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還捉着她的發尾不放手。
蘇夏壓制着脾氣往後看,見男人認真的弄掉黏在發絲裏的一小塊碎葉子。
她愣了愣,回過神來,男人拿着碎葉子蹲垃圾簍邊撕去了。
搖了搖頭,蘇夏去浴室沖澡,關門反鎖,沈肆看看浴室的門,又看看手裏的葉子。
他走過去,杵在門口,撓撓頭,繼續回去撕葉子。
蘇夏出來的時候,差點撞到沈肆。
“你站這兒幹什麽?”
“餓。”
蘇夏邊擦頭發邊說,“餓就下樓找吳媽。”
“找吳媽。”
沈肆的嘴裏不停念叨,他突然又停下來,“不找吳媽。”
蘇夏搓着頭發上的水,“你不是餓嗎?”
吞咽口水,沈肆大力點頭,“嗯!”
蘇夏小聲嘀咕,“傻子。”
男人的耳朵動動,聽見了,他惱怒,滿臉漲紅,“不傻!”
蘇夏撇嘴,“你就是個傻子。”
“不是。”沈肆摁住蘇夏的肩膀,呐呐的,“不是傻子。”
蘇夏很瘦,男人的手掌寬大,摁着她,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信号。
下意識的,她揉揉男人的頭,發絲蓄的很短,有點紮手,癢癢的,“好,你不傻。”
沈肆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她。
蘇夏不自在的收回手,又被他抓住,放到頭上。
“摸。”
蘇夏更别扭了,她快速摸了兩下。
沈肆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之後他又要摸。
蘇夏哭笑不得,誰見到對方變成現在這副樣子,恐怕都會吓到。
沈肆突然伸出手,去摸蘇夏的脖子。
蘇夏戒備的瞪他,“幹嘛?”
沈肆攤開手,無辜的說,“擦水。”
發梢滴着水,蘇夏把毛巾扔椅背上,拿吹風機吹頭發。
她的頭發很長,發絲跟着溫熱的風飄揚,在半空劃出道道弧線。
看着看着,沈肆就搶走蘇夏的吹風機,照着做。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穿過烏黑的發絲,溫暖的指腹一下一下蹭着頭皮,力道掌控的不太好,時輕時重,蘇夏說要自己來,沈肆不給她。
大概是覺得好玩,他特别認真,吹了半個多小時,蘇夏的頭發才幹了。
“謝謝。”
沈肆咧嘴,“好看。”
蘇夏的臉一紅。
很多男人對她投以火熱的視線,用華麗的詞句贊美,她會抵觸,厭煩,但剛才沒有,隻覺得不好意思。
也許是因爲男人看她的時候,沒有其他人的情|欲和貪圖吧。
吃晚飯的時候,沈肆鬧脾氣,摔了碗筷。
下人們戰戰兢兢,一個個手忙腳亂,趕緊清掃地上的碎碗,撤走桌上的所有菜,吩咐後廚重新做。
蘇夏去沙發上剪指甲,跟個沒事人似的。
吳媽走過去,彎着腰說,“大少奶奶,你哄哄大少爺吧。”
咔嚓一聲,指甲斷開,蘇夏不鹹不淡,“我不是他媽。”
吳媽面露尴尬,在這個蘇夏嫁進沈家的第二天,她就發現了,對方骨子裏的驕橫并不比那些出生富貴的千金大小姐少,隻不過被一副好皮囊遮掩了。
“可大少爺隻聽你的。”
繼續剪指甲,蘇夏一言不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隐隐覺得,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透出幾分涼意。
捏住指甲剪,蘇夏掀了掀眼皮,中年女人滿是褶子的臉上還是那副“忠心爲主”的表情。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朝蹲在地上的男人走去。
沈肆不高興,“走開!”
蘇夏哼笑,“我偏不走。”
一擡頭,沈肆抿抿嘴,委屈的喊道,“蘇夏。”
蘇夏看着他,“亂發脾氣不好。”
沈肆的眉頭擰成一個大疙瘩,“菜不好吃。”
“那也不能摔碗。”蘇夏說,“很沒教養。”
沈肆似懂非懂,“噢。”
站直身子,他抓着蘇夏的手,“要喝果汁。”
蘇夏示意下人去拿。
下人端着果汁出來,沈肆把杯子拿到蘇夏嘴邊,“你喝。”
蘇夏的唇抿了一點點就沒再動,沈肆捧着杯子,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
喝完果汁,沈肆黏着蘇夏,她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蘇夏的t恤被沈肆弄髒了,上面多了倆個髒兮兮的手印。
“你去椅子上坐着,”蘇夏說,“我上樓換件衣服。”
沈肆乖乖的坐着。
吳媽走近,“大少爺,肚子餓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沈肆不理。
吳媽說,“有你最愛吃的紫薯芝麻餅。”
沈肆舔了舔唇,想吃,“蘇夏叫我坐在這裏,我不走。”
吳媽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很快恢複如常,她讓人把芝麻餅端來。
“大少爺喜歡大少奶奶嗎?”
沈肆埋頭吃着芝麻餅,又不理了。
吳媽接連問了幾句,都沒回應,她歎口氣,隻好作罷。
晚餐重做了一份,後廚那邊提心吊膽,再退回來一次,估計他們也要被退了。
沈肆是出了名的挑剔,能留下來伺候他的廚子和下人都是精挑細選,通過層層關卡的。
隻不過,如今他傻了,以前的一套不管用了。
沈肆看着一桌子菜,沒碰。
衆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蘇夏吃兩口莴筍,唇角帶出一個弧度,“好吃。”
沈肆也伸筷子去夾,蘇夏嘗過的,他都碰了一遍。
這個舉動會讓人感到暧|昧,偏偏他的神情坦然,純粹,不見絲毫情|愛的東西。
八點多,沈肆纏着蘇夏,嚷嚷着要看她跳舞。
蘇夏帶他去舞蹈室。
沈肆坐在地上,仰着頭,直直的看着燈下舞動的女人。
“飛起來了。”他喃喃。
一曲結束,蘇夏調整呼吸,沒來由的問,“沈肆,你以前是不是看過我跳舞?”
看的那麽投入,仿佛真的能看懂。
話落,蘇夏笑着拍拍頭,男人傻了,給不出什麽答案。
沈肆把蘇夏的長發捉住,“流汗了。”
蘇夏埋怨,“不是你吵着要看跳舞,我會流汗嗎?”
沈肆低着頭拉她的衣角。
蘇夏把男人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徑自往門口走,她回頭,男人還在原地,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腦子裏出現的念頭讓蘇夏一陣無語,她喊了聲,“走了。”
沈肆跑過去,笑的傻氣。
結束一天的工作,人們會緊抓這點時間緩解壓力,放縱自己。
荊城的夜晚喧嚣,靡醉,但那些都滲不進這座山莊。
四周都是綠綠蔥蔥的樹木,後面是條河流,無風,悶熱無比,蟲鳴聲也來湊熱鬧,亢奮地奏着交響樂,孜孜不倦。
蘇夏望着窗外的月光,“明天要去你家,我有點緊張。”
确切來說,是害怕。
沈家是豪門之首,多的是明槍暗箭,她不擅長算計,也不懂察顔觀色,應付不來。
父親從小就給她強行灌入大家族的利益關系,要她去看人心的陰暗面,她極度排斥,所以才甯願各地演出,參加比賽,不願意回家。
沈肆玩着蘇夏細細長長的手指。
蘇夏抿抿唇,“知道嗎,我最怕蛇了。”
沈肆的弟弟不但五官偏陰柔,看人的目光都陰陰的,她第一次和對方正面接觸,就感覺自己被蛇盯上了。
“跟你說這些幹什麽,你又不懂。”
食指的指尖一痛,男人含|在嘴裏,還舔了舔。
舌尖掃過的地方滾燙,蘇夏僵硬半響。
她一巴掌往男人的頭上拍過去。
沈肆抱住頭,可憐的往後縮,“好痛。”
蘇夏冷哼一聲,“活該。”
她轉過身子,把背對着沈肆,不想搭理。
沈肆趴在枕頭邊,頭歪向蘇夏,沒一會兒就呼呼大睡。
半夜,月色朦胧。
原本熟睡的蘇夏突然睜開眼睛,她盯着房門,心裏有點毛毛的。
走廊好像有腳步聲,停在門口。
蘇夏不确定那聲音是在夢裏,還是現實中。
咽了咽口水,她推推身旁的男人。
男人睡的沉,沒反應。
摸到床頭的遙控器,蘇夏把燈打開,房間亮堂起來。
“沈肆,你陪我去看……”
扭頭的時候,蘇夏的話聲戛然而止。
男人手腳張開,成大字形,上衣卷起一截,露出沒有一絲贅肉的腰腹,人魚線清晰,還有一條黑色的線,往下延伸,埋進褲腰,通往某一處。
面上一熱,蘇夏快速把空調毯往男人身上一丟,遮擋了眼前的景象。
她看一眼鬧鍾,淩晨三點多。
這麽晚了,大家都睡了,應該是聽錯了吧。
心裏那麽想,蘇夏卻沒了睡意,她靠在床頭,一夜沒合眼。
翌日,蘇夏和沈肆去了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