口氣。
當蘇夏回過神來,車子已經開到醫院,她愣愣的坐在車裏,神情茫然。
許久過後,蘇夏打開車門,擡腳下車,往醫院裏走。
走廊的王義看到蘇夏,詫異一閃而過,露出笑意,“蘇小姐。”
蘇夏頓了頓,似乎才反應過來,“我有些話想跟他說。”
王義說,“稍等。”
他敲敲門,在裏面傳出準許聲後,才走進去。
立在原地,蘇夏的唇抿了起來,一張臉上冷若冰霜。
以後她要見那個男人,是不是要提前預約?
或許還會出現排不到她的情況?
門打開,王義走出來,轉達裏面那位的意思,“蘇小姐,大少爺不想見你。”
蘇夏一怔,“他不想見我?”
“嗯。”王義說,“蘇小姐,你回去吧。”
蘇夏攥了攥手,“你再幫我問問。”
王義面有難色,“蘇小姐,沒有人可以改變大少爺的決定。”
蘇夏的臉一白,讪笑道,“我知道了。”
看來她回去等協議就行了。
目送蘇夏離開,王義進病房彙報,“大少爺,蘇小姐走了。”
沈肆靠在床頭,似是在想什麽事。
眼睛偷偷的瞥了一眼,王義歎口氣,“蘇小姐聽到大少爺不想見她,看起來很傷心,臉色也不好,不知道有沒有哭。”
沈肆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動。
王義咳一聲,“大少爺,你一點都不記得蘇小姐了?”
“真的,王義從來沒見過那樣的你,蘇小姐去哪兒,你就去哪兒,開開心心的跟着,還喊她……”
沈肆開口,嗓音低沉,“話多。”
王義閉上嘴巴。
沈肆摸到床沿,“扶我去衛生間。”
王義立刻上前。
走到衛生間門口,沈肆擡手,王義退後幾步,站外邊了。
人出來的時候,王義吓一跳,“大少爺,你流鼻血了!”
很快,病房站了一堆醫生跟護士,一檢查,沒發燒,各項指标正常。
“沒問題?”王義焦急道,“大少爺的臉跟脖子紅成那樣,怎麽可能沒問題?”
幾個主任交頭接耳,又去檢查,紛紛搖頭。
後面有個小護士竊竊私語,“沈大少爺的現象跟我表弟有點像,他有一次在房間看片,一激動,血脈噴張,出鼻血了,臉也紅的跟……”
沒來由的,小護士突然打了個冷戰,冷的她話都沒說下去。
沈肆拿掉紙巾,“出去。”
他的話落,淩|亂的腳步聲消失,病房就剩王義了。
沈肆擡了擡頭。
王義摸摸鼻子,拔腿走了。
沈肆伸手去摸水杯,他的手碰到杯身,那杯子搖搖晃晃的,被他握住了,差點掉到地上。
眼睛看不見,世界漆黑一片。
習慣了獨來獨往,現在又不習慣了。
王義站在窗戶邊,他看看天,面色凝重起來。
陂城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了……
沈氏,頂層辦公室
沈峰背着手,“他沒見蘇夏?”
“沒有。”青年說,“她被拒在病房外面了,大少爺下午隻見過二少爺和程小姐。”
“二少爺離開的時候臉色不太好,應該是跟大少爺發生了争執。”
沈峰揮手,“下去吧。”
在辦公室待到五點,沈峰去了畫廊。
他在一堆畫裏面看到人,對方坐在畫架前,像是在發呆。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沈穆鋅将黑色畫布拽下來,擋住畫架上的那副畫,他回頭,“爸,你怎麽來我這兒了?”
“爸順路,過來看看你。”沈峰邊打量邊說,“這工作室小不小,回頭爸給你準備一個大點的。”
沈穆鋅不領情,“不用了,這地方我待着不錯。”
“你覺得不需要,那就算了。”沈峰走過去,“你在畫什麽,怎麽還遮起來了,不讓爸看。”
沈穆鋅後仰着,背靠椅子,沒回答。
沈峰說,笃定的語氣,“畫的是小夏吧。”
沈穆鋅不否認。
“她畢竟還是你嫂子,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點。”叮囑完,沈峰問道,“穆鋅,你去過醫院看你哥了嗎?”
沈穆鋅的手放在腦後,“去過了。”
沈峰看他,“穆鋅,你哥真的把小夏忘了?”
沈穆鋅說,“是啊。”
提到那個女人的時候,他是沒有情緒起伏的,和對待陌生人無異。
沈峰歎息,“小夏那孩子各方面都好,哪知道你哥不認識她了,連面都不見。”
“那不正和我的意嗎,”沈穆鋅調笑,“他有程玉穗床前床後伺候,好的很。”
“你哥這次出事,是多虧了有程玉穗的照顧,她對你哥很上心。”沈峰随口問,“穆鋅,你哥還跟你說了什麽?”
“他說……”敏銳的捕捉到什麽,沈穆鋅聳聳肩,“萬一自己的眼睛真的瞎了,什麽也看不見了,就找個深山老林,孤獨終老。”
“胡鬧!”沈峰嚴厲道,“那麽大一個公司,他敢什麽都不管?”
沈穆鋅挑眉,“爸不是接管了嗎?”
沈峰闆着臉道,“爸是暫時替你哥管的,他出院了,那些項目都是他來負責。”
沈穆鋅無所謂道,“你們誰管還不都是管,管好就行了。”
“那不行。”沈峰說,“當初你哥發生意外,董事會臨時決定由我來暫時代替他,等他一好,我就退位。”
“爸,我看哥是不會再去管了。”沈穆鋅說,“哥說他想通了很多事,就算他眼睛好了,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他會去做公益事業。”
沈峰皺眉頭,“你哥的原話?”
沈穆鋅說,“當然。”
沈峰沉吟,“也好。”
“他遭兩次大劫,都幸運脫身,這是老天的眷顧,是該多報答社會。”
沈峰走後,沈穆鋅臉上挂着的懶散不見,他垂搭着眼皮,整個人的氣息陰陰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些話是他話趕話趕上去的,嘴巴沒有跟大腦同步,一直沖在前面。
現在仔細去想剛才的談話,能讓他無端生出一絲莫名的怪異。
沈穆鋅就那麽坐着,一動不動。
直到手機發出震動,擦着桌面,他才猛然驚醒,一身冷汗。
捋過額前的碎發,沈穆鋅拿了手機和車鑰匙回家。
太陽快要落山,夜幕即将到來。
荊城人蠢蠢欲動,迫不及待的想投入夜生活當中,抛開那些煩惱,壓力,所有的不痛快,盡情的吃喝玩樂,發洩個徹底。
醫院下班了,急診室是一片嘈雜聲。
五樓,走廊靜悄悄的,值班的護士不知道是去查房了,還是躲在哪個地方吃晚飯。
王義走出電梯,身後跟着一個護士。
他走的不快不慢,手裏提着購物袋子,全是水果。
那個護士戴着口罩,鬓角藏着一小片銀白,她一直低着頭,露在外面的皮膚粗糙,似是常年風吹日曬,身形有些臃腫,駝背。
繞過護士站,護士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個記事本翻了翻,又去碰鼠标,忙着事。
王義提着水果回病房。
沒過一分鍾後,他走出來,朝護士站喊,“護士,輸液瓶空了。”
護士從椅子上站起來,往那間病房走去。
她一進去,腿就開始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