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目光跟随着聲音一起看向正陽門方向,發現約有百人左右規模的軍隊,正護送着數百人的洋人,而洋人在人數方面顯然是要比保護他們的士兵還要更多。
在看到這一幕之後,亦劻的臉色立即落了下來,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王思銳。
而先前在王思銳這裏吃癟的張複華,更是一臉不懷好意的瞄着王思銳。
至于王思銳本人,自然是将亦劻以及那些大臣的臉色全部記在了心中。王思銳又何嘗不知保護好這些洋人的安危,對于他們來說到底有多麽的重要?
當年李鴻章前去日本談判之時,正是因爲日本政府的大意和傲慢,結果導緻他們對于李鴻章的保護并不完善。
最終導緻李鴻章被日本右翼分子刺殺,還好李鴻章比較命大,子彈并沒有能夠直接帶走李鴻章的性命。
自那之後,李鴻章的身體狀況便日益漸下,一日不如一日,各種疾病更是紛紛找上門來。
而刺殺他的兇手當時也是直接躲入一家店中,然後得以逃竄。雖然日本政府最終還是将行刺者成功的抓獲,但這已經無法彌補這件事情對整個談判所帶來的影響。
而事情已經進入到了談判階段,清政府可以無限期的拖下去,反正該丢的地已經丢了,日本人也沒有錢繼續打下去了,失地又不會回來,拖一天是一天呗?
可是日本人卻是拖延不起,他們爲了打赢這一仗,可謂是連鍋碗瓢盆都給賣掉了,隻有盡快的結束戰争,然後拿到清廷的賠款,這樣他們才能夠度過眼下的危機,并且得到較大的發展。
而李鴻章正是借助着這次刺殺事件的影響,硬生生的讓日本人去掉了一個億的賠款。
給洋人錢,讓他們撤兵,這是滿清政府内部早就已經達成的共識。
如果這些前來談判的十一國代表當中,有任何一個出現了問題,那麽對于清廷來說可就不僅僅隻是錢的問題了。
當然了,最主要的還是錢。畢竟這一次談判的代表當中同樣的有日本人,對于五年前的那件事情,他們可是很清楚内幕的。
假如洋人有人在談判期間遭到了刺殺,那麽洋人必然會反過來獅子大開口。
而京城已丢,城内财務已被洋人盡數搬走的清廷,眼下已經沒有更多的餘錢去支付給洋人了。
所以,保護好洋人,避免節外生枝,這便是清廷目下最最重要的事情。
可王思銳卻隻派了一個連都不到的部隊去保護他們,這讓亦劻看到之後很是生氣。
駐守客棧的兵力明明是一個營,這說明王思銳是有能力派遣更多的部隊出來的。
而洋人那邊也同樣是悶悶不樂的,倒不是因爲覺得王思銳對于他們的保護力度不足。
他們的郁悶,主要是來源于王思銳對京城的封鎖。
洋人所過之處,别說是士兵了,就是普通的平民也都沒見到一個。
這讓洋人們很糾結,無法更加準确的去判斷王思銳手中的具體兵力。但如此一來,也給了他們一個幻覺,那就是王思銳手中的兵力絕對不在少數。
而洋人在進入京城之後,完完全全的成爲了睜眼瞎,每天隻能待在客棧内,以及幾家客棧之間的區域内,其他的地方一律不準去。
他們不是沒有抗議過,可那些士兵顯然不吃這一套,即便是拿出了金錢去賄賂他們,洋人們也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情報。
而這一路走來,更加讓洋人無奈了些許。
“閣下,我們又見面了。”先前還有些有氣無力的李鴻章,在見到洋人之後,臉上立即容光煥發,腳下铿锵有力的邁着步伐,朝前兩步,笑着與英國人薩道義打着招呼。
“是啊,我們又見面了,這一眨眼一兩年的時間便過去了。”薩道義呵呵一笑,回複到。
去年的時候李鴻章出訪英國,薩道義曾經與其見過面,也有過簡短的會面。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再見面的時候,會是在這裏,會是在這種場合。
“是啊,我也沒有料到,我們的新軍會給我們帶來這麽大的驚喜,不然的話,恐怕我們是不會這麽快的坐在一起的。”李鴻章話裏有話道。
薩道義皺了皺眉頭,但卻沒有回答。
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沒有辦法去回答,這事關列強的臉面的問題,又豈是那麽容易回答的?
随後,亦劻出面招呼着衆人開始進入禮部。
而作爲東道主,亦劻更是将自己的口才發揮到了極緻,滔滔不絕的給洋人們講解着禮部的由來以及功能。
剛開始的時候,那些随行的翻譯還跟着翻譯成各國語言,但是到了後面,已經沒有翻譯再去翻譯了。
這些洋人們哪有什麽心思去聽亦劻的講解?他們是來談判的,而不是來旅遊觀光的。
見翻譯停止了翻譯,亦劻又怎能不明白洋人的意思?當下也就停止了講解,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洋人們也都知道了這裏便是禮部,這就足夠了。
會談是在禮部大堂内進行的,也隻有這裏,才有足夠大的地方能夠讓他們這麽多人同時坐下。
大堂内是王思銳早就命人安排布置好的桌椅,按照長方形來布置。
左側爲清廷席位,右側爲洋人席位,再往後,那就隻有椅子了,是給各國随從人員安排的位置,至于翻譯,隻能站在旁邊了。
茶水什麽的有專人負責,等他們進入大堂之後,茶水剛好不冷不熱,這種看似麻煩的事情,對于清廷來說,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别說是宮廷禮儀,就是一些大戶人家,他們的下人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待雙方落座之後,亦劻作爲在場清廷地位最高的一位,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正中間,與之對應的是英國人薩道義。
兩側分别坐着李鴻章以及張複華,而王思銳的座位位于亦劻右手邊最後一個。
按照華夏禮儀,左大右小,右手邊最後一個,也意味着是在場當中地位最低的一個。
對于這一幕,薩道義等人更是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裏。同時也微微有些驚愕,一個戰勝了他們的人,進入談判代表行列并不奇怪,可他卻是這些代表裏地位最低微的那個。
對于清廷的一些情況,薩道義也有不少的了解,當下也就明白了清廷的意思,看來他們内部似乎并不怎麽河蟹啊。
衆人先是随意的聊着天,誰也沒有在意今天這個場合,隻不過薩道義心中卻始終在打着小九九。
“諸位如今已然兵敗,而我大清又是禮儀之邦,爲了彰顯我大清之國威,聖上決定,我等可不必向諸位讨要賠款。”見場面也熱的差不多了,張複華先是開口說道。
談判也是有技巧的,如果這一開口就是亦劻或者李鴻章再說,那也就意味着沒有退路了。
即便有退路,他們也隻能推到皇上的身上,而如此一來,必然要休會兩日,至少也要做個樣子。
現在張複華站出來當馬前卒,萬一洋人們若是不同意,李鴻章和亦劻也還能在後面稍微周轉一下。
換一句話來說,其實這些都是套路,早就已經安排好的套路。
“兵敗?不!不!不!”薩道義先是疑惑道,旋即又接連搖頭道:“我想閣下進入了一個誤區,我們并沒有兵敗,反而,我們的部隊如今正在高歌猛進,反而貴軍卻節節敗退,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敗退的一方被稱爲了戰勝者?而戰勝者卻成爲了失敗者?”
“沒錯,之前戰場上的情況的确是這樣的,可現在卻不同了,先前的失地,大部分已被我軍收回,而貴軍隻能龜縮于天津。更何況,貴軍的司令部都被我軍俘獲,這難道不是失敗嗎?”張複華緊接着反駁道。
他知道今天的會談并不會太順利,而先前他也早就已經做好了預案,并且是幾人商議好的議案。
無論洋人怎麽發難,他隻需要圍繞着聯軍司令部被俘這件事情做文章即可。所以,會談剛一開始,張複華便搬出了主題思想,希望能夠搓一搓洋人的銳氣。
“no!閣下需要明白一點,我們軍隊内部人才濟濟,一個司令部被俘并不代表戰争的失敗,而你們俘獲的,隻不過是我們名義上的司令部而已,聯軍部隊還在正常的運轉着,他們有繼續作戰下去的能力。”德國大臣穆默說道。
“哼,既然如此所言,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爲閣下并不在乎這些人是否被俘?大清是否可以随意的處置這些聯軍司令部?”李鴻章冷哼一聲,問道。
德國人話音裏的意思李鴻章已經聽的很清楚了,就是在告訴清廷,他們并不在乎一個司令部的被俘,因爲他們還有無數個司令部可以在瞬間接過部隊的指揮權,他們還可以繼續打下去,而被俘的司令部則對他們起不到絲毫的作用。
而李鴻章自然知道德國人說的是對的,聯軍司令部說白了就像是他們的朝廷,隻需要下命令往哪打,什麽時候停止進攻就行了,下面該怎麽打,完全由一線指揮官負責。
德國人這是在威脅他們,不要覺得俘虜了司令部就算是勝利了,我們還有部隊呢。
而見多識廣的李鴻章,生怕張複華一不留神便進入了洋人的圈套,于是搶先開口詢問道。(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