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會出來辟謠。
外人想來是因爲老大在商界叱咤風雲,将名利收于股掌之間,而老二熱愛藝術,喜歡用畫筆去記錄世間萬物最真的一刻,不沾銅臭味。
兩人道不同不相爲謀。
沈家人都知道一個現象,田箐桦極其寵愛老二沈穆鋅,沈峰更偏向老大沈肆。
當初沈肆得到老爺子手裏的股權,答應接管家族企業的時候,其他人都等着看好戲。
誰知沈峰說出一大段感人肺腑的話,先是拉攏家族董事的支持,然後表示擔心兒子年輕氣盛,希望老一輩多教導,還說他會盡心監督,協助。
怎麽看都是一位好父親,在盡所能的爲兒子着想。
事實上,沈肆能被老爺子器重,就說明有那個能力。
坐上那個位置之後,他用可怕的速度壓制一切暗流,獨攬大權,這些年家族企業在他的掌控下,更勝從前。
沈肆性子内向,沉默寡言,又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底下人琢磨不透,更是敬畏,他的命令沒有人敢違背,在管理方面有着自己的手段,根本不需要沈峰的指點,也沒有在财團給對方相應的權利。
似乎沈峰并不感到失落,他是欣慰的,從他每次提起的時候,那種驕傲的神情上可以看的出來。
前段時間沈肆出事,沈峰毫不猶豫地撇下所有工作,親自守在病房照顧,甚至去爲他祈福。
這讓外界感慨不已,豪門并不都是冷血,利益爲上,也有血濃于水的親情。
譬如這次,沈峰心神不甯,開會的時候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不耐煩的情緒,中午更是直接把短暫的休息時間拿出來,跟王義見面。
他跟田箐桦生活了半輩子,對她即便不是完全掌控,但也有所了解。
她那人有個毛病,什麽事都幹涉,非要一點點的剖開,眼裏容不得一絲一毫不确定的因素。
沈峰大概能猜到田箐桦上午跟王義談了什麽,他沒有用她用過的那一套,而是打起了親民的牌數。
“我記得你父親有糖尿病,他的身體怎麽樣?”
“還可以。”
“你好像有個妹妹。”沈峰随口一問,态度和善,“還在上學?”
王義的額頭滲出冷汗,“小妹今年大四。”
沈峰又端起茶杯,“什麽專業的?”
王義說,“經濟管理。”
“不錯。”沈峰笑道,“公司對培養新人這塊一向是重力,不妨讓她下半年來實習看看。”
王義聽着,後脊梁發涼,他騰地站起身,“老爺,小妹有自己的規劃,要從事什麽工作,是她決定的,我這個做哥哥的隻能支持。”
“坐下。”沈峰在王義重新坐回去後說道,“的确如此,一個人要選哪條路,都是自己決定的,至于究竟是選對,還是選錯……”
他看向對面的年輕人,“你覺得看什麽?”
王義從口中吐出兩個字,“看天。”
沈峰搖頭,“命不由天。”
似是不願多提,他沒往下說,“王義,你在沈家做事多久了?”
王義說,“快七年了。”
“都有七年了啊……”沈峰露出感歎的神色,“難怪肆兒習慣你。”
一上午接到幾通家裏的電話,沈肆鬧的厲害,連蘇夏都安撫不了。
“回來繼續跟着他吧。”
王義說,“是。”
他的嘴唇動了幾下,沒提那些兄弟的事,要一步步來。
沈峰突兀的問,“見過蘇夏嗎?”
心裏一突,王義面不改色,“沒有。”
“那孩子心思單純,什麽也不懂。”沈峰說,“以後如果有什麽事,你及時通知我。”
王義應聲,“我會的。”
從公司出來,王義站在太陽底下,冷汗浸濕了後心。
田箐桦使的是明刀,沈峰是暗箭,前者雖然鋒利,但他知道出刀位置,可以應付,後者根本無法确定,冷不丁就是一下。
王義擡手去抹了把臉,父親和小妹都覺得他離開沈家是好事,想要他做個生意,結婚生子,把日子過踏實。
可大少爺成了那個樣子,還住進老宅,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機會落井下石,他怎麽可能背信棄義。
走到路口打車,王義決定先回家一趟,把家裏安排妥當,他一直跟着大少爺,許多事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
大少爺一個人住在山莊,沈穆鋅和沈峰田箐桦住在一起,他回老宅的次數并不多,不會長住,逢年過節會留下來待幾天。
但大多數時候,大少爺都在書房裏,和老爺的感情也沒有報道說的那麽親。
出租車停下來,王義上車,報了地址,他到家就看到父親和小妹在等着,桌上擺着飯菜。
“哥回來啦。”王雙雙趿拉着涼拖去廚房拿啤酒和杯子,“吃飯了——”
王義斟酌道,“爸,雙雙,我跟你們說個事。”
給他開啤酒瓶,王雙雙眼睛一亮,笑眯眯的,“是不是我有嫂子啦?”
王父潑冷水,“丫頭,做夢呢。”
“你看你哥那樣兒,像是找着媳婦了嗎?”
王義的面部抽搐。
他把事情一說,桌上的氣氛就不對了。
王父吃了一口苦瓜炒蛋,眉頭一皺,苦了。
随後他又想通了,苦瓜苦瓜,能不苦嗎?
王雙雙不明白,“哥,沈大少爺都已經傻了,你幹嘛還回去?又不是不知道沈家水有多深。”
王義扒拉白飯,聲音含糊,“我下午過去。”
王雙雙瞪大眼睛,她扭頭喊,“爸!”
王父掏了掏耳朵,“行了行了,你哥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娃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哥不聽勸,爸還幫忙打氣,王雙雙氣憤的跺腳,“我不管你們了!”
她跑到房門口了,又跑回去,氣呼呼的端起碗,拿筷子夾了一根雞腿。
王父努努嘴,“苦瓜吃了好。”
王義補充,“降火。”
王雙雙翻了個白眼,她把碗筷一放,不走了。
吃完飯,王義去收拾東西,王雙雙站在門邊,“哥,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王義說,“就幾件換洗的衣服。”
王雙雙摳着手指甲,“哥,是沈家那邊主動找你的嗎?”
王義嗯了一聲,“雙雙,張姨下周會過來照顧爸,遇到事了,你跟她多溝通溝通。”
王雙雙撇嘴,“知道了。”
她眨眨眼睛,“哥,沈家的大兒媳蘇夏你見過嗎?”
今天第二次被問,王義停下收拾的動作,“怎麽?”
“她是我偶像。”王雙雙作捧心狀,“我學古典舞就是因爲看了她的《黑鳳》,被震撼到了。”
王義一臉“黑鳳是什麽東西”的表情。
他就是個大老粗,不懂什麽表演,藝術。
“知道你爲什麽找不到女朋友了吧。”收起嬉皮笑臉,王雙雙認真叮囑,“哥,你要幫着蘇夏啊,她真倒黴,嫁給一個……”
後面的話被王義的警告制止,王雙雙哈哈哈了幾聲,“我去看咱爸。”
太陽西斜,老宅鍍了層光。
王義的出現引起那些保镖們的側目,有的是好奇他這号人物,有的是驚訝他怎麽回來了,還有的是漠然,都是賣命的,差不多。
客廳裏,田箐桦和沈峰坐在沙發上說話,他們都提前回來了,隻有沈穆鋅不在。
逐一見禮,王義的視線沒有和蘇夏交彙,他不認識她,也應該不認識。
“大少爺。”
沈峰和田箐桦都去看兒子的反應。
吃着黃桃,沈肆頭都沒擡,脫口而出,“王義,去給我倒杯水。”
王義的背部一彎,“是。”
原以爲沈肆會認不出王義,蘇夏斂去詫異,她越來越猜不透這個男人了。
一旁的沈峰和田箐桦不約而同的擺出欣喜的神情。
“看來肆兒的情況有所好轉了。”
“找個時間帶他去德國一趟,做個檢查。”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都很關心兒子究竟恢複到了什麽程度。
有王義在,蘇夏落的清閑,她往花園走,邊走邊打電話,“爸,明晚沈家有個家宴……”
那頭的蘇長洺聽了,他立刻答應,“我和你阿姨會準時到達。”
沉默無聲的降臨,蘇夏剛要說挂了,蘇長洺的聲音又響起,“小夏,你跟沈肆的父母相處的怎麽樣?”
蘇夏看着遠處,夕陽真美,她撒着謊,“還好。”
“你跟他們不要起正面沖突,别把……”話聲一停,蘇長洺說,“你堂姐來了,她要跟你說話。”
蘇小雪是蘇夏的堂姐,是蘇家兄弟姐妹裏面,處的還可以的。
對蘇夏來說,不當面冷嘲熱諷,有所顧忌,就是還可以。
“小夏,十六号是沈穆鋅的畫展,我很想去,你能不能給我一張邀請函?”
蘇夏的眉心一蹙,當場就拒絕了。
蘇小雪當成是她嫁進沈家,架子端上來了,“你是他大嫂,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
蘇夏抿唇,“堂姐,這事我真幫不到。”
蘇小雪氣的挂斷電話。
蘇夏回頭,看到沈肆站在樹底下,白衣黑褲,整個人都在金色的餘晖裏,身姿卓然不凡,讓人仰望。
走過去,蘇夏望了望不遠處的王義,她擡頭看沈肆,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他的喉結上面,半響才尴尬的移開,“在看什麽?”
沈肆開口,孩子氣爬上眉間,那身強大的氣勢消失,“太陽沒了。”
蘇夏輕笑,“明天還會有。”
沈肆低頭看她笑,也跟着咧嘴,傻傻的說,“老婆,你笑起來最好看。”
蘇夏踮起腳,在他耳邊說,“沈肆,你是不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