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到處都是潰散的士兵,有清軍的,有義和團的。
潰兵們在遇到成建制部隊的時候,總是會想辦法加入他們。然後等到安全一點的地方,然後在趁機逃離。
這個似乎已經成爲了慣例,而許許多多成建制退下來的部隊,也很少有收攏潰兵的。
按照王思銳這營人馬的位置,從東便門進入京城是最近的。可此時的京城有規矩,軍隊隻能從德勝門進出,寓意着仁義之師,正義之師。
然而,僅僅隻是從東便門到德勝門這短短數十公裏的距離,便讓王思銳将自己的人馬擴充至了三百人。
就這還是剔除了一些明顯是想借助部隊混吃混喝的人,以及一些看起來就有不良嗜好的人,如果來者不拒的話,恐怕此刻王思銳的部隊起碼能夠擴充至七八百人之多。
進城之前,王思銳對部隊再一次進行了整編。
如今部隊已經有了三百多人,這已經足以組成一個營的建制了,再以班爲單位的話,怕是會影響之後的作戰。
但是問題又來了,王思銳手下明顯沒有足夠的軍官,滿打滿算,也就一個王樹起還算是勉強合格,武羊壓根就是從士兵提起來的,連個班長都沒幹幾天。至于程進,王思銳壓根就沒打算提拔他。
“這樣,一連還是由我來帶,二連由馬三如帶着,偵察班這邊同時并入二連,暫時還由馬三如負責着,三連由王樹起負責。下面的排長由你們自己看着選,我隻有一個意見,你們選的人,必須要無條件的服從命令。”王思銳确定道。
連長這邊他暫時還能管得着,下面的排長可就管不着了,主要還是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管。
部隊進城以後的事情可多着呢,不是說進城之後随便找個地方往那一住就行了。
首先,進城之後就要歸建,如果部隊沒有回來的話,則會暫時的被劃分到其他人的手下,理論上說,等到原部隊回來之後再回去。可實際上大多數人都等不到那一天,因爲這些臨時歸建的部隊,大多都會被上面當炮灰使用,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的部隊。
然後還得去協調駐地,以及領取任務,協調物資補給等等,一大堆麻煩的事等着呢。
而王思銳的上級卻有些蛋疼,怎麽說呢,原則上,王思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屬于哪一支部隊?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目前首府内應該有榮祿的武衛中軍、董福祥的甘軍40營約一萬五千人馬,神機營、虎神營約一萬五千人馬,宋慶的武衛左軍等敗退下來的一萬餘人,加上直隸練軍、各地來的‘勤王’軍不下八萬人。
所以保守估計,此刻的京城内至少有十二萬左右的清軍。
而王思銳的巡防營,屬于直隸練軍,但是練軍的管理系統卻很混亂,所以王思銳的這個營,同時又屬于‘勤王’軍。
直隸練軍因爲李鴻章身爲直隸總督的原因,所以練軍的統領大多爲淮軍将領,目前的直隸練軍統領,便是由已經戰死的聶士成兼任的。
而聶士成在開戰以後,連自己都亂成了一團糟,哪還有什麽精力去管練軍的事情?
所以,此刻的練軍大多數都是各自管着各自的事情。
因爲王思銳是靠着走關系才換來的這個營的編制,實際上王思銳的這個營隻不過是在直隸練軍當中挂了個名字,隻有名義上的編制,實際上很少有人見過這支部隊,甚至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又多了一營部隊。
雖然隻有很少數的人知道王思銳的這一營人馬,但是王思銳身上的戰旗以及令牌卻是如假包換的。
在出示了令牌,親自畫押報備之後,王思銳被告知前往崇文門附近休整,因爲練軍大部分都被安排到了那裏。
待王思銳率部前往崇文門的路上,發覺首府内的百姓顯然沒有以往那麽活躍,不是及早就出逃了的,就是躲在家中久久不敢出門。
戰争的陰影,也随着戰事的變化,開始影響到了首府百姓的日常生活,給這些平日裏爲生計打拼,或者享福作威的滿人也帶去了一絲絲的陰影。
茶館内,到處都是打聽前方戰事的滿族子弟,八旗勇士,也早已不複當年,數百年來的安逸,也徹底的磨平了他們最後的棱角。
“唉,這位,剛從前線回來?”王思銳正率部前往指定的休整地點,半路上,被幾個手裏墊着鳥籠的貴族子弟給攔了下來,一臉緊張的詢問道。
這幾人這幾日可是忙壞了,不停的在路上攔下剛剛從前線撤下來的部隊,詢問前方的戰事如何。
很顯然,這些人早就已經做好了撤退的準備,可又畢竟在京城待了這麽多年,家裏面的細軟以及不動産又有那麽多,若是離開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所以,這些人還在做着最後的糾結,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走?所以,隻能不厭其煩的攔下一隻又一隻看起來剛剛回來的部隊,然後在做具體的打算。
王思銳點了點頭,沒有搭理他們太多,但是也沒有拒絕,對于這些貴族子弟,還是少惹比較好。
“前面到底怎麽樣了?洋人打到哪了?”
“我也不知道洋人到底打到哪了,我們最後一戰實在安定附近打的,打完之後聯軍主力便出現了,我率部繞道回來的。”王思銳簡單的說了句。
其中一名貴族子弟從袖口裏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塞給王思銳,低聲道:“說句實話,能不能擋住洋人?”
王思銳心中一聲冷笑,接過銀子直接塞入口袋,心中暗道:‘看來這場戰事已經将這些人給折磨的差不多了,像這種明顯不怎麽靠譜的消息,他們也敢花大價錢去打聽。’
這個時候回到首府的部隊,哪一個不是戰敗的部隊?既然回到了首府,而不是選擇往其他地方逃跑,那必然是認爲首府是能夠守住的,不然的話他們幹嘛要來首府?
不過,若是尋常百姓問起,王思銳倒是會勸對方趁早離開首府,可對于這些貴族們,王思銳可就沒那麽好的心思了。
“我軍在兵力上有着絕對的優勢,隻要指揮得當,守下首府自然不在話下。”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那幾個貴族子弟一臉的興奮,連連笑着點頭稱好。
也就是這些不願意舍棄财富離開的人才會有這種感覺,若是稍微冷靜一些的話,并不難從王思銳的話裏分析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所以,也活該這些人倒黴。
脫離了這幾個貴族子弟的攔路,一路上還有不少的人詢問他們前方的戰事如何,王思銳的回答也都一如既往,偶爾遇到幾個迷茫的普通百姓,王思銳倒也勸對方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
因爲是下午進的城,加上城裏亂糟糟的,王思銳等人又不識路,一路上連問帶找的,直到天黑才來到了崇文門附近。
整個崇文門附近都被劃歸了直隸練軍,其他的一些進京‘勤王’軍也在這附近,不過有專人負責,并不與練軍相沖突。
練軍統領聶士成戰死之後,整個練軍便由浙江提督(未到任)呂本元負責,也就是說,現在王思銳的直接上司便是呂本元。
因爲清軍最大的編制便是營,戰時将幾十個營編組在一起,然後派遣一名将軍去統領作戰,這樣能夠最大化的削弱将軍的武裝勢力,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證朝廷的安全。
所以,可以毫不猶豫的說,在清朝,能夠做到管帶的人,一般都還混的很不錯。
呂本元這邊派遣了幾個士兵以及一位先生負責收攏歸建的部隊,王思銳亮出了自己的令牌,對方查證無誤之後,便讓一名士兵帶領部隊去臨時駐地休整,同時告知王思銳,戌時一刻到崇文門報道,統領大人要面見他們這些管帶。
而此時的時間已經将近戌時,王思銳緊忙跟着部隊去看了下駐地的位置,然後便連忙返回崇文門。