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她是老總,無論多麽風光,手腳伸的多長,到了老爺子面前,就隻是一個兒媳。
即便有蘇夏在場,顔面有損,可她除了順着老爺子,依然沒第二選擇。
田箐桦察言觀色,“爸,後天就是穆鋅的畫展了,到時候我跟老沈陪您去看看。”
老爺子說道,“小夏和肆兒也一起去吧。”
蘇夏說,委婉的拒絕,“爺爺,我不懂畫。”
“沒事。”老爺子滿臉慈祥,“爺爺也不懂。”
蘇夏蹙了下眉,老人已經那麽說了,她不好再說什麽。
身子後仰,沈穆鋅放下筷子,他拿帕子擦嘴,眼角掃過對面的女人,若有似無。
“爺爺,我的畫都很寫實,不是抽象風,看一眼就懂了。”
老爺子說,“穆鋅啊,你有你的追求,不受你哥的影響,這是好事。”
沈穆鋅笑了笑,蘇夏不經意的擡眼,撞上他帶笑的眼眸。
下一秒,蘇夏垂下眼簾,沈穆鋅還停在她的方向,笑意更濃。
這次不同于剛才,有幾分揶揄。
一直在埋頭吃早餐的沈肆忽然說,“也是蘇夏的生日。”
他的一句話吸引了桌上幾人的注意力。
“哪天?”老爺子問道,“穆鋅那天?”
沈肆咽下嘴裏的食物,“嗯,十六号。”
蘇夏在幾道确認的視線之下,點了點頭。
老爺子笑道,“那要好好操辦一下。”
蘇夏搖頭,“不用了,爺爺。”
老爺子說,“要的。”
“生日過一個少一個,怎麽能不當回事呢。”
沈肆非常認真的拍馬屁,“爺爺說的好有道理。”
完了還要蘇夏的回應,“是吧老婆。”
蘇夏再次承受了幾道視線。
老爺子咳兩聲,将怪異的氛圍打破。
“肆兒懂事了。”
沈肆笑起來,“老婆,爺爺在誇我。”
蘇夏夾了一個小籠包堵住他的嘴巴,别說了!
對面的沈穆鋅摩|挲着手指,一言不發。
“那天是穆鋅回國的第一個畫展,也是小夏來我們家的第一個生日,意義重大。”沈峰說,“爸,我會跟箐桦商量一下。”
但凡是跟小兒子有關的事,田箐桦都沒意見。
上午,蘇夏跟沈肆回家,随行的有三人,除了王義,另外倆個是沈峰的人。
車子開離大鐵門,蘇夏往後看,隔着車玻璃見到沈穆鋅站在陽台,手裏夾着一根煙,目光就那麽明晃晃地灑到她臉上。
漫不經心,又極度熾烈。
蘇夏坐直身子,沈穆鋅似乎特别關注她,但對方給她的感覺非常古怪,和那些對她有意思的男人大不相同。
看似有顧忌,小心翼翼,也肆無忌憚。
矛盾到讓蘇夏渾身發毛。
看着路況,王義開口,“聽說大少奶奶昨天夜裏鬧了點事。”
蘇夏簡短的說了,包括偷聽到的内容。
詫異蘇夏的信任,來的很突然,王義定定神,意味深長道,“大少奶奶近期最好不聞不問,無論看到聽到什麽,都不要管,隻要陪大少爺吃吃喝喝就行。”
“你是懷疑……”
蘇夏被自己心裏閃過的一個念頭吓到了,眼底湧出震驚。
“不可能。”
王義說,“表面現象和事實真相往往截然相反。”
深呼吸,蘇夏問道,“你有證據嗎?”
欣賞她的冷靜,在沈家待段時間,沒有城府,也會受那種環境影響,不自覺的學會掩藏,王義說,“快了。”
“也許還是大少奶奶讓證據自己跑出來。”
蘇夏的手心被撓的有點疼,罪魁禍首還不停手。
她忽然意識到什麽,“沈肆,你在寫字嗎?”
沈肆低頭在她手心裏劃來劃去,嘴裏念着攤在腿上的小書上的内容,“山裏有個廟,廟裏有倆個和尚,老和尚對小和尚說……”
蘇夏無語。
王義看了眼後視鏡,“大少爺,你是不是有什麽要說?”
沈肆還在重複那段話。
蘇夏的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山!”
“帶他去彌山,說不定能想起來。”
她看過報道,記得沈肆出事就是在那裏,到事發地點走走,沒準能刺激到他。
王義潑冷水,“老爺夫人是不會同意的。”
蘇夏困惑,“爲什麽?”
“當初我有提過。”王義轉着方向盤,“他們說那裏是大少爺出事的地方,大兇,對他不好。”
提完沒多久,他和兄弟們就被老爺以一些看似是爲大少爺考慮的理由給支走了。
蘇夏蹙眉,這說詞也太奇怪了。
最重要的不應該是讓兒子恢複健康嗎?
況且,她的公公婆婆不像是迷信的人,否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她這個被扣上掃把星帽子的人嫁進來。
蘇夏拍拍沈肆的手背,從包裏拿出薯片給他吃。
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用想東想西,世界都是五彩缤紛的,沈肆抱着薯片,一個人開心地吃了起來。
蘇夏把遞到自己嘴邊的薯片吃了,她思索着問,透過後視鏡去留意王義的表情變化,“山裏有沒有落下什麽東西?”
王義說,“我帶兄弟們第一時間去搜過,除了大少爺的手機,什麽都沒有。”
蘇夏問,“手機呢?”
王義的臉上出現憤怒,“壞了,手機送去修的時候,在店門口被偷了。”
蘇夏心頭一震。
未免也太巧了吧。
她沉默了,王義也沒說話,車裏一時隻有沈肆吃薯片的咔滋咔滋聲,節奏很輕快,可見心情有多好。
片刻後,蘇夏向王義問起沈穆鋅的事。
王義說,“我來沈家的時候,二少爺大多時候都在國外,回國的次數不多,他夏天是必回的,都是這時候。”
這時候?蘇夏尋思,近期都沒什麽節日,難道是對他而言,有什麽特殊的日子嗎?
“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自卑?”
“自卑?”王義聽到了有生以來最好笑的笑話,“二少爺那麽清貴的一個人,怎麽會自卑。”
蘇夏換了個話題,“他從小就在國外?”
“不是。”王義說,“二少爺好像是書沒讀完,就去國外治病了。”
他有病嗎?會不會跟發胖有關?蘇夏沒來由的問,“他以前在哪個學校?”
“不清楚。”王義說,“我可以讓兄弟去查一下,得要點時間。”
蘇夏說,“不用了。”
她又改口,“你還是查一下吧。”
王義說好,沒多問。
到了蘇家,沈肆特别老實,蘇夏去哪兒,他跟去哪兒,不亂跑,也不亂發脾氣。
雖然沈肆傻了,蘇長洺依舊客客氣氣的,沒有輕視。
大概是之前蘇長洺有跟李蘭談過,她的舉止端莊大方,俨然一副長輩的姿态,言行也恰到好處,不溫和,也不僵硬。
這是蘇夏嫁進沈家以後,第一次跟父親面對面,坐下來聊天。
而實際上,沒什麽可聊的。
看了眼和孩子一樣的沈肆,蘇長洺問,“小夏,沈源的女兒沈蕾沒有再爲難你吧?”
蘇夏說,“沒有。”
蘇長洺放心道,“那就好。”
蘇夏錯開目光,去看桌上的幾個相框,又去看照片牆,有她嬰兒時期的,小時候的,讀書那會兒的,也有李蘭跟父親偎依的,很多,卻找不到一張母親的照片。
蘇長洺看着女兒,“你受委屈了。”
蘇夏終于将目光挪到他臉上,老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蘇長洺又去看沈肆,似是有所忌憚,“沈家的人和事很複雜,沒有你看到的那麽簡單,小夏,爸知道你根本就不懂人心險惡,那些在權勢名利之下的黑暗。”
“聽爸一次,什麽都不要管。”
蘇夏說,“爸,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蘇長洺卻沒回答,“總之你記住爸的話,千萬不要把自己卷進去。”
蘇夏看着她的父親,心想,爸,我已經卷進去了,還是你親手推進去的。
跟蘇長洺聊完,蘇夏帶沈肆去自己的房間。
裝飾簡單,甚至有些樸素,不是那種公主氣息濃烈的粉紅調。
東西沒有挪動過,一切都是原樣,蘇夏摸着梳妝台,觸手很幹淨,沒有一點灰塵,和每次回來住的時候一樣。
沈肆似是特别喜歡床頭的一個小娃娃,有點舊了,那是蘇夏睡覺會抱的,好多年了,他拽着不撒手,“我要這個。”
蘇夏無奈,“那拿着吧。”
兩人留下來吃了午飯,離開前蘇小雪來了。
她本來在外地出差,聽小嬸說蘇夏帶沈肆回來了,就想了法子脫身,爲的是張邀請函。
“小夏,我真的很喜歡沈穆鋅……”蘇小雪差點咬到舌頭,“的畫。”
“你就幫堂姐一次吧,算堂姐求你了。”
蘇夏說,“堂姐,我上次就說了,這事真的……”
一旁的李蘭打斷,不冷不熱道,“都是一家人,也不是多難幫到的事,你堂姐是真的想看畫展。”
蘇小雪點頭,“是啊。”
“小夏,你不知道,我臨摹的最多的就是沈穆鋅的畫了,以前他都在國外辦畫展,我爸不讓我去,這次我……”
她的手還沒碰到蘇夏,就被大力推開了。
在看見男人的臉時,蘇小雪一呆,都忘了生氣,她面紅耳赤,真人比報紙上還要俊朗。
沈家倆兄弟是倆個不同的類型,老大輪廓剛毅,高冷,強硬,男人味十足,難以親近,老二面貌精緻,舉手投足間優雅,禁|欲,賞心悅目,遠遠的看着,就能有個好心情。
可惜老大發生了意外。
蘇小雪回過來神,蘇夏跟沈肆已經走了。
她氣惱的跺腳,後天她一定會去。
在超市逛了一個多小時,蘇夏累死了,沈肆拉着她這逛逛,那逛逛,全然不在意四周異性的目光。
最後是她裝肚子疼,沈肆才肯走,還很是不舍。
蘇夏邊走邊說,“你喜歡逛,過兩天我們再來。”
沈肆立馬就高興的笑了。
回到老宅,太陽開始西斜。
擡腳下車,蘇夏擡頭看天空,碧藍如洗,她收回的目光不經意地從陽台經過,不知道怎麽就問了一句,“王義,你能徒手在倆個陽台之間翻越嗎?”
尋着視線去看,王義說,“可以。”
蘇夏再去看倆個陽台,一股瘆人的寒意從腳底下生出,往上竄,瞬間籠住全身,她打了個冷戰。
“來這裏以後,我好像沒關過窗戶。”
莫名其妙的一句,王義看到蘇夏一張臉上毫無血色。
夜深人靜,蘇夏閉着眼睛躺在床上,沒有風,陽台的窗簾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